孙慧芳身形微微踉跄了一下,那几只鸡她喂了好几年,付出了不少心血,每只鸡都给家里下了不少蛋,就这样被黄鼠狼吃了,她心里疼的像是在滴血。
许美丽其实也觉得有点可惜,可是这能怪谁呢,陈贵财自己要作死,谁也拦不着啊。
喂了几年的鸡最后连根鸡毛也没有捞着,也不知道现在陈贵财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他们两家就隔了一堵墙,陈贵财家里发生了什么,许美丽她们是听得一清二楚。
为了这几只鸡,陈贵财和陈天禄父子两人跟仇人似的打起了架,那动静大得他们一家人连觉都睡不着。
许美丽她们趴在墙头看了一会儿,陈天禄被打得跟那狗一样到处疯狂逃窜,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没一块好肉,最后大概是实在受不住了,他也顺手抄起了扁担和陈贵财干起了架,父子俩打了大半夜谁也没占到便宜。
一宿都听到他们在互相谩骂叫唤。
今天早上两人谁也没来上工,肯定是没脸见人怕大家看了笑话。
这事让陈年年心中并没有多少意外,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那陈天禄从小就被养歪了,自私自利不说,还有样学样,一言不合便要动手打人。
陈贵财的暴脾气以及孙慧芳的逆来顺受,潜移默化的影响到了陈天禄,让他以为什么事情都可以用拳头解决。
在家暴环境里长大的孩子不是变得懦弱,就是变得和父母一样暴躁。
现在的陈天禄已经长大成人,他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陈贵财渐渐年老无力,而他正是在强壮的年纪,孰强孰弱一目了然,以后陈贵财的日子可有得过了。
陈贵财以为自己生了个什么好儿子,殊不知他是给自己生了一位大爷,若是陈天禄以后再娶一个厉害的媳妇进门,那他们一家可就热闹了。
陈年年在心里暗笑,恶人自有恶人磨,这父子俩都用不着她动手,就会把日子过得一团糟。
也不知道把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人当做自己的宝贝,陈贵财有没有后悔。
许美丽看着孙慧芳更显苍白的脸色,又假惺惺道:“慧芳要我说你这婚和他离的可是真好,不然今天被打的人怕又是你了。陈贵财下手可真是狠,每次他动手打你我们都不敢去拦,你看看你现在脸上干干净净的不像以前满脸都是淤青,气色也好了不少。”
说道最后,她话里还有点酸溜溜的。
孙慧芳以前刚嫁过来的时候,美貌也是湾里出了名的,好多新婚妇人都嫉妒得不得了,只是没过两年她就被陈贵才磋磨得不成人样,大家对她就只剩下了同情。
现在孙慧芳修养了一阵子,肤色虽然仍旧蜡黄,但是隐隐可以看出她当年的美貌。
听到她提起自己以前的日子,孙慧芳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她懦弱了一辈子,终于勇敢了一回。
和陈贵财离婚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那鸡虽然是她喂大的,可她半点好处也没有得到,平时吃个鸡蛋都得看陈贵财的脸色,现在几只鸡都被黄鼠狼咬死了,也和她没有什么干系,好好把自己家里的鸡喂大才是正事。
这样一想孙慧芳心里也就舒坦多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别人家的事情我管不着,离婚书写得明明白白,他陈贵财要是再敢打我,是要被送到公社教育的。”
孙慧芳这硬气的态度,让周围的人都愣了愣。
若不是大家亲眼看见,他们是怎么也不相信这话会是从孙慧芳嘴里说出来的。
原本同情孙慧芳的人这会儿又觉得她实在是有点冷漠了,好歹也和陈贵财生活了20多年,怎么这么快就撇清了关系,那可是三只活生生的老母鸡,孙慧芳竟然都不心疼一下,也真是太凉薄了。
这些人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但孙慧芳一点也没被影响。
对于孙慧芳的表现,陈年年十分满意,比起那些离婚后放不下前任的,孙慧芳可是要果断多了。
她其实有点奇怪,按理说像孙慧芳这样的大美人肯定是不缺人提亲的,怎么她最后却嫁给了陈贵财这样一个男人。
下工回家的路上陈年年直接将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口。
听到这个问题的孙慧芳思绪飘远,一下子就回到了20多年前。
她面上不自觉流露出一抹悲哀,半晌才回道:“都是命。”
这里面一看就是有内情,孙慧芳不想说,陈年年也不会深究到底。
她只是替孙慧芳可惜,若是嫁的是一个懂得她好的男人,她这辈子一定不会过得这般苦楚。
敲了下工的锣,陈富国站在田埂上背着手道:“刚才邮递员来了我们湾里,吴秋阳,柏红,周子渠,等会儿到生产队办公室来拿一下信。”
被点到名字的周子渠愣了愣,下意识问道:“哪里来的信?”
陈富国道:“生产队只是帮忙代收,谁知道信从哪里来的。”
陈大壮掀起衣服抹了抹脸上的汗,“会不会是叔叔阿姨送来的。”
“不是。”
虽然心里是这样期盼的,但周子渠明白,他的父母正在牛棚接受改造,这时候是万不可能给他写信的。
周子渠认真想了想,这个时候能和他联系的不外乎就那么几个人,他大概能猜到是谁。
将信件带回寝室后,他坐在床头拆开了信封,陈大壮脑袋凑过来瞧了瞧落款。
“居然是许永言,这家伙没事给你写信干嘛,幸灾乐祸来了?”
提到许永言,陈大壮心里就是一肚子气,谁能想到在前两年他和许永言还是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的兄弟,现在却互相憎恶呢。
周子渠看着信里的内容,微微挑了挑眉。
“永言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不是我想的那样,当初你们家落难的时候他做了些什么事,这会他又来装什么好人。”陈大壮实在是气愤,都说是要为兄弟两肋插刀,可这许永言却是生生插了周子渠两刀。
周子渠和许永言是一个院子的,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两家人关系也十分亲近,然而在周子渠家里出了事后,他们家里非但没有帮忙,反而还向上头提交了很多证据。
周子渠一家人被打入深渊,而许永言他们却青云直上,陈大壮一想到这事,就觉得十分隔应。
周子渠将信上的内容大致浏览了一遍,很快就收了起来。
“当时的我也曾埋怨过永言他们,但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若换作是我,我当初也会那样做。”
陈大壮看了他一眼道:“你肯定有那样做的理由。”
周子渠笑了笑:“永言听到你这话怕是会很伤心。”
陈大壮嘟囔:“他当初做那事都没管我伤不伤心,我现在才不管他呢。”
当初许家把事情做的太绝,也不怪陈大壮心中有气。
下乡这段日子,周子渠也成长了很多,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了许永言父亲说的那四个字。
“不破不立!”
与其苟延残喘,还不如韬光养晦,他父亲铮铮铁骨,绝不会就这样被打倒。
当时他们的家已经到了那个地步,许家若是替他们说话那可真就是傻子。
义气不是这么讲的,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反水,现在站稳脚跟,以后想要为他们平反就要容易许多。
这会儿,许永言的补偿不是就到了吗?
第38章 名额
又是半月后,陈富国接到了公社领导的指示, 县里工厂给了他们公社几个招工名额, 公社分给了陈家湾一个。
至于这个名额最后落到哪个知青的头上,就得陈富国根据他们平时的表现来推荐了。
文件最后领导一边批评了田正平, 一边又表扬了周子渠,意思已经是非常明显了。
陈富国拧了拧眉, 这他娘的都已经点名让周子渠去了,还让他推荐个啥。
分明就是走个过场。
陈富国仔细看了看领导的话, 原来这周子渠以前在安阳市的时候, 家里有亲戚是工厂的技术员, 公社希望他能去和工厂的技术员互相学习,互相交流进步, 到时候回来帮忙建设农村。
按照周子渠平时在陈家湾里的表现,这名额交给他也说得过去。
虽然公社领导将这个名额已经定了下来, 但若是不好好运作, 其余的知青肯定会觉得不公平。
陈富国心里这个愁啊, 他想了想, 这事来硬的肯定不行,还是得让这些知青主动把这个名额给让出来。
周末的时候这群知青全部休息, 陈富国将他们聚集在一起。
因为田正平的事情大家一直都心有余悸,害怕自己哪里没做好惹到了陈富国。
在这里他们这群知青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要想回城就不能把陈富国给得罪了。
陈富国脸上布满愁容,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一会儿瞧瞧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 看得知青们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大家受不了这种气氛,最后还是周子渠先开了口。
“队长,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你这样搞得大家心里都挺慌的。”
陈富国瞅了周子渠一眼,见周子渠不卑不亢的看着他,陈富国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