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载时间精确到哪日哪个时辰,条理清晰,不似作假,孙婵咬唇,问:“你既归顺于李凌风,为何把这账册给我?”
她摇头不答,又道:“陛下用令牌,带走了孙国公训练的死士,却根本无法号令他们。孙国公,可真是个治人的奇才,我先前在这住了一个月,国公府上下的齐心,让我印象颇深。也难怪,这样和谐美满的家,你接触的人,都是你爹娘精挑细选过的,你从未受过挫折,才会像如今这样,对谁都能付出真心。”
“你是在嘲笑我,太容易轻信旁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正色道:“我想说,那批死士交由沈青松驯化,我知道他们在哪。若你发号施令,命他们劫狱,救出你的爹娘,你们,可以连夜离京。”
“若你觉得这样太过冒险,这本账册,应该可以交换你的爹娘。”
她面上一派真诚,孙婵是动容的,却不免疑虑,“李凌风向来多疑,你是如何拿到这本账册的?”
“大概是因为,他知道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如果只有一根向上的藤蔓,我会毫不犹豫把妨碍我的人踢下悬崖。这样狠毒的我,再三计较后,应该明白,与他合作,我才能得到最多。”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移向窗外,墙角上有拼命钻过雪地,企图分的一丝暖意的小草。她闭目感受温柔的阳光,倾倒在脸上,像山间田野的柔软青草,像午睡后娘亲轻柔的吻。
孙婵觉得她神思游离,脸色在阳光下苍白得近乎透明,仍按捺不住开口:“你为何帮我?”
“你就当我在行善积德。”她的笑意淡得像天际漂浮的云。
“李凌风,不会放过你的。”
她故作轻松笑道:“我本以为,钱财和地位能让我快乐,如今,我也算拥有过,却发现,不过如是。我想过多次,若来生,我能像你一样无忧无虑,就好了。”
……
孙婵坐在莲花池边的凉亭中,头靠在柱子上,望向无垠的夜空出神。
前世爹娘都离开了,她也经常坐在这个地方,迎着卷过池面的微风,看天上的星斗。她的爹娘,会不会变成了天上的两颗星星,一直看着她。
这么冷的天,她裹了里三层外三层,依旧止不住地抖,爹娘在狱中会如何?还望李凌风一丝良心尚存,莫让他们受牢狱之苦。
今日一整天,她都期待着,她的侍卫大人会翻过一面守卫森严的高墙,告诉她不要怕,他会一如既往地保护她。
直到现在,她还坐在清冷的月光下,形单影只。
有丫鬟听外头守着的侍卫议论,傅家家主今晨主持了前宰相的葬礼,立即召集门客议事一日,傅家如今再无一仕宦子弟足以担当宰相大任,前宰相掌握的实权四分五裂,他在想办法让傅家党派尽量多瓜分一些。皇帝亦召集心腹想对策。
他要学习的事情很多,要面对的人也很多,他一定在想办法救她,她对自己说。
他救了她一次又一次,这次,一定也有办法救她。
她半垂着眼,眼角划过一滴热泪。
有人勾起她的下巴,让她抬头,擦去她眼角冰凉的泪痕。
她抬起朦胧的泪眼,一身低调贵气的锦袍,一张冠玉雕琢的脸,温柔的眉眼,是她的情郎。
他捧着她的脸颊,一个温暖的缠绵的吻。
星月霜雪一并拢上来,蚕蛹般层层裹挟,白茫茫天地间,只剩两个相拥的他们。
她在他怀里,他们一并坐在凉亭的椅子上,晃着的双腿再往下一点,便能触到浮光跃金的池面。她抬脸,嗅了嗅他脖颈间熟悉的青竹气息,欢慰地笑,“你终于来了。”
他暖炉似的手掌落在她头顶,轻轻顺毛,她舒服地忍不住哼唧两声。
“无论结果如何,我们总是在一起的。”她边说着,想到了上一世,他们一起掉进悬崖,经年累月,骨肉一起融进泥土里,那也不错。
月光下的湖面,一条条锦鲤争相跃出水面,又潜进莲叶深处,扑腾起小水花。皱巴巴的莲叶舒展开来,莲花也一朵朵绽放,被游来游去的锦鲤摇曳。
亮澄澄的月光刺目,她眯了眯眼睛,被他的手掌遮住了眼,她听着池子里的蛙声,心中无比安宁。
意识远去,她听见他温柔的声音:“我会永远保护你。”她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小姐,小姐,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她霎时睁眼,身边只有无孔不入缠绕的风,绛芷担忧地看着她。
原来是一个梦。
……
“皇后娘娘,不是奴才刻意为难,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进。”
皇后站在御书房门前,身后的小宫女提着个食盒。
宰相病故的消息传到宫里,皇后似乎一夜间成长了,言行举止沉稳不少。
她勾起苍白的唇,安静退到一旁,“本宫在这儿等着。”
皇帝传召的荣王,是先帝皇叔,年届六旬,皇室中最有威望的亲王,不问政事已久。先帝的爷爷武帝,朝堂分为立嫡立贤两派,相争多年,荣王主动放弃,扶植太子,即是先帝的父皇德帝。
德帝昏庸,世家大肆夺权,皇室一脉全靠荣王支撑。后来德帝纵欲早逝,荣王仍是中流砥柱,直到升平十九年,先帝已经独当一面,荣王称病退隐归田,做闲散王爷。
至于升平二十年的宰相篡位之乱,他没有站出来,或说他在养病,或说他想让先帝得到历练,或说,他的王妃,出自傅氏,是傅韫的姑奶奶。
李凌风传召他,或许想趁着宰相病故,彻底剿除傅氏。
她要抓紧皇后之位,为傅家多争取些筹码。
里面有争吵声,傅韫叹了口气,久不出门,日光晒得她头晕。
一人脚步沉重,一手推门,“哐啷”声响,见她站在门旁,定了一瞬,她主动行了晚辈礼,“妾身参见皇叔。”
他虚扶了扶,身材略胖,面容苍老,目光慈爱,“是韫儿吧?上次见你,还是四五岁的小丫头。”
傅韫垂眸,娴静笑道:“谢皇叔的记挂。”
“你爹的走得急,昨日葬礼,本王与夫人在回京路上,你可有回去送他一程?”
傅韫掩下心酸,“妾身刚失了孩子,不适合回家奔丧,身子也不大爽利,只遣人送去纹银万两,聊表心意。”
告别了荣王,傅韫走进房内,皇帝正斜倚着椅子扶手,懒懒散散翻着一本书。
“方才与皇叔说什么了?”她把冒着热气的红玉羹放在桌面,舀了一小碗,他目光留在书页上,似不经意发问。
“不过闲聊几句。”
她摆好桌面的羹,在他身侧的半面椅子坐下,乖顺地伏在他怀里。
皇帝边看书,边用手指刮蹭她清瘦的脸颊。
“韫儿,今日怎么想到为朕送羹?”
她答道:“身为女子,唯一仰赖的,便是夫君。陛下是我的夫君,我怕陛下离开。”
他释了书卷,看着她的眼睛,似要把她看穿。
“所以,你爹的葬礼,也不闻不问?”
“陛下说要把我贬为庶人的时候,我就像快要死了,这个世界上,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傅家,不是我爹,是陛下啊。我会和赵贵人和睦相处,求陛下,不要舍弃了我。”她眼里泪光涟涟。
皇帝把她抱进怀中,若有所思道:“韫儿若是早这么乖,多好。”
第78章
忠胜来禀,皇后这两日不吵不闹,乖乖喝药,每日清醒时都惦念着要为皇上熬汤,被拦下几次后,有宫女看见她夜里在床榻内偷偷哭泣,梦魇中不停唤着陛下的名字。
她像支被剪了刺的玫瑰,安安静静伏在他怀里。
相拥的时光静静流淌,虽然心思各异,身体贴近了,在这寒冬里互相取暖,年少的情分,在他心里由衣襟上的米饭粒,进化成桌案上的一块玉镇纸。
一刻钟后,她打破沉默,“陛下,羹要凉了。”
他的手臂稍抬,方便她去拿过那个小碗,舀了一勺,先亲自尝了尝,温度正好,再送到他嘴边。
晶莹剔透的红豆羹,镶嵌着零星的玉米和小米碎,看上去颇为可口。
皇帝的鼻尖凑近勺子,香味也很勾人。
她许是手上没力气,捏住勺子的手轻轻颤抖,勺子几次主动碰上皇帝薄削的唇。
他摄住她的眼睛,久病之人,双眼失了神采,似两颗脆弱易碎的琉璃,他用手捉住她的手,把勺子径直移到她嘴边,不由分说捏住她下巴灌了下去。
她呛了一口,咳嗽不已,咳得伏倒在他臂间,他抚着她骨骼嶙峋的脊背,轻声安抚。
“陛下,”她颤抖的手抓住他的领子,苍白的脸因为咳嗽有了些血色,“陛下若不想吃红玉羹,便请御膳房,进些陛下喜欢吃的。荣王今日进宫早,陛下想必未用早膳。”
“你的胃是老毛病了,不吃早膳,倒了傍晚时分便会绞痛,一整晚不得安生。”她气息虚弱,喘着粗气把话说完,朦胧的泪眼盛满爱意望着他,眨眼的瞬间几颗眼泪坠落,不乏醋意,“赵贵人怎么也不紧着些?陛下初登基时,衣食住行都由臣妾一手包办,早膳是日日熬了天未亮便送到寝殿,她怎能不为陛下做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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