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皇后俯身,握住行烟的手,尬笑道:“婉儿,你怎么想?沈青松虽然人品不端……到底才高八斗,而且相貌堂堂,日后前途无量。家中又无妻妾,你嫁给他,就是正夫人。你说到底,也只是个平民出身的孤女,真要算起来,是你高嫁了。以后,若他敢对你不敬,尽管寻本宫为你撑腰。”
俞氏也道:“婉儿,你怎么看?”
行烟婆娑泪眼环顾四周,再瞟一眼床榻内的沈青松,又立即移开,鸦羽般的眼睫垂下,吸了下鼻子,缓慢又郑重地点了头。
傅韫欣喜,转身走到俞氏面前,“此事就算解决了吧?本宫保证,若沈青松日后再犯,本宫严惩不贷。”
太后附和道:“韫儿说得是,哀家看着,郎才女貌,也算美事一桩。俞氏,你就放宽心吧,婉儿日后就是金尊玉贵的大夫人。”
话已至此,俞氏总算颔首同意。
……
皇后傅韫为了找回面子,纠着沈青松不放,非要问他成婚后该种种这般,来证明他的人品尚可,只是一时糊涂。
然后这几位大梁最有权势的贵妇开始商议沈青松与行烟的婚事。
没有人询问沈青松的意见,他只全程低头,像只霜打的茄子。
孙婵寻了个理由溜了出去,门外还有不少人留下听墙角,见了她开门出来,都有些尴尬。孙婵礼貌一笑,轻快地走了。
大部分人都往这般看热闹了,只有,躲起来的凶手会趁这个时候逃出府,而四周守卫森严,唯一能进出的,只有前院大门。文昭玉已经在那儿候着了。
走到莲花池边,见文昭玉身后跟着几个国公府的侍卫,押了个人,孙婵觉着她有些眼熟。
那个女子的身上,穿着国公府丫鬟的杏色衣裙,但孙婵肯定她不是国公府的丫鬟。
文昭玉眼神晶亮,扯着反绑那人双手的绳子,朝她扬了扬手,“婵姐姐,抓住啦!就是她刘稚奴。她倒也不算笨,先让那个老妇夺门而出,侍卫抓住人后松懈了不少。她换了衣裳,但是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个女子看见了她,眼神怨毒,剧烈挣扎,被身后的侍卫制住。
孙婵想起来了,她是刘稚奴,刘瑟的妹妹,刘家最不起眼的庶女。
高门大户一般少有纳妾,刘瑟的爹兵部尚书刘挈却是个另类,后院妻妾成群。这个刘稚奴,从小阴阴沉沉,没有丝毫小姑娘的活泼生气,她们小时候,都不太乐意与她一处玩闹。
孙婵越走近她,越发感觉她身上与刘瑟如出一辙的邪肆阴鸷气息,就像只能游走在刺骨阴冷之处,从未走到阳光下的恶鬼。
她顿住,在离她五步以远的地方,冷声问:“你穿的衣服是谁的?”
刘稚奴盯着她,不答,喘着粗气,想挣扎,被侍卫扭住手臂。
“她的衣裳领子上有血痕,”孙婵想到最坏的结果,鼻头发酸,吩咐两个侍卫道:“你们俩去寻一下,是否有人遭遇不测。”
“你为什么要伤害无辜之人?就因为你怀疑,刘瑟之死与国公府有关?”
“他是唯一关心我的人,你害死了他。”刘稚奴忽然撕心裂肺哀嚎,目眦欲裂,“为什么我爹那么懦弱,不去追究?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为哥哥报仇。”
她浑身扭动着,两个侍卫险些制不住。孙婵不自觉退后两步。
“你说错了。”她看着刘稚奴的眼睛,冷静道:“且不说陛下认定此事与国公府无关。你觉得,你哥哥死得很冤枉吗?你知不知道,他与傅祎一起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不知道!”刘稚奴流下两行泪,摇着头,声音越来越细微,“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哥哥回来。”
“你傻了吧?”文昭玉拉紧缚住她双手的绳索,“你那坏哥哥刘瑟作恶多端遭了报应,跟婵姐姐有什么关系?”
刘稚奴像是放弃挣扎,垂着头,双眼失神,对文昭玉的话充耳不闻。
孙婵叹了口气,也许对外人来说刘瑟很坏,对刘稚奴而言,那是她的世界中唯一的光亮。但是,不代表她能胡作为非。
她上前两步,俯身直视刘稚奴的眼睛,一字一句问:“你再伤心,可以冲着我来,不应伤害无辜之人,你把我家的丫鬟怎么样了?她在哪里?”
“她死了。”刘稚奴默默抬头,散乱的鬓发下,斜着嘴角笑,淡淡地往风平浪静的池面望了一眼。
孙婵暗道不好,还未来得及退开,她已经一个旋身挣脱了身后稍微松懈的侍卫,狠狠冲过来。
文昭玉被她突然发力撞到一边,缓过神来,只见刘稚奴冲撞着孙婵,一起掉进满是淤泥的莲花池里,水面只留下几圈涟漪。
“这……”文昭玉惊道:“别愣着啊,赶紧去救你们家小姐。”
几个侍卫纵身跳入池中。
孙婵甫一入水,又冷又臭的池水涌入眼耳口鼻,淤泥和莲花的残茎绞着她的手脚,拼命挣扎,却越陷越深。
她好不容易从来一回,好不容易和侍卫大人心意相通,她才不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刘稚奴拼命推搡着她,将她推离岸边。幸好她被绑住双手动作不便,孙婵得以逃过,用尽全力扒拉手边可以抓到的东西,把头伸出池面。
似乎摸到了一块大石头,她抓住,惊叫一声,彻底跌落水中。
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是爹娘房中的二等丫鬟。
她没了力气,先前胡乱划到池中央,似乎池水清澈了不少,可以看到清澈的蓝天白云,她似乎逐渐不累、也不冷了,身体飘飘然……
柔软又温热的嘴唇触上她的唇,把生命的气息渡入她口中。
她勉强睁开双眼,熟悉的面孔就在眼前,透过不甚清晰的水,仍白皙如玉。分明才两个时辰不见,她怎么觉得,恍如隔世?
眼眶一片热乎,是她的眼泪吧,她终于活过来了。
她伸手,投入他的怀中,抱紧她的侍卫大人。
荀安抱着她往池子另一边游去,孙婵双手紧紧纠缠,遵循行将溺死之人的本能,尽管知道他绝不会松手。
冷得毫无知觉的脚上传来剧痛。
刘稚奴的头钻出池面,头发眼耳皆充塞了污泥,犹如修罗恶鬼。
她咬住了她的鞋面。
作者:文昭玉:这个作者写的水下渡气吻是什么古早狗血老梗啊哈哈哈
第22章
文昭玉在岸边眼见着那几个侍卫跳入池里,纷纷迷失了方向,七手八脚划不到孙婵那儿去。
她心里着急,在岸边踱来踱去,把衣袖绕了几圈扎起,准备自己下水。
忽然竹林中飞出一个侍卫,凌虚御风踏过池面,没入池中。
文昭玉看着,觉着那个侍卫功夫挺好,应该靠谱了,但是孙婵不知道哪儿去了,池中央空空荡荡,她不会有事吧?
孙婵被荀安抱着往前游,右脚被狠狠咬住,痛感直钻心扉。
她费力道:“你……你放开我。”没有力气挣扎,那刘稚奴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明明双手被缚,还能使出狠劲。
荀安抱着个人拨着水面,本就万分艰难,没有余力把她推开。
孙婵想起溺水之人往往有极大的求生意志,会死死抓住身边的一切。想起无辜被刺的绛芷,脚上剧痛,她闭了闭眼睛,抬起另一只脚,聚了力气,往她头上踩去。
一脚下去,她的力道松懈了不少,竟然仍不得脱。孙婵又狠下心,补了两脚,水里血色漫延一片。
刘稚奴松了口,缓缓浮出水面,面上鲜血淋漓,眼睛被血色染红,笑意中竟有两分解脱。
她瞪着血红的眼,逐渐没入湖面。
孙婵不忍,正好后头的侍卫终于摸索过来,颤声道,“看看她还有没有救。”
荀安抱着她游动,池水冰得刺骨,她早就麻木了,脚上剧痛却清晰可辨。她怀着那么强烈的恨意,几乎把自己的一块肉撕咬下来。
孙婵的脸一会儿露出水面,一会儿沉入水底,靠在荀安青色的臂弯里,眼神放空望着稀薄又飘忽的日光。她好累,没有办法控制脑袋离开水面去呼吸了,她好想睡一睡……
……
孙婵闻着醒来时头上贴着冰冷的绸巾,浑身疼痛,像被人打了一顿,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文昭玉坐在床头,又惊又喜,“你终于醒了!”
“可有发生何事?”
“你那个侍卫功夫太好了,改日让他和我切磋切磋好不好?”
“咳咳,”孙婵咳了两声,无奈道:“日后再说,刘稚奴……怎么样了?”
文昭玉眼睫垂下,抿了抿唇,“死了。”
孙婵叹气,“太后和皇后,可有说如何处理?”
“叫上兵部尚书,入宫商议了。”文昭玉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婵姐姐,这事不是你的错,是她想岔了走火入魔,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
“就算她们刘家与傅家交好,皇后表姐就是有十张嘴,也责怪不到你身上去。何况……你知道兵部尚书那人,儿女少说有十几个,个个放养,先前刘瑟死的时候,他连问都没问一句,这次是个庶女,更是不能理会了。”
孙婵咬了咬干涸的唇,“她也是个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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