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铄立刻明白,他混入后面的禁卫军中,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不一会儿,所有人都笑起来,肃杀之意完全被冲散。
到了汪家的宅子外面,汪鹤亲自带着人在门口接,宋骁与禁卫军一干人等都在外面等着,路珩之一人进去接新媳妇。
不一会儿,路珩之就背着汪梦柯从院子里出来,将她放在了轿子上,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回路家。
队伍浩浩荡荡地进了路家的门,汪梦柯被路珩之一路牵着走到前厅,完成了婚礼所有的礼节。
宴席摆满了整个路家大院,众人有说有笑,觥筹交错,直闹到暮色降临,院子里才彻底安静下来。
沈伊因为有着身孕,没能参加婚礼,宋骁怕她来了会被磕着碰着,便将她留在府中,这边婚礼一结束,他就立刻回去陪自己媳妇了。
路珩之喝了点酒,微醺着走进他和汪梦柯的新房中,看到床榻上坐着的,盖着红盖头的妻子。
他淡淡一笑,刚想过去挑开她的红盖头,谁知自己酒喝得有点上头,脚下一个踉跄,被椅子绊了一下,眼瞧着就让自己的脸跟地板来个亲密接触。
汪梦柯听到异动,她也顾不得女儿家的羞涩,直接自己动手掀开盖头,眼疾手快地伸手将路珩之抄在怀里,脚背一勾,直接将他带着滚到了床榻里面。
路珩之惊魂稍定,睁开眼看到汪梦柯那张俏脸近在咫尺,樱红的唇,冲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初夏的夜晚,突然一切都变得燥/热起来,新人的院子里,站着两个面红耳赤的婢女,听着屋内一夜不歇的声音。
这样热闹的夜晚,皇宫之中却是冷冷清清的,沈风铎一人站在御书房内,看着窗外的月光,背影无助而凄凉。
这个时候,还肯来看他的,就只有新晋的兰贵妃,她抱着六皇子沈思琛,站在皇帝的身后,默默站了许久。
自从二皇子沈思飞被贬黜之后,燕贵妃同时也失去了掌管后宫的权力,虽然没有被废,却被皇帝彻底遗忘,与在冷宫没什么区别。
皇帝将兰贵妃直接晋为贵妃,令她掌管,其实已经所剩无几人,冷冷清清的六宫。
直到孩子发出饿了的声音,皇帝才回过神来,回头看到身后的母子二人,一时间百感交集,没想到自己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守在他身边的就只有他们母子。
沈风铎走过去从兰贵妃手中接过自己最小的儿子,沈思琛冲他露出一个无知无觉的笑,他的心一瞬间就被暖化了。
兰贵妃将乳娘叫进来,把已经饿得直叫唤的六皇子抱走,这才转身对皇帝笑着说:“皇上,臣妾看您在窗前站了许久,可是有什么难解之事?”
沈风铎叹息着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如今这后宫是越发冷清了,能与朕说上两句话的,就只剩爱妃你了。”
兰贵妃也不再纠结,淡然一笑:“能服侍在皇上身边,这是臣妾的福分。”
沈风铎示意罗春去拿一壶酒来,兰贵妃接过酒壶,亲手给他斟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沈风铎抿了一口手中的酒,突然眼神变得格外空洞:“爱妃可知,朕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与书琰……最喜欢喝这种味道醇香,却喝不醉的桃花酒。”
兰贵妃不说话,安静地听着他回忆往昔:“……那时,念姿还小,却有一手极好的酿酒手艺,我们两人总是偷偷跑到顾家后院去偷念姿酿的酒,若是被抓包了,就一起被她指挥着做这做那……这些事都还历历在目,可现在想想,竟已是那么遥远的过去了。”
怔了半晌,沈风铎才回过神来,苦笑着一口将手中的酒喝完:“朕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兰贵妃又给他斟满酒,笑着说:“皇上能给臣妾说过去的事情,是臣妾之福。”
沈风铎无论对兰贵妃说什么做什么,她大多是一句“都是臣妾之福”,初始听着还顺耳,如今越发觉得索然无味。
沈风铎有些不耐烦地说:“夜深了,兰贵妃若是没什么事,便回去吧,朕还有奏折没有批阅完。”
兰贵妃异常乖巧地站起来,躬身一揖:“是,臣妾告退。”
待兰贵妃离开,沈风铎直接抱着酒壶站在窗边,迷蒙的双眼竟看到圆盘一样的月亮之中,有着宋书琰那张百年不变的寒冰脸,和顾念姿如花的笑颜。
沈风铎有些无力地说:“书琰,书琰……朕真的将你当做兄弟,什么都可以给你分享,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跟朕喜欢上同一个女人?”
念姿,念姿,朕到底是没来得及听你说一句,你到底喜欢谁?
念姿啊,朕将杀你之人送去给你恕罪了,你可还喜欢?
朕目前的处境,或许过不了多久,朕也会来陪你,你欢迎吗?
还是……你已经和书琰……
沈风铎不敢再往下想,他仰头一口将酒壶中的酒倒入喉中,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这醇香的桃花酒,这么猛灌下去,也是非常烈性的。
他被呛得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对着月亮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宫里的人都以为皇帝疯了,罗春想上前劝说皇帝,却又不敢,终究只是远远看着。
次日清晨,宫中就传出皇帝重病的消息,宋骁带着禁卫军将皇宫守了个水泄不通,任何人都不得接近皇帝的寝宫,除非他允准。
寝宫之中,皇帝发着高烧,说着胡话,口中不停地叫着两个人的名字——书琰和念姿。
听到皇帝口中轻唤的是父亲的名字,宋骁的面色一瞬间难看起来,铁青着脸,对跪在他脚下,战战兢兢的御医说:“让他闭嘴。”
御医身子一抖,还以为自己听到了一句弑君谋逆的命令,吓得匍匐在地,丝毫不敢动弹。
宋骁沉默了片刻,耐着性子解释:“只是让他不要再出声,病还是要治的。”
御医这才抬起头,用宽大的衣袖拭去自己额上的冷汗,颤颤巍巍地去给皇帝诊脉,用银针在几个穴位上扎了几下,皇帝果然彻底昏迷,不再开口说话。
御医瞥了一眼镇国公的眼色,发现他并没有任何示下,便走到一旁去写方子,让罗春去着人抓药煎药。
宋骁在宫里守了一整日,皇帝的病情略有好转,只是人还没醒过来,黄昏之前,他便吩咐孙梧盯着,自己则回府陪妻儿。
沈伊坐在灯下看书,瞧见他回来,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宋骁知道她要问什么:“放心吧,只是受了风寒,过几日便好。”
沈伊点了点头,她虽然恨自己的父亲,却还不至于心狠手辣到弑父,听到宋骁这么说,暗暗松了口气。
宋骁将她揽在怀中,轻抚着她的小腹:“放心吧,他到底是你的亲生父亲,我不会对他动手的,再说,如今他若是出事,我们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皇帝来代替他。”
沈伊歉意地说:“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如此为难。”
宋骁伸出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一脸宠溺地说:“一点都不为难,我根本不想谋逆,不想做皇帝,有他在,免去我不少事。”
沈伊点了点头,埋头在他怀中,轻声说:“明日是梦珂回门的日子,这次我总可以去凑凑热闹了吧?”
她故意转移了话题,一则冲淡两人之间沉重的气氛,二则自从她怀孕,宋骁不准这不准那,她在府里都快憋疯了。
“这些日子,在家闷坏了吧?”宋骁瞧着沈伊已满三个月的肚子,略微有点隆起,“既然如此,那明日我便陪你去汪家。”
沈伊开心地笑了:“一言为定,到时你可不许反悔。”
宋骁的双眸深若幽海,倒映着的,只有眼前的女子,轻柔地说:“不反悔。”
第103章
次日是汪梦柯回门的日子, 汪鹤一大早就收到了很多根本不认识人的礼物,堆满了家里的一个库房, 还收到很多夫人小姐的拜帖。
汪鹤明白, 这都是因为女儿被镇国公认为义妹的缘故,他都一一照收, 不收还会送更多的东西, 收一家不收另一家也都是问题,只好全都收下。
汪梦柯和路珩之在路家用了早膳,便坐着马车回了汪家, 在前厅拜见了汪鹤。
路珩之对自己老岳父还是有些恐惧的,他一看到汪鹤那张脸, 就想起在滟州被追着跑好多条街的狼狈样。
两人寒暄了几句, 路珩之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幸亏在这时,家仆高声道:“长公主殿下与镇国公到。”
汪鹤忙起身带着他们两人出去迎接, 路珩之撇了撇嘴, 心想宋骁这小子自从当上镇国公, 走哪都要摆谱。
不满归不满, 他还得跟着汪鹤到大门口迎接宋骁和沈伊。
沈伊扶着宋骁的手下了马车,就看到三人在门口躬身作揖,她笑着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礼,平身吧。”
汪鹤站直了身子,却依旧恭敬地说:“殿下与国公, 里面请。”
宋骁揽着沈伊的肩,两人一起当先进了院子,汪鹤他们三人紧跟着后面走进来。
沈伊转身拉着汪梦柯的手,问:“他们聊他们的,我们去聊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