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幸好何铄出现,给小婢女解了围:“殿下,您就先穿上再进去,国公爷说了,他要给您一个惊喜。”
沈伊笑了笑,便由着小婢女给自己穿上了喜服,凤冠霞帔地进了大厅,这才看到宋骁也穿着大红色新郎服,正站在大厅的尽头,伸着一只手,一脸笑意地等她。
沈伊抿唇一笑,一步一步地往大厅尽头走去,每一步都踩在双方的心上,这一路走来,他们经历了多少磨难与坎坷,才能修成正果。
也正是因为那些坎坷,才让他们的今天变得格外令人珍惜,一时一刻也不愿错过。
仿佛经历一世那么长,沈伊终于走到了宋骁身边,将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手中,转身与他一起行了本该大婚那日就行的夫妻三拜之礼。
高堂的位置上,一个位置放着沈伊的娘亲,顾念姿的牌位,另一个位置却是空着的。
沈伊反握住宋骁的手:“你该把宋家的牌位也放上去的。”
宋骁握着沈伊的手紧了紧,他没想到沈伊会说这样一句话,面色有些微的变化。
沈伊深吸一口气,笑着说:“辛妃死那日,对着你叫‘书琰哥哥’,我就去调了宋家所有的卷宗,发现宋家死去的那个孩子的尸体描述,根本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宋家哥哥,又查到他后腰的地方有一块胎记。”
胎记生在这么隐秘的地方,只有最亲密的人才知道,而当年宋家人是被杀了之后,有人放了一把大火,只能对清楚人数,根本分辨不清到底死得是谁。
或许,宋书琰在灾难来临之前,就想法子换掉了自己的孩子,又吩咐人放了一把大火,就是为了掩盖自己孩子还活着的事实。
宋骁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己所能地笑了笑:“今天我本想为你补上大婚那日的缺憾,非要这个时候说这些吗?”
宋骁因为汪梦柯的关系,被皇帝软禁的那几日,不知为何,一直噩梦连连,还发了一场高烧,烧退了之后,他便记起了自己五岁之前的事情。
宋家河那晚仿佛预料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让人提前在乱葬岗找了一个身形大小与宋骁相似的尸体,放在宋骁的房中。
宋书琰责令自己的妻子带着宋骁,从密道离开宋家,从此远离华京城好好生活。
宋少夫人却将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带到密道之后,含着泪对儿子说:“骁儿,你是娘的心头肉,娘本该和你一起走,可……虽然你爹这一生最爱的人都不是我,可我必须得陪他走到最后,希望你将来不会忘记娘亲。”
说完,宋少夫人就关上了密道的门,还将门封死了,继而回到了宋家,与宋书琰同生共死。
宋骁一个人在密道里度过了不知多少个恐惧而又绝望的日夜,哭得眼泪都流干了,这才摸索着离开密道,密道是直通华京城外的一处荒野之地。
他的出现并没惊动任何人,他又累又饿地走了很长的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在终于见到第一个人时,他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那人似乎问了他叫什么,他告诉了那人自己的名字,就彻底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他头痛欲裂,什么都忘了,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也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只是跟着救他的那个青年一起生活。
青年让他叫自己师父,教他习武,教他所有生存的本领,一直将他养到十岁,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病症而撒手人寰。
宋骁又一次被抛下,成为一个人,他又在师父的家里自己生活到十二岁,这才进了华京城,一路打拼,上一世成为了一代名将,而这一世……
从他两世所掌握的信息来看,想要他们宋家满门性命的,只有沈风铎,因为沈风铎怕宋家会抢了他的皇位。
沈伊靠在宋骁的肩上,她知道这件事一旦摊开,会像是撕去皮肉一样,摆在两人之间的,是血淋淋的家仇,可她不愿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他看似幸福地生活。
她柔声说:“我知道,你已经全都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我小时候认识的宋家小哥哥,而我的父皇,可能于你有灭族之仇……”
若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宋骁不会与之前判若两人,彻底架空皇帝,而且那日辛妃叫他“书琰哥哥”时,他也没有丝毫意外。
宋骁揽着她的肩,用力地似乎要将她融入自己的体内:“沈伊,别再说了!”
他还不想这件事这么快就摆在两人的面前,就算真的是沈风铎灭了宋家全族,那也与沈伊无关,她那时还只是个两岁多的孩子,只有着模模糊糊的记忆。
沈伊却倔强地说:“我要说,我只想你知道,不管横在我们面前的是什么,我都与你不离不弃,我会站在你这边的,至于他……毕竟与我有血缘关系,不要让我亲耳听到他会如何就好。”
沈伊的这句话,对宋骁来说,比这世上所有的情话都要动听,他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
沈伊抬起头,望定了他的双眸:“你会因为我父皇是你的仇人,而不要我们母子了吗?”
宋骁好笑地轻抚她的小腹:“傻伊儿,等了两世,盼了两世,我才等来与你携手一生的机会,你觉得会有什么事是能让我放弃的吗?”
沈伊看似有些难过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腹说:“你是因为不想放弃我,还是只是不想放弃你的孩子?”
宋骁皱眉,无奈地笑了笑:“你这都怎么冒出来的念头?你的宋家小哥哥,会是那样的人吗?”
沈伊趴在他的肩上,无声地笑了,她只是想调节一下两人的气氛,冲散那血淋淋的家仇。
谁知调节地有些过火了,宋骁居然低下头,附在她耳边低声说:“我请教了宫里的老人,得来一种新的方式,可以不伤到孩子,我们今晚试试?”
沈伊红着脸捶他的肩,娇嗔道:“你这个厚脸皮的流/氓!”
宋骁哈哈大笑,将她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进了他们的“洞房”,补上原本几个月之前就该有的花烛之夜。
洞房中的花烛,照得那屋中的两个身影也摇曳起来,到底是有了身孕,宋骁不敢太过闹腾,只一次便退了出来,拥着她睡了个好觉。
次日清晨,沈伊神清气爽地起来,发现宋骁已经上朝去了,不论皇帝如何,宋骁对大齐的忠心却是天地可鉴,就算再怎么恨皇帝,他也不会误了朝政。
如今朝中的大事小情都要经过镇国公的手,才能给皇上看,而皇上下的旨意,能不能出得御书房的门,也要看镇国公的首肯。
沈伊比前些日子的面色红润了许多,孕吐也见好了不少,却依然不是很有胃口。
梓檀的手艺自是没得说,她早上做了好几样开胃的小菜与点心,让沈伊倒是多吃了好几口。
第101章
宋骁坐着马车刚到宫门口, 就被人拦截下来,马车夫压低声音说:“国公, 是路首辅。”
宋骁撩开车帘, 缓缓下了马车,便看到面色阴沉的路通, 他淡淡点了个头, 说:“首辅大人,可愿与我借一步说话”
路通本来九十特意来找他的,自然愿意, 二话不说便当先往宫里走,找了一处僻静之地才停下脚步。
宋骁等他刚转过身, 还没发作, 便抢先说:“路大人, 可记得您初入官场的恩师是谁”
路通一怔,他今天本来是想质问宋骁, 架空皇帝, 自己手握实权, 难道是打算谋逆?被他这么一问, 居然忘记了自己的来意。
路通如何能忘了自己的恩师宋家河?他初入官场,因为自己的牛脾气,不少得罪人,要不是因为恩师,他早就放弃了。
可是恩师一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罪名根本就是“莫须有”, 从此他对兵部,对武将都产生了没来由的仇恨,因此儿子要去参军,才会被他又打又骂。
见他不说话,宋骁继续道:“那路首辅可知道,为何宋家能一夜之间被灭门?”
路通一惊,抬起头看着宋骁,竟依稀从这个身着盔甲的年轻人身上,看到了恩师的些许影子。
宋骁勾了勾唇角:“宋家世代忠臣,又有谁能让宋家一夜之间,毫无防备地被灭门?”
宋骁的三个问题,仿佛问到了路通的灵魂深处,他的心里如被投下一块块巨石般,起伏不定,开始回想那些年发生的事情。
最后,他越发震惊起来,他只是太过耿直,这些年竟不曾细想那些问题,如今细细回想,才明白有些事情除了当今,竟是没人做得到。
路通盯着宋骁,面色凝重地问:“你又是谁,如今架空皇帝,难道还是能是为了当初的宋家报仇?还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只是借宋家之事为借口?”
宋骁勾了勾唇角:“这个秘密,如今只有我与长公主知道,今日不妨告诉路首辅,当年宋家被灭门之后,一把大火把宋家烧了个干净,一定有人以为是凶手为了掩盖踪迹,其实是宋家人自己烧的,为的是掩盖少了一个孩子的事实。”
路通瞪大了眼睛,铜铃一般看着宋骁:“你说你是……有何证据能证明?”
宋骁缓缓说:“当初宋家被灭门的前一日,路首辅在夜里偷偷来了宋家,提醒你的恩师,要小心堤防朝中一些奸臣,他们可能会对宋家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