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何如此不安?
她没来由又想起少桓来,这个少桓到底是何人?这些天她也仔细想过,书中好似没有这么一号人,至少,不会是她有印象的人。他是谁,又会不会对她做什么事情?
茵茵摆了摆头,她不过是个庶出,若少桓乃高门显贵,自是看不上她。若低门浅户,与祁晋贤差不多,那她又计较什么?反正嫁谁都是嫁。
只这么想,她的心砰砰狂跳起来,那夜的一个拥抱,难不成她还喜欢上他了不成。怎么会?她连他什么模样,都不曾看清楚过。
茵茵冷静下来,算是有些明白。她从来都不是个按部就班的好孩子,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并非她心中所喜。更何况,现代长到二十二岁,她还没谈过恋爱,总是希望能遇到一个知心爱人,疯狂一辈子,甜蜜一辈子。
她不爱祁晋贤,只觉得他合适。不错,只是合适。可那晚的少桓,让她感受到穿越过来从没有的刺激,他保护她,她没来由的信任,都让她激动不已。
她站起身,疾步走到外面,风兜脸灌过来,叫她猝不及防,喘了几口粗气。
流云急急走出来,手中拿着大氅,给她披上:“姑娘,仔细着凉……”
茵茵挣脱开,跑到廊前,看着雨点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她早就打算好了,只要安稳一生便够了,她不要什么刺激波折,她要平平安安回到现代去。
外头有丫鬟匆忙跑进来,连伞也没撑,脸上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跑得快又急。
是陈媛媛院里的冬霜。
流云忙问:“冬霜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雨又急又大,冬霜抹了把脸上的水:“二位姑娘回来了——”
她声音低沉,声调却拉得高,如同哑着嗓子的鹅,在嘎嘎叫着,难听又刺耳。
尾音仿佛还在绕,她又说起来:“七姑娘快去瞧瞧我家姑娘吧。”
流云回头撑了伞,护着茵茵往陈媛媛院里走。
冬霜的声音被大雨淹没了一半,忽近忽远,若隐若现。“都晓得我家姑娘入了三殿下的眼……五姑娘……煜王……”
大雨滂沱,茵茵没听清,或者压根听不清。只煜王两个字,叫她一个激灵醒过神。
她站住脚步,停下来盯着冬霜:“你说什么,煜王?”
因暴雨下降,整个天阴沉沉的,冬霜站在雨中打了个寒颤。一阵闪电划过,罩在茵茵的脸上,映得她的脸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冬霜上下牙直打颤,勉强点头:“是,我家姑娘,被配了煜王。”
大齐皇室,成年的皇子有四位,太子为嫡长,三皇子位尊,五皇子体弱。独独封王建府的,则是四皇子煜王。不得宠,名声差,是所有人对他的印象。
即便这次采选皇子妃,虽则煜王也在列,但并没有人考虑过他——即便想卖女求荣的人家,也断不会卖给他。听闻煜王府自建府以来,多少美貌少女香消玉殒,哪个正常贵族肯把女儿嫁给一个无权无势还残暴的王爷?
这次采选全都是身高位重的贵女,都是冲着三皇子正侧妃去的,最不济的,也能混个五皇子妃。至于四皇子煜王,本也没人会在意。
茵茵不敢相信,继续问道:“那三皇子殿下呢?”
冬霜哭丧着脸,有些咬牙切齿:“三皇子妃定的是薛家旁支嫡姑娘,五姑娘被选作侧妃……”
茵茵眼皮子狠狠跳了下,她确定穿越过来的时候,是陈媛媛重生之后,怎么一切又变了?可那第一世,陈颖婷被选中的是三皇子妃,陈媛媛却是被选中为煜王妃没错。
哪里出了问题?
雨势并未减小,冬霜见七姑娘兜自发呆,只催促道:“姑娘快去吧,汤姨娘劝都无用,我家姑娘是不肯活了!”
茵茵压着心头的疑惑,往陈媛媛院里走,因大雨,外面没有丫鬟婆子把手,只到了里面,陈媛媛的哭声,险些要盖过雨声,一屋子的下人正跪下相劝。
未等茵茵走到门口,汤氏一下子打开门,怒气冲冲的走出来,见到茵茵却是一愣,立刻换了副哀伤可怜的模样。
“茵茵来了?快去陪陪你姐姐……”
茵茵木然的看了她一眼,晓得她是要去寻何氏的不痛快,只道:“这会儿尘埃落定,姨娘去了,又有何用?”
汤氏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恨恨然道:“那对贱人,一定是用了什么计谋,便是将三殿下抢去也便罢了,作何要如此陷害我儿——”
第18章
茵茵抿唇没再说,走进去看着披头散发跪坐在地上的陈媛媛,忽而似不认识这个共同生活两年的姐姐。
书中的陈媛媛乃洛城第一美人,端的是妍丽秀美,容颜绝色,又才情无与伦比。且名声大噪,即便是庶女,也比寻常嫡女要金贵许多。
她微微叹了口气,示意丫鬟婆子退下。秋雨尚有些疑惑,到底是咬咬牙,将地上的碎瓷片简单清理了,便也退了出去。
茵茵也没扶陈媛媛,只问道:“你可知出了什么岔子?”
陈媛媛抬头看了眼茵茵,摇了摇头。
茵茵说道:“这不像你,你一向洞若观火,便是输了,也要晓得输在哪里。”
她捡起一片秋雨没及时清出去的瓷片,放在手上把玩着,这样的瓷片,放在陈媛媛那几近透明的脖颈上,只消轻轻一划,不多时,便没了生息。
她本说过不想多管闲事,可看着相处两年的姐姐,看着书中的白莲花原主就在眼前,她心中浮起一丝心疼,总是忍不下心:“否则就这样了结,你甘心?”
你甘心?陈媛媛猛地抬起头,恶狠狠的看向那瓷片,哑声道:“我不甘心!我都死过的人了,岂会甘心。”
茵茵不去管她言语里的漏洞,只点点头:“你若是就这么死了,她可要高兴坏了,毕竟被你压了一辈子,这会儿倒是转了运,嫁得如意郎君,最大的对头,也死了。”
陈媛媛泪眼流不尽,只死死的咬着牙,她怎么都闹不明白,难道重活一世,还是重蹈覆辙吗?若如此,为何要她重生?可一切与前世又那么相像,她竟还是要嫁给那残暴的煜王!
不,不一样,至少这一世,还有薛家那位旁支姑娘,压了陈颖婷一头,陈颖婷也绝不如前世那般得意。
她死死捏住裙摆,一定要找到原因,哪怕是输,她也要知道,为什么输!
茵茵见她绝了要死的心,也不愿多待,只出门与汤氏打了招呼,又撑着伞往自己院里走。
汤氏原该与她道谢,可见她气定神闲,与平日畏畏缩缩的模样大相径庭,竟一时间没说出口。
仿佛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丫鬟们服侍茵茵洗去身上的寒气,换了早就翻出来晒过的厚衣裳,又将暖和的汤端上来给她驱寒。
茵茵抬眼看了看,问道:“流云呢?”
小丫鬟乖觉的应道:“说是流云姐姐的哥哥有事,她出去了……”
茵茵侧耳听着外头雨声:“这样大的雨……”
等了没一会,流云就匆忙赶回来,拍了身上的水,也顾不得旁的,将伞扔给小丫鬟,便进了屋。
她靠近茵茵,压低声音道:“姑娘,上次您让奴婢打听的事儿,打听出来了。”
茵茵挑挑眉,问道:“什么情况?”
“二十一年前,正是显宗病重的一年,当时中宫未有嫡子也未有养子,又久不立太子。显宗子嗣不多,只岐山王与清俊王最适合储君之位,据说当时朝中如同现如今一样,分成两派……”
茵茵沉吟,若这样说,其实与如今并不相同。如今朝中废嫡长而立三皇子之言,已然甚嚣尘土,连太子殿下自己,都似乎放弃了,整日不学无术,只等着三弟上位之后,将他封王赶到偏远的地方去。
流云继续道:“最要紧的是,当年显宗之所以选定清俊王——也就是咱们圣上,却是因为太子殿下聪颖伶俐。据传显宗曾说,他儿子们全乃无能之辈,只长孙实乃天神降世……”
茵茵惊愕不已,二十一年前的太子殿下,堪堪三岁,先帝说他天神降世,这是极大的褒奖,且他乃嫡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叫他无缘大宝?
流云有些惋惜的摊摊手:“但是,奴婢打听了又打听,只听说咱们老太爷是意外伤了腿,不得不提早致仕归家。好似,是显宗出游,老太爷随侍左右,遇着什么事情,替显宗而受伤的吧。”
茵茵沉吟,却并不相信。说是那一年显宗病重,又怎会可以出游?即便是先出游,再病重,也似乎太过突然了啊。
她想了想,又问:“那,我爹那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流云答道:“听说,是二老爷三老爷调戏良家妇人,出了事……”
茵茵撇撇嘴,这样的话,谁会相信?若是在现代还有可能,穿越过来两年多,她早就知道了,这就是个权力至上的世界。别说那时候陈家还处于鼎盛,便说如今的陈家,出了人命,也绝对有办法解决。
流云撑着脑袋,也有太多的不清楚,只撑着脸说道:“而且,当今圣上登上皇位之后,从前的那些事情,竟然全都抹了去,严令禁止任何人讨论。老一辈的或许还知道,少爷小姐们,基本上都不知道那些事了。姑娘,奴婢觉得,当今圣上登位之事,绝没有那样简单,说不准,他与岐山王之间根本有一场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