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老爷又是一通数落。
三太太这一次也不忍了,听老爷在屋子外嚷,三太太在屋子里便回了一句:“是!我就是个死人!”
说完,又越想越气。
立刻下了炕,无视了迎面走进来的老爷,直直出了门,把家丁都喊了出来,盯着他们扫院子和游廊。
一边盯,一边把老爷骂过来的话,通通向家丁骂了回去:“都扫仔细了!万一二少奶奶磕了碰了,有了闪失,别说你们了,连我都担待不起!我可就成了白家的大罪人了!”
厨房饭好了,端了上来,老爷让鸢儿去喊三太太吃饭,太太也不回,就在那里盯,要扫完了才进来。
一桌人就这样等三太太回来吃饭。
老爷等了一会儿,便拿了一个碗,舀了一碗鸡汤给宗兰:“你先吃。”
宗兰便端起碗,先喝了一口汤。
而旁边,怡婷也在咬着筷子头、眼巴巴地等,老爷便又舀了一碗给怡婷:“你在长身体,你也先吃。”
又等了好一会儿,三太太才一身寒气地进来了,还耷拉个脸。
老爷这才拿起筷子,随手给三太太夹了一块红烧肉,丢进她碗里,喊了声:“好了,都吃饭吃饭。”
大家才拿起筷子,开始默默吃饭。
饭间,老爷又说:“昨天咱家皮货行新来了一批货,全是从海参崴进来的,都是好货色,我特意叮嘱了,先别摆上,老三啊,明天你带着宗兰、怡婷去一趟,看上了哪张皮,裁了做衣裳。”
至于怡婷的娘呢。
她信佛,吃的跟大家不一样,穿的也跟大家不一样。
提到皮大衣,三太太才来了兴致,追问了一句:“有白狐皮没有?”
“什么没有,都是上好的。”
太太这才喜笑颜开,脸上顿时就笑开了花儿。
第9章
第二天早上,太太、宗兰、怡婷便一起吃了饭。
昨天晚上,鸢儿便挨个屋子问,明儿早上吃什么。
今儿一早宗兰过去,便见怡婷面前摆了包子、粥和水煮蛋,自己面前摆了一碗馄饨,三太太面前则摆了烧鸡、尖椒牛肉等。
可真是难为厨房了。
这一块儿吃不一块儿吃的,又有什么意义。
怡婷一面吃一面打算:“我要做白兔皮大衣,貂皮大衣,再做几件白兔皮,还有灰兔皮里子的棉衣。”
打算得明明白白。
像是昨儿晚上睡得香,眼睛睁得圆圆大大的,还滴溜溜的泛着光。
三太太一见丫头片子这一副高兴的样子,便想泼一盆凉水,说了句:“能做几件,老爷那边都有定数的。又不是普通衣裳,皮子那么贵,寻常人家都穿不到,谁都像你一样,想做几件做几件,这个家还不乱了套?不节俭一些,把家底折腾光了,还不就分分钟的事。”
嘴皮子功夫上,怡婷哪里会示弱,立刻回了一句:“反正每年我都是想做几件做几件,你才有定数。”
说着,怡婷又开朗地“咯咯咯”乐了起来,为新人宗兰讲解。
“三奶奶是有一年,爷爷让三奶奶去皮货行挑皮子,三奶奶见了什么都想要,光大衣就做了五件,差一点没把铺子洗劫一空,爷爷这才规定三奶奶一年能做几件皮大衣的。反正我心里有数,又不会太过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心里没数,才需要定数呢。”
三太太顿时语塞。
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这个丫头片子又是如何知道的?
指定又是佟妈这个长舌妇。
而这个丫头片子,又像只小疯狗,逮人咬住了就不松口,又来了一句:“我多做两件衣裳,又抵不过小叔偷的二百两银子,也不知道小叔什么时候能把钱败光了回家呢。”
三太太没话说了。
也不知自己今儿一早是怎么了,哪里想不通了,要惹了这丫头。
宗兰则劝了怡婷一句:“好啦,大小姐,快吃你的饭吧。”
怡婷小姑娘便咬了一口包子,又看向宗兰:“小婶婶,你也做一件兔皮大衣吧,特别好看。白色、灰色都好看,兔子又那么可爱。不像熊皮,总感觉有点怪怪的,穿着怪瘆人,是吧?”
三太太便有一件熊皮大衣。
这一句,也不知是不是针对太太的,总之太太是吃不下了,放下碗筷:“我回屋换身衣服,你们都抓紧些吧。”
又吩咐了鸢儿一句:“叫司机备车。”
怡婷看了三太太离去的背影一眼,等走远了,又狠狠地嘀咕了一句:“自己的事也不管好,小叔的事也管不好,天天被爷爷说,还说我。一天天什么事也不干,就知道说我。”
宗兰只是一直默默吃饭不说话。
可真是怕了这小姑娘了。
吃了饭,三人便一道出发了。
家里一共两辆车,一新一旧,新的老爷开着,旧的则给宅子里留着,给大家偶尔出门提供个方便。
地方也不远,没一会儿便到了。
这地方宗兰熟悉。
之前出来闲逛,常常经过这里,当时就注意了这“白记皮货行”,还想了一下是不是白家的,没想到还真是。
老爷生意很大,也很杂。
宗兰知道的,光厂子便好几个,什么棉纱厂、面粉厂、火柴厂,下面还开了一堆这个那个的小铺子。
厂子是大头,这些皮货行、绸缎庄,都只是小头。
进了店铺,伙计便把三人招呼到了里间,打开了一箱箱的货物,而后说:“这都是前儿刚从海参崴进来的,都是上等货色,老爷嘱咐过了,三太太挑几张,做一件大衣,再挑几张差一些的,做衣服里子,二少奶奶多挑几张,做两件皮大衣,再挑几身衣服里子。”
大家也明白老爷的意思。
太太每一年都要做几件大衣,今年再做一件图个新鲜,而二少奶奶刚来,还一件没有,所以多做一件。
但三太太还是“切”了一声。
这个老吝啬鬼,说什么婆婆妈妈的事不爱管,到头来,还不是什么一件两件的婆妈的事都要一一的管。
怡婷又问了伙计一句:“那我呢?”
“老爷没说。”
怡婷理解能力满分:“没说,那就是叫我自己看着办的意思。”说着,又跟伙计嘀咕了一句,“而且我也长个了,去年的衣服都小了,穿上去紧紧贴身不能再穿了,所以得多做一件。”
伙计只是应了一声:“是。”
“而且我身子小,多做一身,又用不了几张皮。”
“是是是。”
三太太看上了貂皮,一张小小的皮,要多挑几张,才能拼接而成一件大衣,便挑了几张差不多颜色的。
只是转身又看上了白狐皮。
怡婷那面,早上便认定了要做两件,便挑了灰兔皮和白兔皮。
三太太一看宗兰两件,怡婷又要做两件,自己只一件心里真是不舒服,便不管不顾,又挑了几张白狐皮。
只是做了两身,又怕老爷说什么。
怡婷倒挺会做人,早上斗了嘴,此时也不计较。
当然,斗嘴斗赢了的人,向来都不计较,斗输了的人才会耿耿于怀。
见三太太犹豫,还说了一句:“白狐皮挺好看的。”
三太太便是耿耿于怀的那一个,只是随口应了一句:“我知道。”
怡婷提意见:“要不再多做一件吧。”
怡婷都这么说了,三太太只觉得自己放下了这张皮,面儿也都放下了,便说了句:“我也那么想的。”
便又挑了几张白狐皮,一边挑一边嘀咕:“几张皮子,还能吃了我?”
宗兰只是打量那一张张的皮。
毛皮打理得软软的,柔柔顺顺,在阳光下油亮亮的,确实漂亮。
这年头,也没有羽绒服这一说,也没有人造皮这一说,保暖的材料除了皮子,也就只有是棉絮了。
只是用棉絮,衣服做得再臃肿,也没有一张薄薄的动物皮保暖。
又是在北方,一入冬便天寒地冻的,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们便会做几身皮大衣,又保命、也漂亮。
宗兰穿过了兔皮里子的衣裳,确实保暖,便挑了两件大衣、两身袄裙的料子。
挑了皮子,装上车,三人便返回家中去了。
明儿再请裁缝到府上,再量体裁衣。
…
日子一天天地过下去,宗兰的肚子也大了一些。
虽还未圆圆地挺出来,只是腰身瘦瘦的,肚子鼓出来一些,显然可以看出是一个有了身孕的肚子。
一有身孕,腰便开始痛了,有时走路也会用手挺一下腰。
好在孕吐不算太严重。
虽然时不时犯一次恶心,一恶心便直想吐,一口水都喝不下,但歇了一会儿又没事,又来了胃口。
怀孕后,一次怡婷到宗兰屋子里来,闲聊中透露一句,说她娘近日提起过小婶婶几次,说小婶婶可以到她屋子里坐坐。
想来是看宗兰有了身孕,诸多不便。
大少奶奶也是一个生养过的人,两人能说说话,分享分享经验。
一日,宗兰看大少奶奶从祠堂回来,离晚饭又有一些时间,怡婷又正巧在自己屋里,见娘回来了,要回去。
宗兰便同怡婷一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