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奶奶的屋子,比二少爷的屋子要好一些。
整个屋子里全是怡婷的东西,属于大少奶奶的物品很少,只是每一件,在简洁中却又透着一股昂贵。
或许是官家大小姐,身上天然带着一种气场,是一种小门小户的宗兰,及三太太身上都没有的清冷气场。
大少奶奶倒了一杯热茶,两人喝着。
大少奶奶话不多,宗兰只能没话找话,不好提大少爷,便提了一句跑了的二少爷,说了句不知回不回来,这等心口不一的话。
大少奶奶只是说了一句:“做白家的女人,没别的,就是命苦。”
是啊。
怡婷是遗腹子,大少奶奶正有身孕,大少爷便走了。
听闻大少爷大少奶奶感情一直不错,大少爷走后,大少奶奶怀着身孕,终日悲泣,这样的切肤之痛,是宗兰难以想象的。
也忽然明白了大少奶奶为何信佛。
这样的苦,大概也只有佛祖能渡得了。
所谓渡,也只是让大少奶奶能把这苦、这痛,通通嚼碎了,咽进肚子里,让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宗兰是一样的命。
怀着身孕,二少爷却不在身边,生下来,也是一个没爹的孩子。
好在自己是穿越过来,倒希望这狗男人不要回来。
大少奶奶又道了一句:“不过妹妹不同,妹妹是个有福之人,肚子里又留了一个孩子,有了孩子就好,孩子生下来,一天天长大,生活也就有了盼头。二少爷还好好地活着,哪一天在外头过不下去了,会回来的。”顿了顿,“如果不是因为怡婷,我也早一了百了了。”
语气冰冷而狠绝。
怡婷正在一旁写作业。
听到这里,宗兰见怡婷写字的笔忽然停了下来,小嘴巴撅起,眼眶还蒙上了一层泪,像是很难过。
只是在大少奶奶面前,怡婷却出了奇地乖,话也不多。
只一直低着头,捣鼓自己的手指头。
正说着,老爷回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鸢儿便来敲了门,瞧见二少奶奶也在,只觉得新奇,说了一句:“二少奶奶也在呢,老爷回来了,厨房饭也好了,老爷那头传二少奶奶跟大姐儿过去吃饭呢。”
大少奶奶替怡婷回了一句:“知道了。”
待鸢儿离开,大少奶奶把着桌子慢慢起身,像是一身病痛,走过去,拿来了怡婷新做的灰兔皮大衣。
怡婷正坐在桌前:“那个围巾我也要戴!”
大少奶奶对怡婷,是一种似水的温柔,说了句:“好。”便去拿了过来。
是用剩余料子制成的一条白兔皮围巾。
大少奶奶蹲下身,帮怡婷穿衣服,把怡婷裹得严严实实、毛茸茸的,说了一句:“好了,过去吃饭吧。”
“嗯!娘,你也要多吃一点哦。”
“好。”
宗兰也起了身,问了句:“大少奶奶是不吃肉的。”
“是啊。”说着,大少奶奶难得笑了笑,“倒也不是想积善积德,只是觉得自己少吃一点,它们就少受点苦。万灵皆苦。”
宗兰也笑了一下:“大姐儿倒很爱吃肉。”
“她爱吃,就让她多吃点。”
等怡婷穿好衣服,宗兰也穿上了大衣,两人便一道吃饭去了。
过去时,老爷太太和白齐已经到了。
鸢儿蹲下来,帮怡婷脱大衣,一旁的佟妈又帮宗兰脱大衣。
正脱大衣的功夫。
老爷听鸢儿说了,知道宗兰是从东屋过来的,便问了一句:“怡婷她娘怎么样?”
宗兰也不知怎么回,只是说了一句:“挺好。”
老爷也只是点点头:“嗯。”
怡婷则脱下大衣,立刻换了一个话题,举起大衣给老爷看:“爷爷,你看我新做的大衣,好看吗?”
老爷倒很配合,竖起了一个大拇哥:“漂亮。”
怡婷又举起围巾:“还有这个!”
“好看。”
“是用边角料做的,只是裁缝手艺好,一点也看不出拼补的痕迹。”说着,小姑娘走过来,坐到了小婶婶旁边。
老爷举起碗筷,说了一句:“吃饭。”
大家便默默吃饭。
至于太太多做了一件大衣的事,老爷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眼下要年关了,只是白子墨那边,依然没什么消息。
虽有了宗兰身孕这么一件喜庆的事,只是毕竟家里少了一个人,杳无音信的,大家心里便都有些空落落的,饭桌上也略显沉默。
正吃着饭,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
这个电话,除了老爷一般没什么人打,找老爷谈事的人,一般都往公司或小公馆打,这个时间,也不知是什么人。
老爷便说:“鸢儿,你去。”
鸢儿便匆匆走了过去,接起电话:“喂,这里是白家。”
几个人一边吃饭,一边留意鸢儿那头。
只见鸢儿捂住了话筒,对饭桌那头说:“是哈尔滨大小姐家,找老爷。”
蕙兰?
老爷停了筷子,又对鸢儿道:“问一下是什么事。”说着,把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用帕子擦了擦嘴,朝电话机走过去。
鸢儿那头又举起话筒,问了一下是什么事,听了一下,而后朝走来的老爷说了句:“好像是二少爷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呀~
第10章
听到“二少爷”三个字,三太太心里便“咯噔”一声,连忙放下了筷子,跑到了老爷跟前,听两人对话。
白齐、宗兰、怡婷也都不吃饭了,直直向老爷望去。
三个人都屏住呼吸,看能不能听到些什么。
只见老爷一手插着腰、一手拿话筒,焦躁地走来走去。
听着对方的话,时不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嗯”。
“嗯。”
“嗯。”
又是老爷粗壮的呼吸声,又是老爷急躁的脚步声,别说宗兰那头了,三太太在跟前也听不大清楚。
一直跟在老爷侧后方,随老爷的脚步团团转,连声问:“说什么?”
“说什么了?”
“是不是子墨找到了?”
蕙兰那头,本就两个外孙吵闹,听不大清,三太太又在跟前吵,老爷用手捂住话筒,吼了一声:“别说话!”
三太太脸上一下就不开心了,狠狠盯了他一眼,这才闭嘴。
刚刚虽一句连贯的话也没听到,但三太太感觉得到,一定是子墨找到了。
老爷又问:“那边人手够不够?用不用我给那边打个电话?”
“嗯。”
“好,务必要盯牢,务必要给我带回来!”
“嗯。”
说完,老爷正要挂电话,三太太便一下抢了话筒。
而这一开口,便是哭天抢地。
“蕙兰呐!三娘求求你了,你公公在那头势力大,三娘相信你,可一定一定要把子墨给我带回来呀!你跟他说,他再不回来,那我也不活了!蕙兰呐!”
只是那一头,只是回了句“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留下“嘟嘟嘟”的忙音。
老爷放下话筒,叹了一口深深的气,回过身,对身后的各位说:“子墨找到了,人在佳木斯呢。”
而这一头,三太太也刚被大小姐挂了电话,回到桌前,继续哭天抢地。
接连问,怎么找着的,现在住哪儿,人怎么样了?
老爷一一道来。
说是前儿,蕙兰在佳木斯的一个朋友在饭局上见了白子墨。
之前白子墨一出走,蕙兰便给自己在东北和北京、天津等地的朋友都打了电话,叫帮忙留意一下。
想来子墨也不敢跑太远。
不是在北京、天津的地界,便是在东北这一片。
毕竟这些地儿,他都学习和生活过,比较熟,也有一些狐朋狗友可以接济他。
果不其然,就有一个朋友来了电话。
蕙兰求朋友帮忙,打探子墨的住址。
只是想来,子墨藏身的住址没多少人知道,知道的人也都是子墨的朋友,口风很严,所以没打探到。
蕙兰的朋友怕打草惊蛇,没有继续打听,只是在饭局、舞会等场所留意他。
果不其然,这个闲不住的二少爷,昨儿又在酒会上出现,据说喝得醉醺醺的,喝醉了,拉着朋友痛哭,喝的烂醉如泥,让他朋友家的司机给抬上了车,送回了家。
蕙兰的朋友跟踪了他,这才找到他的住所。
朋友昨儿就给蕙兰来了电话,蕙兰的公公找了一帮人,已经把白子墨控制住了,此时人正在佳木斯。
蕙兰说,明天她亲自去佳木斯一趟,把人给捉回来。
先带回哈尔滨,过两天再带回春江。
三太太又连忙问:“人怎么样了?没事吧?这一跑出去,指定遭了不少罪,喝得烂醉如泥,一定是心里头苦!”
老爷这才道了一句:“蕙兰听她朋友说,这个没出息的兔崽子,八成是让那个顾小七给戴了绿帽子。”
听到这里,宗兰“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这一笑,又一口辣椒粉呛进了呼吸道。
明知失礼,又实在忍不住。
又是笑、又是咳的,折腾了好一会儿,眼泪都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