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容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应该把那带着血的簪子一并拿来的。不免有些懊悔,道:“方才太着急了,就把那簪子忘了。”
奉国夫人立时吩咐自己跟前的丫鬟道:“你去五姑娘的院子,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丫鬟道了一声是,立时就去了。
清容讷讷道:“怕是她不知道在哪儿,我跟着一道去吧。”
奉国夫人抬手阻了她道:“若是她连这个都不知道,可真是白跟我一回了。你不必管,在这陪着三丫头吧。”
这时间,元珩已急急忙忙领着大夫到了。奉国夫人一见来人,不禁开口埋怨元珩道:“做什么劳动何御医一趟,沈家难道连个大夫、姨婆都没有?”
元珩礼貌的含笑,道:“到底是您的事儿,若我请旁的大夫来您这儿,只怕皇上、太后知道了,都要责怪我的。”
奉国夫人立时客客气气的请何御医道:“劳烦您了,这孩子手臂被簪子刺伤了,您给瞧瞧要不要紧。”
何御医更是恭敬,道了句“不敢”,便前去查看润容的伤势。清容已将润容胳膊上缠着的帕子解了下来,元珩也迅速避嫌去了外面。何御医让小丫鬟拉起润容的袖子,仔细看了看才道:“伤口是深了点,不过也不碍的。也幸亏旁边跟着的人精明,晓得用帕子缠着,如今已然止了血。姑娘眼下是会疼的,我开些止痛止血的药,吃下去养上一段时日也就好了。”
润容这才渐渐止了哭声,尽管伤口仍旧是疼的。
等何御医看替润容检查完,去取簪子的丫鬟也已经返回。
她垂眉敛目,规规矩矩的回道:“夫人,五姑娘的院子和屋子都没有什么簪子了。只怕已经被人给拿走了。”
奉国夫人正抿了一口茶,闻言将那茶盏撂下,不轻不重的说道:“真是个贼丫头!”
润容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上,这会儿人也镇定了许多。听得奉国夫人这话,她立时站起身,跪倒在奉国夫人面前,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哭道:“姑祖母,求您救救我!我母亲在世的时候,便总同我提起您。她说您是女中豪杰,是沈家最有本事的人!她对您仰慕已久,可到死也没见您一面。”
她这话倒是真的,过世的林夫人很把奉国夫人当做是人生的标杆与楷模。
奉国夫人见又来个求收留的,自然是不耐其烦,忍不住皱眉道:“我这里又不是专门收容难民的地方,何况你是嫡夫人所出,你母亲虽然去了,你好歹也是沈家的嫡女。谁敢拿你怎么样?”
润容一听没戏,越发哭的伤心欲绝,道:“昨日皇上宣召沈家的姑娘见驾,孙女被太太软禁也不让出来。太太怕我把沈泠容推清容下水的事儿说出来,已经快软禁我大半月了。她如今同赵姨娘、润容沆瀣一气,赵姨娘和泠容从前就总与母亲和我对着干,如今母亲去了,大姐姐嫁人了,祈哥哥又在京城,孙女在沈家已经无依无靠了。太太心如蛇蝎,之前对清容生病不闻不问,任她自生自灭。只怕往后也会对赵姨娘母女所做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姑祖母您已经收留了清容,多我一个也不多的。”润容说着,抢忍胳膊上的疼痛,一个头接着一个头的叩。
清容这才明白,润容今日来寻她,大约是想同她一起离开三房。
“夫人,沈家老夫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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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睁着眼睛说瞎话
圣驾自到沈家后,除去接驾时姑嫂两人远远见过一面外。奉国夫人是一日都未见过沈老夫人,沈老夫人自尊心作祟,也不肯主动来拜见奉国夫人。因着两人从前的尴尬过往,太后同皇上也未主动让沈老夫人见过驾。
沈老夫人出身京城,是长平侯的嫡女。母家也是簪缨世家,天生自有一种优越感,很是自矜身份。被奉国夫人这样晾着,自然是百般郁郁不甘。奉国夫人越拦着、挡着,她便越死硬到底,从没主动来给太后请过安。她不请安,自也不让儿媳妇主动来新宅。还美其名曰,没皇上与太后的召见,不便多做打扰。
奉国夫人闻言,不由一挑眉,冷笑道:“她来做什么?”
清容自奉国夫人的眼里看见了浓重的怨愤与不屑,鲜见同沈老夫人有过什么过节。清容却是好奇的很,照说老夫人徐氏还没嫁入沈家时,奉国夫人就已经入宫了。两人能有多少见面的时候,可为什么彼此这般深恶痛绝?
没等奉国夫人说话,徐氏已经闯了进来。
两人骤然相见,清容但觉连身边的空气都冷的凝固下来。
徐氏目光是前所未有的锐利,同从前清容请安时见到的那个温和的祖母简直判若两人。她锐利的眼波看向跪在地上的润容,声音冷冷地说道:“阮妈妈,去扶三姑娘起身,带着五姑娘一起回去。”
阮妈妈道了一声“是”,也不去问过奉国夫人,直接要上去拉润容。润容吓得立时膝行到奉国夫人的身侧,也不管手臂疼不疼,只拉着奉国夫人的衣襟。
徐氏一直住在大房的南府,除去对大姑娘淑容颇有些感情外,同三房的其它孙女们感情都不大深厚。后来因为润容与泠容数年的拉锯战,更是渐渐厌恶了这个不讨喜的孙女。泠容因着大房的关系,倒是很得祖母的青睐。
清容猜着,怕是泠容晓得事情闹大了,去告诉给了赵姨娘。赵姨娘又请了太太、大夫人帮忙。她同润容到新宅是大家都看见的,如今想要平息这件事,论分量,也只能是沈老夫人来了。
奉国夫人轻哂,冷哼了一声,讥讽道:“我说如今沈家什么鸡鸣狗盗,杀人放火的事儿都冒出来了呢。原来自沈老夫人起,就不是什么知礼明礼的人。也难怪了,上梁不正、下梁歪。”
徐氏目光如炬,冷笑道:“你来同我讲‘礼’字?那真真儿是笑话了!若论身份地位,你我同为皇封的一品诰命,若论年纪,我年长于你,若论在沈家的辈分,我又是你的长嫂,有道长兄为父,长嫂为母。你却是如何做的?你人回了沈家,一不拜宗祠,二不来同我请安,你如今也有脸敢同我说一个礼字。”沈老夫人因着三个儿子都是进士及第出身,被皇上亲封了一品诰命夫人。
这番话,可以说是有理有据值得信服了。
奉国夫人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从容而淡定的回视着徐氏,慢悠悠道:“皇封的一品诰命,也有个高低贵贱之分,沈老夫人心里自然清楚。至于我怎么不拜宗祠,我自是没把我自己当做沈家人。何况那宗祠里的牌位是她沈陈氏,让我去拜她,她也配?”
尽管奉国夫人这话说的是平平淡淡,可那言语中的恨意却十分浓烈而深刻。
徐氏更是一副可笑的表情,“她自是配的,不过,你不配!她是八抬大轿进门的正经夫人,如今让你去拜,是大大的给你脸面。若是老太太还在世,就你也配进沈家的门!下贱胚子就是下贱胚子!自己没上没下也就罢了,如今也敢带坏我们沈家的姑娘!”徐氏话罢,那眼神便如风霜刀剑一般看向清容、润容两个,怒道:“你们还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给我回三房!自己做了没脸的事儿,如今还敢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清容从没见过这么疾言厉色的祖母,她往日里多是慈祥和善的。
奉国夫人闻得这话,不怒反笑,“这么多年来,你当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只晓得脸面,不顾人死活。”
徐氏不肯再跟奉国夫人搭话,生怕多说一句跌了自己的身份。
“阮妈妈,你们还愣杵在那做什么!带三姑娘、五姑娘回去。”徐氏冷冰冰的命令道。
奉国夫人冷冷一笑,直接挡在了润容的跟前,不怒自威的说道:“我看谁敢!”她说着,向前走了两步,润容不自觉的松了手。
“当年沈陈氏狠心让我替了沈芸采选入宫,我便已不当自己是沈家的人了。”奉国夫人嗤笑一声,“长嫂如母?让我拜见你?当年因着废后之事,我性命垂危,生死一线,是谁落井下石,让我别连累沈家,又是谁一早同我划清了界限的?如今竟还有脸指望我去拜见你?我何曾进过沈家的门?你不会以为,你如今站的这一处,是你们沈家的地界吧?”
徐氏愤愤不平的说道:“当年废后张氏要处死你,我又有什么法子。我为了沈家一族着想,又有什么错?你若是怨,只能怨你自己命数不济。更何况当年沈家跌落谷底,你也不成出手帮一帮,如今沈家终于复起,你又巴巴儿的贴上来了!”
奉国夫人不屑的睨着徐氏,“是谁巴巴儿的贴着谁?你尽管去问一问自己的儿子。我如今给你沈老夫人已经留足了脸面,否则,你早被人赶出去了。该说的话已经说尽,请你离开。云鸿,送客!”
徐氏显然被气得不轻,“她们两个是我沈家人,你即想同沈家断绝的干干净净,又留着我的孙女干什么?”
奉国夫人淡淡然的一笑,“你们可愿意跟你们祖母回去。”
润容有些心虚,小声道:“我,我不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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