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客栈之内血肉横飞,直到曹暨将那个匪首给扣住,这才停了下来,随行的秦家和曹家的精锐已经将这帮子匪徒杀地杀,抓地抓,曹暨让人捆了那个匪首,出去问了一句:“我们的损失如何?”
“郎君,受伤五人,其余人无恙。随行货物没有损失。”来人报道。
曹暨带上云清说:“跟我去看看!”
说着曹暨带着云清往后去,却见后边血腥浓重,里面一排如狗笼子的木笼子,关的几个女人和孩子。而后头居然像是一个肉铺,那上面还挂着一条腿,不是牛羊,而是人的。角落里一堆的白骨,堆成小山样,边上是晒的肉干。
云清总算明白为什么阿暨不让她喝水,杀的人太多,水里都是血腥味儿。
想到这是个什么的所在,云清抱住了曹暨的手臂,胃里翻滚,尤其是看见晒着的肉条,而从后门出去,那里坐着一排衣衫褴褛,表情麻木,看见他们出来问:“下水出来了没有?”
他们是来买内脏的?云清问:“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那个人哼哼笑了一声:“我儿已经没了,我不过是不忍吃自己的儿,换别人的妻儿吃一□□命罢了。”
云清看向边上的那棵树,树皮已经没有了,在这样的夏日上头连一片叶子都没有。
里面曹家的护卫带着那几个女人和孩子过来,抱拳:“郎君,这些人如何处置?”
曹暨皱着眉看向云清,云清知道自己不能有同情之心,这一路上还有太多的这种事情。
刚刚在马车里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子手里抱着个孩子,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给孩子喂奶。解开了衣衫来,骨瘦嶙峋,她的眼睛里满满地疼惜与不舍。那个孩子可能因为吃不到奶,而在那里哭着。
后拉她眼看着这个女人,被扔下了孩子,被拖走。那个孩子一下子就被后面的人抢了,云清当时就知道这个孩子的结局。她当时忍下了。
这个世道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炼狱,帮是帮不完的,只有彻底让它太平下来,才能让人修养生息。
大道理她都懂,可是想想她们被当成牲口一样被关在笼子里待宰,有想想刚才那对母子的遭遇,云清实在硬不起心肠,她对着曹暨摇了摇头。
曹暨叹息着说了一声:“这五个妇孺带上吧!如果接下去能有安稳一点的地方,再安置他们。”
“走吧!”曹暨拍着云清的肩膀,他们上辈子是一起从青涩单纯的少年经历这些,他懂云清这个时候的感受,搂住她的肩膀往外走去。
听见背后一声:“娘子!娘子!”
那样的撕心裂肺,这个声音对于曹暨却是如此地熟悉,曹暨转头过去,一个年轻的男人抱着一个孩子,那张脸,他太熟悉,就是陪着他走泰山的那一个牛鼻子老道。
第44章
这下曹暨仰头, 果然是因果循环, 今日自己的无心之举,居然救下的是这牛鼻子的媳妇儿。
还不是道士的道士, 对着曹暨和云清跪下说:“两位的大恩大德, 我苏明全没齿难忘。”说着结结实实地要磕头。
曹暨都不知道牛鼻子原来姓苏,也不知道那个仙风道骨却玩世不恭的老头, 居然也有这么正儿八经的时刻。
想起牛鼻子的最后一面,他用命换了自己回来。曹暨弯腰拉他起来:“苏先生客气!苏先生不知可有去处, 可愿与我同行?”
苏明全没有想到这位郎君居然会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话, 他拉住了娘子的手,他那娘子抱住了孩子贴着孩子的脸,一串串地泪珠落下。
曹暨让人将这一帮匪徒就地处决。那几个被救下的女子和孩子,让曹沭安排了。
曹暨拍拍云清的肩膀要和云清一起回车队, 云清回头却看见那几个等着下水的人, 冲了过来,扑在了那些匪徒的尸体上, 抬起头来嘴上全是鲜血。
云清刚才打架的时候血肉飞溅没觉得有什么, 这一幕让她震惊了, 加上空气中混合的腥臭勾地胃里实在难熬, 翻腾了起来, 往边上看去还有挂着的肉干。
云清无法忍住,侧过头去呕了出来,这么一呕就停不下来了,曹暨给她拍背, 心中埋怨自己还以为媳妇跟上辈子似的,跟铁打的一样,这辈子自家娘子虽然被当成男儿养,可一直是被宠着的,也没有经历过巨变,还嫩着呢!
云清抬头,眼中含着泪,曹暨掏出帕子,给她擦了说:“好了好了,没事了!你先回车上,漱漱口!这里我来处理。”
“沭叔,去拿几张饼子来,给这些人分了。让他们离去。把这里一把火烧了。”曹暨说道。
那几个人趴在地上磕头:“求郎君救我们!我们也不愿意这样,可这世道,活不下去啊!郎君今日给我们一张饼,能救我们多久?我们早晚也是死!”
曹暨并不愿意救这些已经开始喝人血吃人肉的人,他们虽然情有可原,可终究同类相残,让他无法接受。舍他们一张饼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的善意。
曹暨对着苏明全说:“先生,请!”
苏明全忙弯腰带着妻子和孩子,受宠若惊地跟在后面。
苏明全一家,曹暨让人找了一辆马车出来安置他们一家,又让人给他们送了衣服过来。苏明全的娘子说孩子有些热烫,曹暨让王经义过来看看。王经义厉害之处是他做了一大堆的药丸,他给了那个孩子几颗药丸,说用水化开,吃下就能好。
上了马车,云清趴在窗口,脸色惨白,显然还没有恢复。曹暨叫来了王经义:“你给看看?”
“有没有止吐的成药,给我吃两颗就成了,看就别看了。不就是那样!”云清不愿意伸手给他,王家是御医世家,自己若是伸手给他,定然就被他判定出脉象了。
“不辩证,怎么看病?唯一不用辩证就能给的止吐丸都是给有喜的妇人吃的。他这个德行,完全是因为看见了恶心的,心头过不去才吐的。跟怀了身子的妇人不一样。”那王经义对着云清说道。
云清一听搭到了什么孕吐身上:“那不是都是吐吗?”
“怀了身子的妇人,肚子里有胎儿,他有吗?他是心病,要心药医。”
云清侧过身来,被王经义这么一说,按照她的习惯接口:“草!老子算是体味了一回阿娘说的,怀我的时候吃啥吐啥,不吃也要吐的感觉。要是我也这么经历几个月,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曹暨不这么想,听云清这么一说安慰:“娘这样,女儿未必会这样。”
云清一噎,她以为曹暨定然会说,她是男的,怎么可能跟她娘一样,没想到居然说出这样的话。那个王经义还往她这里看了一眼:“错!一般这种体质会传女不传男的,母亲要是吐地厉害,女儿大多也会孕吐地厉害。”
王经义从自己的专长出发,“我见过吐地特别厉害的,连血都吐出来了!”
这下曹暨一下子给吓着了,他之前还想着让云清给她生一堆的小崽子,这要是吐地要死要活,那可怎么办?
云清这个时候没有心思去想那个什么恶心的事情了,今儿奇怪了一个两个说起女儿随娘,他们知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这不是生个孩子都要死人的啊?”顾云清转移话题。
“可不就是吗?你知道人的头有多大吗?为什么女人生孩子那么危险吗?”
王经义开始给云清说生孩子的艰难,碗口大的孩子的头,要从产道出来,简直就是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他说:“很多女人平时就在家里,也不出去走动。导致身体弱,经不起生孩子这一关,十个女人有三四个会死在生孩子上,尤其是头胎……”
这些话听得曹暨越发脸色发白,自己怎么会以为女人生孩子那么简单,凭什么还想要云清给他一个接着一个生,要是这样危险,其实不生也没什么。
这个话题还没完没了?她问:“所以如果要女人生产顺利一些,一定要多走动?让身子强健?”
曹暨心里一宽,云清那个身子肯定强健,这样他就能放心些了,吐这个事情,不是有止吐丸吗?兴许也能解决?
“我得给三娘去信,上次在九龙潭,她跑了那么一两里路就气喘吁吁,平时肯定都不走动的。要是与我成亲了,我都不敢让她怀孩子。”云清说得一本正经,“阿暨,现在还能写信去京里吗?咱们不算是逃跑对吧?咱们是出来散心的,所以我给我未婚妻去一封信,完全没有问题?”
曹暨听得乱七八糟,她还真把三娘当成媳妇儿了?他还只能回答她:“不过你觉得世道这么乱,谁给你送信?咱们倒是有暗桩,但是你觉得为了给王三娘去信,暴露了好不好?”
云清垮着一张脸:“你说得对,但是我对三娘甚是想念。我拿什么来解相思之苦?”
王经义对着她嘿嘿一笑:“三姑娘不在的话,五姑娘也行?”
云清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问他:“哪里来的五姑娘?我对三娘一心一意,岂会胡来?”
王经义伸出一只手,摇了摇:“万事不求人!”
曹暨脸色大变,正要呵斥王经义个混蛋,云清啪啪地拍了手:“高,实在是高!小王大夫,让我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