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想想便更气了,她可不能再让自己的人如此任人瞎使唤了。
半响都没人回应,云浅便抬足往前走了走,旁人这会儿倒行动得快,生生地围了几个人过来。
见这态势,云浅欲语先言,眼底渐出狠厉道:“放肆!谁给你们胆子挡住本姑娘的路?滚开!”
她蛮言一下,前边的人自然被她怔了一刻,稍稍后退又垂低了头,只剩一人挺直了身躯正立着,云浅见她面不改色,紧着牙关是在酝酿着什么话。
片刻,那厮终于开口,细声倒是不卑不亢:“三姑娘,这是念周阁,不是唤云轩,您不可这般蛮闯。”
云浅听闻她这般有条有理,觉得甚是有趣,稍松了蹙起的双眉,唇角一勾,正言道:“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今日发生了何事,兰袖做错了事受了罚,本姑娘用完早膳都不见她人影,方才见着她神里神气在这使唤着本姑娘的人,这是将怒气都撒在了她们身上?她们是本姑娘的人,如此四舍五入,她是胡乱撒气到了本姑娘的头上!”
那厮闻她这番话,忽地虎躯一震向后退了一步,只颤几声:“这……”
倒也是憋不出什么话来了。
云浅冷哼一声,这下便更理直气壮了,流转自如道:“也不干你们的事,直接让她出来便可,本姑娘要当面质问她。”
话声刚落地,里头就传声出来了:“阿浅啊阿浅,这是又发生了何事?”
这野腔野调的口气也只能是从那周银嘴中发出了。
云浅看着她越过珠帘,便假意抬笑道:“二姨娘呀,方才我如何发落芮姑您也是知道的。”
芮姑随在周银身后走到了云浅面前,可却不见兰袖的身影。
云浅纳了闷了,你说你逃得过初一,逃得过十五吗?
捂着嘴叹了口气,云浅如星眼眸一转,续言而上:“我一向心地善良,也从不会冤了旁人,更不会狠罚下人。我这才饶了芮姑,但并不代表我饶了兰袖啊,要我说,我这也不算罚,只是让兰袖为我制一顿早膳罢了。可她如此逃避,终究不是办法呀。”
周银晃着面扇坐了下去,只缓声道:“二姨娘知道的,要问这京城里谁人不知,我们阿浅是最善良最仁慈的人,连踩死一只蚂蚁都得为其念佛超度才肯作罢,这又怎么会忍心去责罚一个无心之过的下人呢?说出去也没人会信吧。”
无心之过?这个锅甩得厉害。
方才还瞎巴巴地求饶呢,天水老头一进宫上早朝,你就翻脸不认账了,三流手法,真不要脸。
云浅正坐在了周银面前,二人只隔了一张桌子。
而后又缓了缓心气,侧了头向后一询:“下人做错了事,是否该责罚呢?”
三杏反应极快,直直点头道:“这是自然。”
不愧是白莲花身旁最机灵的丫头,正得云浅心意。
她敛出一抹笑色,回过头来,见那周银临眉一皱,脸上又漾出一丝愤意,该是见了她未请意便直身坐下,心里不爽快了。
云浅眉尖一勾,自是将得意挂在了脸上,她又不像对面这个人一般心虚,自然可以抬头挺胸、理直气壮了。
“这是下人都知道的道理呀,二姨娘。”
云浅阴阳怪气的口气振出一句话入了周银耳里,这更是摆明了对她的挑衅,惹得她狠狠攥捏了一把面扇,差点将扇根给捏断了。
身后的芮姑不知又灌了什么风到她耳边,轻悄悄地偷偷在她身边说了句话,又静悄悄地挪了步伐向后,欲要转身逃走。
这会儿云浅可便不能再这般轻易放过她们,既然她们给脸不要脸,那她就教教她们如何做人。
下一刻,云浅抬昂起下巴,扬了一声过去:“站住。”
芮姑脚步一定,端着笑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屈着身子,温言道:“三姑娘……”
云浅努努嘴,双眉一翘,嘴角敛出了笑,古里古怪道:“这是要去哪呀?寻兰袖是吗?若是如此,那就快去。”
芮姑语塞,面上满是窘意,周银侧过头,二人便对了对眼。云浅又疾疾腾手,细声不断:“快去快去。”
在她们二人最后一回蚊声细语后,芮姑终于走去了里头,周银回过头来乐道:“阿浅啊,这你也不是不知道。兰袖她是我的贴身婢女,平日里也只捣鼓些细活干,怎般会制膳呢?你这是难为她呀。”
云浅一副听得细致的模样,一听她这屁话又哼了几声笑,“细活呀?我看她连活都不会干,方才我可都瞧见了,她在使唤三杏和七晴做事,倒是将自己当成了主子,可神气得很。”
周银神色惶然,眼神一飘忽便不敢再与云浅相对望,片刻又笑道:“这……这怎么可能呀,你可是看错了吧。”
云浅摇头,招手将三杏与七晴叫了过来,同她们道:“你们说说,方才那兰袖是不是使唤你们了?”
七晴抬起眼,被周银瞪了一眼便低下了头,云浅可是看得清楚,周银变脸戏法玩得乐,见了云浅又端起微笑。
三杏就不像七晴这般轻易被震到了,她正色起意,肃言道:“算不算使唤奴婢不敢言道,只是方才兰袖确实让我同七晴拾上抹布将这念周阁正屋给拭个遍,她说,如若我们拭不干净,便不放我们回去了。”
一听她这话,云浅心里乐得欢,给了她发火的好缘由。
三杏言声刚落毕,云浅便开大了嗓子咋呼道:“她好大的胆子!”
别说唬了旁人一道,就连那周银都被这夺然而出的怒腔声给震了一下。
“她一个下人刚如此使唤我的人?”
说着,云浅将目光投向还未缓过神的周银,拧眉怒道:“她把自己当什么了!把我的人当什么了!如此不将我放在眼里,又把我当什么了!”
周银的神色随着她一字一落而转变,她脸色越苦,云浅心底便越欢。
“她这么目中无人,又把二姨娘当什么了!”云浅最后这一句可将周银震得哑口无言。
这会,老娘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话来搪塞老娘,学着点吧,老娘教你们怎么做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太难了。
第9章 假戏
就在周银苦笑之时,里头忽然有了珠串相碰之声。
云浅被声音吸引,抬眼一望,芮姑领着兰袖过来了。
芮姑的神色不再像方才那般惶恐,此时是神采焕发,这是吃了什么葫芦药,云浅猜不透,往她身后一探,见着兰袖手上端着个盘子,越来越近,细眼一看竟是份糕点。
兰袖也笑得欢喜,一方做派很是沉稳,不像方才那般鼠头鼠眼、慌乱不堪。
端近了云浅面前,兰袖抬高了声音喜乐道:“三姑娘要的早膳来了。”
云浅不慌不乱,神色不动,自是不能随了人家的意。
她装着一副惊喜的模样,讶口一开,嘴唇微动:“你终于来了呀,我还以为你躲着我呢。”说罢扬了扬笑声。
周银也跟着笑了笑,摇着面扇笑言道:“快,快尝尝鲜。”
兰袖往云浅这边走了过来,将杵着块糕点的玉盘端放到云浅眼下,温声道:“三姑娘,这是芙蓉玉萃糕,甜而不腻,如下新鲜出炉,你可快尝尝。”
说得好听,敢情方才是去后面背稿子了是吧,随意端了块别人做的糕点就想来糊弄本姑娘,真以为我好糊弄!
云浅心底里揣摩着如何驳回去。
她抬眼紧盯兰袖,半响方才哼笑着道:“如此,我可得好好品尝品尝。”
说罢才收回目光,而后投落到眼下那块看着精致的糕点,惊讶道:“看这糕点可是太有卖相了,且是不知它的做法如何?”
扬着这口气,云浅又敛起眼帘往向兰袖。
生觉兰袖肩膀冷冷地抖了一抖。
云浅唇角一勾,果然被她猜中,这糕点确切不是兰袖做的,如若她真会制膳,方才直口答应便可,何必驳这驳那,最后苦声求饶?
云浅脸上挂着笑,眉尖弯弯,一副等待她答疑的表情,让临旁的周银与芮姑都静静变了脸色,二人互相对望一眼,兰袖也折了眼神向她们递去,又是求助的模样,云浅看了都觉得生厌。
沉了沉气,云浅终于听那兰袖镇定开口:“芙蓉玉萃糕,顾名思义,定是少不了芙蓉花这一种材料。乃是将芙蓉花磨粉浸入加了白糖的糯米粉与面粉之中,适量清水调配,搅拌均匀至面糊粘稠,挂之不断,即成,可成方圆,又下蒸笼,最终熬制而成。”
她这一番前有条后有理的解释倒是让云浅心中一惊,瞳孔微微一颤,表情像静止一般。
待兰袖语声落尽,云浅疾疾点头,抬笑道:“不错,不错。”
将到了面上的窘意生生给憋了回去。
周银与芮姑像松了一口气,随着云浅一同笑。
假笑原来也这般累,云浅极其不愿地拾起那块糕点入了嘴,轻轻小咬一口又嚼碎,点头道:“美味十足。”
周银面上悦色不绝,忙不迭地接言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我们兰袖呀别的不行,可就是聪明能干,机灵得很。”
她身旁的芮姑见状速速接声道:“是呀是呀。”
兰袖也一脸欣悦地走回到周银身旁,心里美意得很,如此轻松便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