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浅啊,我方才听说,你罚了兰袖去后厨制膳了?”周银一连的话打破了这膳桌上的祥和。
云浅忽地一抬头,“啊?”
眉头一蹙,霎时假意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昂起额头,这才慢道,“哦,兰袖呀。”
拖着这话又将目光投向周银身后的芮姑,脸上的灰到现在还没拭去,听到云浅这话她的头垂得更低,想来也是自认倒霉了。
云浅续言而道,“她呀,因她糊弄我,又因自个太过粗手笨脚,被我打发去了后厨做事,学着制膳嘛,对她好也对我好。如不然,她每日这般地早便喊我起身,我起了身又见不到她口中说的早膳,我这心累呀。”
边道,她边抬手抚着额头。
云天水听她这话立刻止下了双手的动作,众人也齐刷刷向她看来,周银更是蹙起双眉偷偷和身后的芮姑打了个对眼。
先是云天水开口了:“糊弄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皆待着云浅回答,云妍却侧了头看了芮姑一眼,脸上的笑色足足成了灰。
云浅方才低着眼,操着一副可怜兮兮的口气道:“阿爹不知道,兰袖每日早早就去敲我房门,我这脑袋还没清醒,身子便先清醒了,她让我每日在这正厅坐着等着,足足一个时辰啊。我这身子骨真的撑不下去了,可她还是不放过我。”
云天水听她这般说道,燎火烧上了眉,手里的筷子重重敲在了桌子上,怒言:“什么!岂有此理!”
侧着头的周银生生被唬了一道,正过头来。
云妍吓得手里的筷子都掉了,云莜却是死死地攥着手里的碗筷然后身子一抖,云浅身后的五凝脚步一歪,下意识地往后退。
云浅趁势持起手帕抚口,一副受了委屈的柔弱模样。
云天水昂声大肆:“你身子本来就弱,她一个丫鬟怎得敢如此放肆!”
他的声音响彻整个云宅,正厅外的丫鬟小厮皆被吓得窜了窜心跳。
他还没说完,转过头将目光对紧了周银,周银一脸茫然,甚不知如何开口,只细声细语道:“老爷……”
云天水双眸里漾着精明的光,他稍放低了语气道,“兰袖是你手下的丫鬟吧?”
周银答得很没底气:“是……是。”她不敢抬眼看他,只低着眼帘,手里攥紧着手帕,眼眸悄悄打转,酝酿着该如何解释。
云浅本以为她会憋出什么不可反驳的话来,没想到她傻傻一句:“但妾身……妾身不知道此事呀。”
她想把错都推给兰袖?笑话。
云浅带着刀芒的眼神向周银刺去,再一穿而过,中向芮姑的脸,她额上冷汗直冒,方才周银此话一下,她眉头蹙得愈紧了。
没想到吧,着了我的道了。
云浅正捂着手帕偷笑。
片刻,她落下近了口的手帕,掀起眼帘,正言道:“我本也以为与二姨娘无关,只是芮姑说了,这正正是二姨娘你的主意呀……”
“这……”周银神色愈发慌张,她侧眼一望芮姑,好像埋在心底的怒气全然散了出来,只听她蛮言怒斥:“我何时说过这是我的主意了!你满口胡言!”
芮姑被这么扣帽子,怎的能不下跪。
她猛地腿脚发抖,双膝沉沉落地,磕得旁人见了都觉得生疼。
她低声下气,急言颤语道:“奴婢的错……奴婢有罪。都是奴婢的主意,只因三姑娘亲娘去世,奴婢也是想多关心姑娘,更因二夫人你将三姑娘视为己出,奴婢也想多尽一份力在三姑娘身上。奴婢都是为了三姑娘好啊……”
她苦口婆心,听得云浅都快信了。还把她阿娘又搬了出来,果然道行不浅。
这云宅谁人不知,云丞相只要一听到孟夫人,便会缓心叹息,任他怎般发怒到最后都会烟消云散,心里只存惋惜。
这不,云天水听芮姑言道之后,虽说双眉仍紧皱着,但那嘴角的恨怒早已黯淡,他垂着眼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云霄岩这时候该是被周银鼓吹了一通,他疾步跑向云天水,软声细语道:“阿爹阿爹……你就放过芮姑一回吧……”
云天水虽说宠他,但也没到溺爱的地步,而如下自己女儿因一个奴婢受了委屈,如何有说放过就放过的道理?
半响,云天水冷声冷气回他:“这有关于你三姐姐,不关你的事,快用你的膳去……”
云霄岩一时语塞,无奈只得回了自己座位。
云浅思绪一扬,又轻叹了叹气,皱眉道:“那便是芮姑的不对了。芮姑怎得只对我照顾有加,却忽视了对大姐二姐和四弟的关照呢……他们会心里不平衡的。”
她瞧见云妍抬起下巴,眉毛狠地一皱,如下看来是知道自己被她暗讽了。
云莜只愣愣地道:“不会的,不会的。”
云浅憨笑着向云莜看去,眸中闪过一丝盈光,憋泪憋的。
还未起身的芮姑忙不迭道:“是,是奴婢的不对……奴婢知错,老爷恕罪,三姑娘恕罪……”
周银真是后悔没留一手,忍着咬牙,与云浅对望一眼,便瞧出她双眸之中的得意,自己心中的怨愤愈发沉重。
憋了许久才转头看向云天水,柔缓地道出一番话来:“老爷,芮姑她也是对三姑娘好,你就饶了她这一回吧……阿浅也罚过兰袖了……”
云天水转过头来,一脸慈祥,自是想问云浅的意思,“阿浅,此事你来决定。”
云浅微微一笑,稍低额道:“多谢阿爹。”
语毕,她的目光折向了周银,再对着她勾唇得意地笑,可她也只能忍怒,脸上挂着勉强的笑。
低了视线看向芮姑,云浅温和道:“芮姑,这回我便不罚你了。你好自为之,下回如若再犯,我就让阿爹罚你。”
芮姑一听这话,疾疾磕头谢罪,“是,是。多谢三姑娘……多谢三姑娘……”
看着她语声匆匆,云浅假意发善:“你快起来吧。”
“谢三姑娘……”
芮姑起身时脚步踉跄,云浅放过她也只是想让她别如此执迷不悟,早日清醒,对谁都好。
不过不可能呀,坏人身边的坏人最难策反了。
第8章 做人
临了时云浅向云天水请意让她出府上街头游逛,云天水自然爽快地答应了。
本来这后宅琐事都得向周银请意,无论后宅何人要出府。
现下云浅这目中无人之态自是将那周银足足给忽视了,周银心下的怒意又添了几分。
这顿早膳可是吃得云浅眼开眉展的,她还记得临走时周银那个烂苦瓜一般的表情,实是好笑。
云莜本想同云浅一齐出府,可云妍唤她一起去锦衣玉局做衣裳,只为三日后的皇宫寿辰宴会,她云莜又拿不定主意,自然便答应同云妍去了。
也罢,只余云浅一人出府。
走到正门前时,云浅方才想起留在后厨的自己的丫鬟小厮,还有那兰袖。
刹那一个转头往后厨方向走去,到了后厨时才发现人都不见了。
寻了一个厨娘问,人说都被芮姑给带走了。
“岂有此理!”云浅火气直冒,怒绽一声便往周银居住地念周阁方向走。
绕了几个院子才终于入了念周阁前院,云浅远远地便望见了兰袖的身影,她正使唤着旁人做事,脸上倒满是得意,方才在云浅眼下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浑然不见,这是把自己当成了主子。
五凝在云浅身后往前眺望一眼,方皱眉指了指道:“姑娘,是三杏和七晴他们……”
云浅狠咬着牙,只因怒火冲心。
她的话被当做耳旁风,她的人被周银的人当成下人使唤,这是在蔑视她本人的威严作风,不把她放在眼里。
半响,她敛起一阵狂风往那正门方向走,临门之际被兰袖看见,吓得她缩着身子往里头走,该是要去喊人了。
云浅一个跨步迈进了这念周阁,昂声大喊:“三杏!七晴!”让她们折了目光过来,“姑娘?你怎么来了……”
看着云浅厉中含威的神色,她们二人只是觉得诧奇,往常的云浅可从不这般号令如山。
云浅眼都不眨一下,口气终于稍低:“你们过来。”
三杏与七晴互相对望一眼,落下手中的抹布向云浅走去,旁人皆面面相觑,被云浅这番作势给吓了一跳。
云浅将三杏同七晴手中的抹布一夺而去,再一不做二不休地扬在半空扔到了地上,又看向这念周阁的人,正言厉色道:“兰袖人呢?”
不想便知道,念周阁是周银的地方,里里外外也都是她的人,谁会站在云浅这头?
任他们交头接耳,就是不搭理她云浅。且不这般说,这后宅的人许有八成的人皆是周银的势力。
孟夫人还在时还未这般严重,她一去世,旧皮换新皮,多少旧人被打发走了。
周银想做这后宅之主,自然要插自己的秧,日后也有个保障。
所以孟夫人的人绝不能留,白莲花心眼软,周银本想打发了她周遭这几人,再安插耳目在她身边,奈何她身旁的人都是打小同她长大的,她自然便婉拒了。
周银无奈,只好每日传这三杏七晴打探白莲花的情况,怕其发现自己的秘密,但白莲花是什么人,蠢笨圣母心,若是真看出什么秘密也不会死得那般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