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袖惊愕,只低低地垂着头,声音更是有气无力:“奴……”
云天水断言道:“你最好如实招来,是有人指使,还是你想从中捞得什么利?”
他语声粗矿,威中含厉,兰袖自是不敢妄言,又抬眸轻睨了周银一眼,云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得意一勾。
周银见兰袖望向自己来,便急急狠抛回了一个阴冷的眼神,唬得兰袖猛地缩头。
片响,兰袖啜泣道:“无人指使……全是奴婢的错。”
她忍下眼泪,终于颔起头,眼底尽是嚣焰之怒,“奴婢好生照顾三姑娘,三姑娘非但……不领情,还如此针对我,我就是恨……”
芮姑想开口帮言几句,周银给了她个眼神让她住嘴,她怯怯低头,一声不敢再吭。
云天水又笑,冷言道:“来人!拖出去,赶出云宅!永远不得再入我云宅大门……”
周银此时急地开口了:“老爷……”
此番景状对云浅来说算是喜闻乐见,偷鸡不成蚀把米,简直好看又好笑。
但奈何她在云天水心中仍是白莲花的性格模样,那便装装她的圣母气度。
眼见着兰袖就快被拖走,云浅急言一放:“且慢。”
上前几步,投目向云天水柔言道:“阿爹,莫不就再给兰袖一次机会吧……她也没有去处了呀。”
云天水叹言:“阿浅,我知道你一向心软。可是此人居心不良,留在云宅终究会是个祸害,你便听阿爹的话。”
云浅故作同情的模样,轻叹:“这……”
这简直正合我意,阿爹快,把她赶出去!快!云浅心下大肆而笑。
看来她真是错怪了白莲花的这个爹,本以为他耳根子软,原来是在憋大招,所有人都被耍得团团转啊。
作者有话要说:
错怪天水老头了。
对不起对不起。
第15章 蠢娃
另旁的周银看似镇定,却是局促不安,脚底发痒。
她身后站着的芮姑自也是心猿意马,敛着愁眉又低垂着眼,手心冒着冷汗,双手攥在一起冷冷发抖。
兰袖被拖出去前只留一句悲痛欲绝的凄声:“夫人救救奴婢……”
那两个做假供词的丫鬟正忐忑不安,额上冷汗似珠如串一般滴落,并在一起的双手不止地发颤,二人面面相觑,生怕也落个如兰袖一般的下场。
周银见那云天水正襟危坐,正侧着头在与云浅交语,便抛给俩丫鬟一个眼神,示意让她们赶紧出去,免遭了这罪。
立在一旁的元笙呆若木鸡,虽说供词未说出口,但见了兰袖的下场自己心里更是后怕。
顷刻间,云天水一个转头,见着两个蹑手蹑脚正侧了身子向后转的丫头,当即大发雷霆道:“给我站住!”
俩丫头大惊失色,被这威厉声吓得虎躯一震,疾疾转过身,云天水又昂声呵斥:“还有你们!连同那兰袖一起来栽赃三姑娘,此番毒心,可以想见。”
云浅细眉一皱,这话有点耳熟。
两人急而屈膝跪地,求饶道:“老爷饶命……夫人饶命!三姑娘饶命!”
她们说话口齿含糊不清,磕头如捣蒜。
云天水无动于衷,冷眼俯低,只淡漠一句:“拖出去,赶出云宅。”
几个侍从眼疾手快,将二人拖拽而起带往门外,临前二人凄声不绝:“老爷饶命!夫人救救我们……”
周银不忍落目,紧闭眼眸又狠咬牙关,另侧的云妍也怕被惩罚,心中惧意未平,怯生生地低垂着头。
云浅觉得大快人心,嘴角扬笑之际忽地与元笙对视一眼,她眼神除了空洞还有几分畏缩。
云浅敛眸一思,元笙没遭罪还多亏了她,若不是她打断元笙的话,此时元笙该同那俩傻丫头一般被一通发落赶了出去。
瞬息,元笙低了眼垂了头,脚步向后畏畏一退。
残局终被收拾干净,这正厅内也安静得可怕。
云天水须臾抬声道:“行了,都坐下用膳吧。”方才打破了这凝如悬冰的空气。
周银全程灰着脸用膳,云妍更也无心用膳,拾起碗筷一抖,摔了个狼狈稀碎。
云天水威声一道:“怎么回事?”
云妍怯怯低头:“女儿有罪……”
几个婢女过来收拾干净地上的碗碎,又递来个新碗,面上只余苦涩的云妍此时更是像魂飞魄散一般。
惶恐、惊悸、挫败、后怕,全然萦绕在云妍焦灼不安的心头上。
才仅仅一日,她们母女俩便输得一塌糊涂,亦不知眼前这个云浅究竟遭遇了什么,竟会有这般让她们不断失策的好手段,完全不似此前那个被牵着鼻子走的人。
云浅可不想每日都看着她们这几张脸用膳,恰好她也想起来,这每日三餐之时一同用膳还是周银煽动白莲花去同云天水说谈,他方才同意的。
她周银是妾,往日别说上这正厅膳桌,就是平时宾来宴会,也轮不到她一个妾室出面。她这般鼓动白莲花,不过是急着越俎代庖罢了,她可是看中正妻之位许久了。
自从孟夫人死后,周银便成了后院的主人,待遇自然和那正妻别无二般,她如此急不可耐地乱生祸端,只不过是为了早日登上正妻之位罢了。
天算地算不如人算,任她怎般得意也不会想到,白莲花黑化了,她那些算盘到底是落了个稀碎。
就在周银食不甘味之时,云浅蓦地抬眸向云天水慢条斯理道:“阿爹,女儿想,若不明日开始,我们便别在自家屋里用膳罢,阿爹也不用来回踱步了,早早用膳便可上朝。上回是女儿思虑不周,女儿的错。”
周银听她言道一番脸色都变了,滞在半空的筷子生生地缩了回去,她欲言又止,想来也不愿给自己添油加醋了。
云天水细索后,安然道:“如此也好,那便这般定了。”
云浅温婉一笑:“好。”侧眸睨了一眼周银那阴沉如土的脸色,简直痛快淋漓。
跨出正厅的那一刻,云浅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这才来多久,周银母女便给云浅搞出这么多幺蛾子来,看来黑化之路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好走。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时刻保持警惕,让自己头脑清醒,别让自己崩了心态。
云浅携着她的丫鬟小厮缓步行走在花苑里,万般清闲,她望着那湾浮落着朵朵荷叶的池塘,几尾锦鲤嬉戏其中,在水面上争相吸吮着云浅用两只细指慢撒而下的饲料。
忽闻声后细语纷纷,云浅眼放光华,翘首而起一个侧目悄然转过。
该是七晴他们几人在争论她这朵黑莲花了,任谁瞧了她的作为都会惊诧不已,她是如何一夜之间从一朵盛世白莲染足凡尘而摇身一变,成了如此一朵性格刚烈、武断专横又伶牙俐齿的黑莲花。
所以她听闻身后的议论声后内心无一丝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转过头来,见三杏正立在她身后,星眸如辉,眼神中总有一种欣慰的光芒。
云浅也知道,三杏从来对白莲花都是忠心耿耿,无非就是有点恨铁不成钢,三杏多希望有一天她能抬起手反抗一切的不公。
如今,她真正做到了。
云浅微微闭眸,半刻一敛眼眸,轻扬了一声:“你们过来。”
七晴和五凝、腊八、冬九他们这才急地一转身,匆匆几步小赶了过来,眼眸睁圆,眼底尽是不解。
几人同声应道:“姑娘。”
云浅颔首正声道:“我知道你们好奇什么。”此话一下,几人眼神交叉不停。
“为什么我忽然变成这副模样?”
她继续说道,如潭水般的双眸宛若顷刻间聚满了这世间的所有光影,“以前的我,是一个对待任何人都能心软的人。阿娘总说,以仁致道,旁人返慈相与。此话不错,但我知道,这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你需得以仁待人,那也是你仅仅能做的了,你不能奢望每个人都能返慈相与,你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
身后的三杏泪眼朦胧,颤音道:“姑娘……”
云浅嘴角微扬,笑容灿若暖阳,温声道:“你们记住了,你们是我云浅的人,我不许你们受旁人欺辱,哪怕她是这后院的主人!”
“是,姑娘。”三杏振奋道,五凝等人方随声道:“是,姑娘。”
有人越过了花苑的门,正蹑手蹑脚地往云浅这边偷偷蹿来。
云浅大摆手揽着他们几人正伤感着仰望淡白浅蓝的天空,忽然便觉得被人死死拽去了裙角。
她还没转过头,只听见三个字无情地敲入她耳里:“坏女人!”还不断重复着。
云浅慌了脚,众人也都随她朝那个喊着“坏女人”的人看去,此人正是她的四弟弟云霄岩,此前一直不断寻白莲花麻烦的那个憨批娃娃。
他动作极其野蛮,拽过云浅的纱纱裙摆又张开了双手紧紧抱着她的双腿,让她滞身在原地不可动弹,待三杏她们反应过来才急忙将云霄岩从云浅身上扒拉开来。
他却死不松手,一个抬脚莽着攀上云浅的腿,用足了狠劲落手捶打她的小腹,嘴里不停喊骂:“坏女人!你这个坏女人!”
五凝急声呐喊:“四少爷,你快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