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办法总比困难多。
她于是脚步一顿,就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朝着慕墟弯眉一笑。
下旬便是他百年整的破壳日,虽然修士不大讲究这个。她觉得,既是百年整的,那就有必要庆贺一遭,就像人类每十年的大寿都会变得特殊一样。
“这么开心?”他挑了一下眉,便伸出手。
白璃先搭了手上去,没多想,凑到他身边坐下点了点头。若是诸事顺利,下旬他的破壳日,她就能像个霸总一样掏出那本书。
想想还有点美滋滋。
慕墟:“捣鼓了什么?”
白璃眨眨眼:“你猜猜?”她还对那个神奇的读心buff念念不忘。
慕墟嗯了声:“跟我有关?”
这只龙真的好精啊。
白璃眨眨眼,一副“这个问题我没法跟你说”的表情。惊喜嘛,自然是要不知道才会又惊又喜。
慕墟挑了一下眉,没再追问,只把梧桐果放到她怀里。
“带你去个地方。”他行动力强悍,拉着白璃去了另一端的灵悟峰。
脚踏实地踩在灵悟峰后山禁地,白璃才将将醒过神:“这是什么地方?”
慕墟:“这里面有修真界最后一株神木梧桐。”
白璃听的云里雾里,“梧桐?”
这能和她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想用这颗树重新给她造一个树屋吧?
慕墟挑眉笑了一下:“进去就知道了。”
白璃:这只龙难道不知道话说一半,真的很欠揍啊。
她手里那枚梧桐果实发出耀眼的绿光,温和地冲散禁地前那一层瘴气。梧桐果实作引,最外层的杀阵毫无障碍地跨了过去。
白璃懵得很,一直走到大阵中心。她仍可畅通无阻地朝前走,但同行的男人被几道灵光化成的藤蔓拦住了去路。
这股木系灵气不强硬,却也半步不愿妥协。
慕墟眯起眼,没再坚持退出去。
“我等你出来。”
白璃心跳如擂鼓,勉强点了一下头。
直到走到这里,她才感觉到那股特殊的吸引力竟和当初在血沼边一模一样。
她捧着那颗散着荧荧绿光梧桐果,走向最后一重护心大阵。脚下大地却忽然空了一块,一股陌生的灵气凝成一股绳,想将她拉进另一重空间内。
——温和但又不容拒绝。
“……少主。”
那是一道苍老的声音,渺远仿佛从远方跋涉而来。
白璃站稳,谨慎地扫了一圈周围环境。
这是一片枯黄的绿草地,生机同颜色一般缓缓流逝。
绒草间唯一遮天蔽日的梧桐树下,等候她的,却不是想象中的白发仙人。
而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我等了您许多年。”他这样说。
心脏有股被温水浸没的酸胀感。
他身上那股灵气很熟悉,连声音都很熟悉,似乎在她还是一颗蛋的时候就已经接触过。
白璃挺直背脊,抬头时眼底一脉静水深流,却犹有几分茫然:“实话实话,我并不知道同前辈有何瓜葛,更不知道您口中的少主又是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着实困惑了她太久太久。
从风玺一众兽人镇守血沼,白泽秘境里奇怪的冥魔痕迹,再到族长爷爷身死魂消,总有一重又一重阴谋绕着小小的雀灵部落不放。
这一切阴谋的源头,似乎总和她有关。
仅仅是天道不佑么?
白璃不这么觉得。
这一刻,她竟有种终于得以解惑的坦然。
“老朽名唤童秋,是少主父母的旧部。而您,是咱们翼族唯一的继承人。”他顶着那张稚嫩的正太脸说起老气横秋的话,意外地没有违和感。
白璃:……?
我是不是又漏了好几段剧情,剧本怎么说变就变了。现在的女炮灰,都开始有牛逼哄哄的家世了?
白璃抓紧重点,不动声色问:“翼族?现如今修真界可没有这个说法了。”
童秋长叹一声:“竟不知外头的世界,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白璃挠了挠脑壳,这话我没法接。
童秋笑了一下,那笑容慈蔼得活像长辈盯孩子。他手指一晃,巨大的梧桐树上垂下一根枝条,团成足以容纳七八个她那么大的梧桐叶,轻轻送了过来。
“我的父母,是什么样子的?”白璃压着那片梧桐叶,问道。
童秋:“我无权评议主上,但他们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王与王后。”
白璃:……
听上去像狂热粉丝发言。
如此没营养的寒暄了几个来回,她差不多搞清楚了状况。
这位童叔应该同风玺将军一样,是翼族从前的高级将领,一文一武。
风玺困守血沼,应该与各部族守卫的冥魔大阵有关。而这一位前辈留守在宋远山地盘上,多半整个书院建成亦有他一份。
白璃手指摩挲着梧桐果,抬了眼,开门见山道:“前辈想让我做什么?”
童秋扬了扬手邀她坐着说,却问:“少主以为,什么是大衍术?”
连最机密的心经秘籍都知道。
看来她猜得□□不离十。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尚有一线转机。”
“纵然可以大衍术借星辰之力推演命轨,但若我等皆把这命定轨迹奉为圭臬,又与傀儡木偶何异?”
白璃顺从地在宽大的梧桐叶上盘膝坐好,弯眉却道:“如此蹉跎千百年,倒不如早早自我了结。”
“就像今日前辈会献祭神魂托与我的命,白璃同样不愿意接受。”
童秋望着这天地间最后一只凤凰,目光愈渐柔和了去。他们翼族最后一位小公主,道心、资质皆属上上乘。
这千千万万人的牺牲,到底是为我族挣得了一线生机。
“没有梧桐心作引,少主成年期的涅槃会很辛苦。”
白璃愕然:“等等,涅槃?什么涅槃??”
这种凤凰才有的高端操作,她一只白化种孔雀怎么也要掺上一脚?
童秋:“……”
童秋实在想不到,搞半天少主本人还不知道自己是只小凤凰?她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能猜到他想以神魂为祭祀??
白璃瞧着他脸上大大的问号,惭愧地挠了挠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修真小说里真都这么写。
搞奇遇总要死上一两个人,好像没有人命献祭就衬托不出机遇的宝贵。
可去他妈的。
非要拿亲友师长的命换,她宁愿不收这份天赐的“恩赏”。
……
瑰丽的红霞仿佛凤凰的尾羽,缓缓地划过天际,成片的祥云映衬着即将展翅翱翔的凤凰虚影。
天衍上空隐隐传来一声凤鸣。
这天道说公平也算公平。
每一只被天地承认的神兽,都会引来足以惊动修真界的异象。似乎生怕残存的,还未长成的小神兽死得不够快。
慕墟嗤了声,掌心托起一股灵风,粗暴地将天边还未完全形成的异象搅散了。
*
天衍山脉底下是一整条极品灵脉,寻常的动物在这里住着久了,沾上一点足以开悟的规则,很容易成精,所以住着灵智初开的小妖。
正走着小松鼠从枝头蹿来,递来一颗松果,尾巴轻轻扫过她的额头。
白璃笑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瓶递过去。
山路两旁白蜡树上挂着各色灵光的花灯,仿佛上元佳节里最普通的灯市。成团的植株遍布山野,看上去寻常极了。
——如果这些灵植不是洪荒时代的珍稀种。
他们宋山长就这一点毛病,炫富都炫得低调不做作。
今年巧得很,人族三年一回的千岁节同翼族的展羽节撞在了一起,桑长老听后,从宋山长那儿讨了整整三日假期,大手一挥只叫大家合着一起办。
双份的节日,自然是双份的快乐。
白璃从重新撑起护心阵的灵悟峰走到清风崖时,将将赶上这双倍快乐的小尾巴。
千岁节同那展羽节有什么习俗白璃一概不知。
不过名头风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聚在一起。来往的弟子们瞧上去喜气洋洋,她也忍不住会心一笑。
但很快白璃就发现不大对劲儿。
这千岁节的小宴会,怎么还有点相亲大会那意思?
*
流水席最上边坐着一众熟人,原幼手里拿着十几个面具,挨个给天字班里的女修发。
瞧见白璃,兴奋道:“你来得正正好,来,挑一个!”
“白狐狸吧。”一个毛色,亲切。
白璃接下一瓣灵犀花,小声问:“这个千岁节还要带面具吗?”这种风俗很像化装舞会啊。
“人族的千岁节,差不多同我们的展羽节一样。”
原幼朝师姐妹们招招手,点在自己手中青面獠牙的鬼面上:“你看,女修们都带着这面具,等会儿半夜齐齐去看烟火,遇见心仪的人,就把面具摘了去亲上一口。”
“这就算佳偶天成了!”
白璃大感震惊:“你们修真界的风俗,听上去很彪悍啊。”
苏凰却笑了,无奈道:“哪有这么个说法。摘下面具送与看中的男修,这便代表心中有那人。”亲还是不亲,这倒是两人间的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