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外面,就别这般拘礼了,我这次是作为凌初的朋友来的,你们若是还这样拜来拜去的,我可是要打道回宫了。”沈州笑着挥手,眉眼温存。
不过听见他这般说,倒还是让宋以歌不得不对凌初刮目相看,作为一个并不被看重的庶子嫡出的长子,还未正式入仕,便能与深宫中搭上关系,这一点可不是什么人都做得到的,而且还是在平阳长公主的眼皮子底下。
这日后的庙堂风向还真是说不准。
凌初低头看着她:“你今儿怎么来摇光寺了?”
宋以歌道:“这不是年关将近,便随两位姐姐来这里还愿嘛。”
两位姐姐?凌初倒是有些许的印象,只是这个印象并不算好,那两人私心都太强了,他不算很喜欢她们,可她们偏偏又是这个小东西的姐姐,凌初觉得他有必要好好敲打一番,谁让眼前的这个小东西,是他定下的人。
凌初伸手随意的拨着她的头发,接过就被宋以歌伸手给拂掉,小丫头神色不愉的抿着唇角,手指并拢的理着头发:“别乱动。”
他笑着应承:“嗯,不乱动。”
那语气活像是在哄孩子似的。
沈州微笑着瞧着,等两人说完,他才一手支着头,一手拿着酒坛,恹恹的说道:“瞧着你们这般模样,倒是让我想了起七哥和七嫂来,以前的时候……”话说到一半,沈州长叹一声,仰头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凌初颇为无奈:“殿下,这酒虽然是个好东西,但却伤身,殿下还是克制些好,否则秦王九泉之下若是知道,只怕也不会开心的。”
沈州如今还未弱冠,自然也不曾封王,还住在宫中,他母亲原先是个婕妤,后因犯了事,就被建安帝给打入冷宫,打小便在许妃的膝下长大,同沈檀那就像亲兄弟似的,心心念念的也只有他这个七哥。
宋以歌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将所有的话都掩在了一声叹息中。
那厢,上完香磕完头又捐了香油钱后,就无所事事的宋横波,眼神在大殿中转了一圈后,带着侍女便往后山走去。
刚才听扫地僧说,后山有成片成片的梅林,如今这个时节,正是梅花盛放的时候。
她也不算有多喜欢梅花,只是相比之下,在这里闻香火味,还是去后山寻一片清静,这个几乎是毫无疑问,立马就能做出选择和判断的事情。
只是宋横波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竟然这般好,不过是随意来后山逛逛,就能遇见她一直心心念念着的人。
他与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站在一起,不知再说什么,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几分舒心的笑容,更衬得他面貌愈发的好看。
她觉得就是当年那个名冠金陵的秦王沈檀,估计都没傅表哥的一半好看。
许是宋横波的眼神太过炙热,傅宴山和那小和尚几乎是在宋横波看过来的那一瞬,便注意到这里有人。
小和尚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施主,可需小僧先退?”
傅宴山摇头,根本没有将她看在眼中:“不用,还请小师傅一同走吧。”
小和尚又拨着念珠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见着他们要走,宋横波哪里肯让,她已经有许久都不曾见到傅宴山了,特别是那日,她在长廊将傅宴山拦下之后,后来几乎他都是绕着她走,更别提还有宋以歌帮衬着傅宴山。
她几乎是提着裙摆,一溜烟的就跑了过去,拦在了他的面前。
少女纵然笑颜如花,可还是和记忆中的那人大相径庭。傅宴山当即便沉了脸:“不知宋四姑娘可还有什么事?”
他似乎是真的恼了,声音冷漠又低沉,与她七妹说话的时候,简直是判若两人。
宋横波的脚不自觉的退了一步,褪出了一贯的娇蛮,低声道:“我有句话要与你说,说完便走。”
小和尚避嫌,很自觉地就退到了傅宴山身后去,傅宴山依旧是那冷硬的模样,站在她的面前,一股压人的气势,便轰然而生。
宋横波捂着心口,想起那日长廊中,宋以歌那压低的眉眼和不屑冷淡的眼神,语气柔软的一字一字的重复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恰时,北风穿堂凛凛而来。
那日长廊之上,他也并未走远。
少女身姿笔直的站在那,如松如竹,可那张脸,却是好看的有些过分了,再配着她清软的语调,倒是叫人有些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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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璎珞,葬在哪?
宋以歌和躲在禅房后,小心翼翼的探出一个头。凌初就站在她的身后,提着她的衣领子:“别瞧了,人都走远了。”
的确,人走了。
她也来晚了些。
先前的他们说了些什么,宋以歌倒是没怎么听见,只是与凌初一同去后山的时候,隐隐约的听见了宋横波扭扭捏捏说出了一句词。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凌初的一只手搭在了一旁的木柱上:“倒是没有想到,你这位四姐姐还是有些学问的,也没我想的这般糟。”
宋以歌也不是有意拆她的台,迷糊的就答了句:“那是你没有听见她上次将傅宴山拦下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凌初顺着她的话问,十分有兴致的模样。
宋以歌却在这个当口突然回神,她扭头看着身后高大的男子,皮笑肉不笑的仰头瞧他:“这事和五表哥有什么关系吗?”
凌初点头,直言不讳:“当然没关系,随口问问而已。”
宋以歌的眉梢微微挑着:“那五表哥便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好了。”
其实他能看出,他的这位小表妹可不算一个什么好性子,只是不知为何,能克制住,而且克制的叫别人瞧不出来,就连他初见的时候,也被她给瞒了过去,后来知道,也不过是机缘巧合。
凌初将她的身子扶正:“可还要去后山折梅吗?”
“不去了。”宋以歌恹恹的说着,可双手还是抱在面前的柱子上,没有半分规矩,“万一又碰着,这多不好啊,后山可没有藏人的地儿。”
说实话,凌初也不太希望她去,自然她都这般说了,凌初自然是赶紧顺着杆子往下爬:“既然不去,那便与我去后厢房吃杯茶吧。”
“日日在家吃茶,怎么来了此处,还是吃茶。”宋以歌道,“不去。”
凌初对付她办法多得是,当即便道:“或者,你想让我将这些话,登门去给姑父提提。”
宋以歌立马仰头瞪他,可没一会儿,还是败阵下来,被凌初牵着鼻子走了。
后山,厢房。
佛门清净,就连禅房中熏得香也格外的好闻。
小沙弥端了一壶香茗上来,宣了一声佛号之后,便又退下。
宋以歌不太习惯这样的安静,也不习惯与陌生的男子独处一室,她有些别扭的动了动,手指扣着茶盏:“五表哥,你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凌初笑:“其实也不算多要紧的事。”
宋以歌听他说完这一句,有些愉悦的一挑眉,提着裙摆刚准备从罗汉床上下去的时候,就被凌初一把拉住了手:“我还不曾和你说完,急什么。”
是以,宋以歌不得不将刚刚伸出去的脚给收了回来,继续用手肘子撑在小几上:“五表哥,有什么你尽管说便是了。”
凌初琢磨了一会儿,挑了个比较委婉的方式开了口:“五表妹,你还有一两年便及笄了,如今可有什么打算?”
凌初的弦外之音也太过明显,宋以歌的那小心思在肚子里来去绕了几回,才道:“五表哥,我上头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了,怎么着也得先将她们顾了,再说我的事,若是五表哥相中了二姐姐或者四姐姐,说一声便是,我祖母还是挺看好五表哥你的。”
不等凌初开口,宋以歌急忙又堵住了他的嘴:“祖母并不看重门第,况且五表哥今年秋闱,凭借着五表哥的才学,想必那解元的名号,也不过是囊中取物罢了,前程似锦,五表哥,你说是吧?”
“宋以歌,你确定要和我玩这文字游戏?”
宋以歌笑:“五表哥又想多了不是,我这是在夸赞五表哥了。”
其实他也不见得自己有多喜欢宋以歌,想要求娶她,所看重也不过是她背后淮阳候,只是既然人家小姑娘不愿意,凌初也干不出强娶的事情来,他在小姑娘紧张兮兮的眼神中,慢悠悠的喝了一盏茶下去,说道:“行了,我也并非非你不可,不用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
“只是,如今我也不算着急。”凌初道,“我等你到及笄那年,如果你还不……”
不等凌初话说完,就听见对面的小姑娘急忙喊道:“我祖母和父亲已经为我定下了一门亲事。”
凌初并不愿意相信,他挑着眉瞧她,嗤笑:“是哪家的公子?说来听听?正巧,我也来把把关。”
其实他是料定了这个小姑娘是在骗他的,因为他先前早就将人的底细给摸一清二楚,甭说什么未婚夫,就连个青梅竹马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