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这般说,凌晴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她将算盘往左上角的地儿一推,便直起了身子:“我不单知道今儿傅将军来了,我还知道谢小侯爷和十一殿下都在,他们回去时还同宋横波遇上了。”
“怎么?被她给刁难了?”
宋以歌将热茶捧了起来:“你觉得宋横波能刁难谁?”
“旁人我不知,可刁难刁难你,给你找些不痛快,却还是能做到的。”这些日子凌晴也从旁人口中听说了她们之间的的不少事迹,对于她对宋横波的别样容忍,让她觉得甚是奇怪。她挥挥手,让宋以歌在她的跟前坐下,“说说看,你怎么对宋横波和宋锦绣这两姐妹这般宽宏大量的?”
“难不成,她们是拿捏了你的什么把柄?”
宋以歌看着她:“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凌晴道:“不过是茶余饭后听了些,原先全当消遣,不想却是真的。”
“宋横波那次是将你的手掌给刺穿了,差一点就废了,宋以歌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是不是……”凌晴说着,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宋以歌却没当一回事,她托腮一笑望向流云飘雪的庭院:“我欠了一个人情,她要我保全宋横波和宋锦绣。”
“什么人情?”
宋以歌好生的想了想,笑道:“以命抵命的人情。”
隔了两日后,等着金陵城中的雪消融了些后,宋以歌这便易容成宋以墨的模样,遣人递了帖子给沈州,邀人上酒楼喝酒去了。
酒楼是在城北的一处铺子,有些荒僻,四周也并无过多地人声。
临窗望去,只见一片连绵不绝的青山,和无数的荒凉。
虽不知沈州怎么会选在这么一个地,宋以歌还是带着人往酒楼中走了去,没做多久就见沈州一个人推门进来。
其实像沈州这样的天之骄子,不管何时都是意气风发的,就像自己原先见着他的时候一样,可今儿一见着,宋以歌便诧异的挑了眉,差点没有将人认出来。
这几日,沈州想来过得很是伤情,一见着酒,不由分说扑上去便是一口闷,不仅如此,他如今面容未整,衣衫也略显凌乱。
宋以歌明目张胆的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后,才试探道:“你是同凌表妹吵架了吗?”
听见自己臆想中的名儿,沈州喝酒的动作一顿,随即便伏在桌案上可怜兮兮的瞧她,灌了一口酒后,又委屈巴巴的点头。
“她已经好几日不曾理我了。”隔着一张桌子,沈州拉着宋以歌的衣袖如是说。
宋以歌微笑着,手下一个用力便将衣袖从沈州的手中的给扯了回来:“不知殿下和凌表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口角?竟然会引得凌表妹不愿理会殿下。”
沈州委屈:“我也……我也只是情难自禁。”
情难自禁……
宋以歌转动着手中的茶盏,觉得自己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她趁机将茶盏放下,轻声说道:“今儿以墨前来是替舍妹来同殿下道歉的,那日……”
不等他说完,就被沈州挥手给打断:“那不算什么大事。”
“本殿还没小气到同一姑娘置气,只是你那位妹子的脾气的确不怎么好。”沈州换个姿势,将酒坛抱在了怀中,“你说,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月儿理理我?”
“这些日子她不理我,我心头好难受呀。”他打着酒嗝,“空落落的,好像被人挖去了一块。”
宋以歌道:“宋某愿帮殿下劝劝凌表妹,只是殿下还是勿要在饮酒,饮酒伤身。”
“不要。”沈州一边说着,一边抱着酒坛将身子往后移去,“我要喝,喝了才能做梦,梦中才能见着月儿。”
“你不知道梦里的月儿,对我可温柔了……”他埋着头,将脸搁在酒坛边蹭着,显露出难得的乖巧来,可同时也极为脆弱。
宋以歌在心中叹了口气,不知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竟然会选在他同凌月闹性子的时候,请他出来赔礼道歉。
见着这人如今抱着酒坛不撒手的,她都不知自己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该怎么样将人送回府去。
想了片刻后,她才侧目看向了一直藏匿在梁上的夜三:“去将傅将军请来。”
“不要!”话音刚落,沈州便尖叫一声,“不准将他找来!他会骂我的!他可凶了!”
宋以歌一听这话,便觉得不太对劲。
傅宴山是臣,他是君,要凶也是他凶傅宴山才对,怎么两人之间会颠倒过来?
夜三迟疑不定的站在原地,瞧了瞧正襟危坐的宋以歌,又看向了如一滩烂泥团在酒桌的沈州,不太明白自己到底该听谁的话。
宋以歌冲着夜三扬首,并未吭声。
夜三见着,便立马转身,匆匆的赶往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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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 沈恒
夜三离开时没有发出丁点声音来。
在宋以歌耳侧回响起来的,也只有空空的酒坛子滚在桌面上。
她半倾了身子过去,将倒落的酒坛子一一扶正。那人抱着酒坛正好换了个姿势,脸完全贴合在了酒坛上面。
宋以歌不太会喝酒,见着人喝醉了,也就没再碰酒,而是坐回去抱着手炉,喝茶暖胃的茶,等着夜三将人给带过来。
厢房中有些暖和,等了一会儿后,宋以歌便觉得昏昏欲睡的。
她干脆起身准备去外面走走,谁知刚将房门从内推开,便与一道身影撞了一个正着。
宋以歌吃痛的捂住了被撞了一个正着的鼻子,惶惶抬眼瞧去,就见一俊秀斯文的青年正面色羞赧的往后退了数步,背抵在了冷冰冰的墙壁上:“原是宋侯爷。”
宋以歌愣了片刻后,眉眼舒展:“原是章大人。”
“今儿章大人可是休沐?”
章浔点头:“是,不过宋侯爷身子不好,怎么还跑到这般偏僻荒凉的地儿?”
宋以歌笑道:“听说此处的酒最是养胃,便来尝尝。”
章浔无奈的摇头:“哪有什么酒能养胃的,宋侯爷还是莫要信这等无稽之言了,您如今身子不好,还是别沾这玩意。”
这本就是宋以歌瞎扯出来的玩意,见此便立马顺着台阶下:“宋某受教了,日后必定不会在这般鲁莽。”
一边说着,她一边想要将身后的门给推关上,谁知还是被章浔眼尖的瞧见。
他凝视了片刻后,出声:“那不是十一殿下吗?”
宋以歌惊异的又往章浔的脸上瞧了好几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就凭借一个背影就能识得沈州。
章浔又再次开口:“你同十一殿下在这儿做什么?”
宋以歌努力维持着自己脸上的笑,同他道:“十一殿下说此处有酒暖胃,将我诓我,谁知我才刚来,十一殿下便喝醉了,今儿这酒许是喝不成了。”
章浔嘴角微动,也不刨根问底,只说了句:“原是这般。”便拱手与她告辞。
还不等她松一口气,夜三便带着傅宴山飞奔而来。
他们来的时候,宋以歌正掩了门,站在楼道中。
长廊无声,唯有冷意四处弥漫。
她脸颊都被吹得煞白,手中的手炉也已经冷却,整个人都带了些细微的颤动。
傅宴山在拐角处瞧见,便立马几步并做一步跑到了宋以歌的身侧来,他拧眉看着她:“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宋以歌将头微微低着:“里面酒味太大,我闻着不太习惯,便出来了。”
说完,她就转身去将掩着的门给推开。
桌子上的酒坛不知何时全都落在了地上,在他的身边散开,索性酒坛并没有碎掉,只是里面还未喝完的酒流了出来,一地的水渍。
倒也称得上是酒气熏天。
夜三拉着宋以歌往后退了几步,远离了这个厢房。徒留傅宴山一个人站在厢房门口,进也不是退了也不是的。
说来,他自个其实多少也是带了些洁癖的,哪里能忍受进去,将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给背回府去。
就算是自个的弟弟也不例外。
他忍着嫌恶,半侧了头:“风覃。”
一道人影倏然就从房梁顶钻了下来,对着傅宴山拱手:“主子。”
“进去。”傅宴山闻着那滔天的酒味,就连多余的都不太想说,“将人带回去。”
风覃应得非常快。
当然他走进去将人直接抗在肩膀上打开窗子就往下跳的动作,也非常的快。
宋以歌担忧的往窗子那瞅了几眼:“这般高的地儿,没事吧。”
傅宴山退回来,对着宋以歌淡淡的摇头:“没事,不过此地实在是……恶臭熏天,我们重新换个说话的地儿吧。”
她往里瞧了眼,觉得这人说得甚是有理,应了声后,就跟在他的脚步,一同往酒楼外走了去。
宋以歌也不知这人到底是要去什么地方,便也只能跟着。
两人走了好长的一截之后,他才半侧了身子,关切道:“可曾用膳?”
宋以歌摇头:“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