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初道:“还算他有些眼力,豫王可不是个省心的。”
宋以歌慢吞吞的又应了声,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里。
“侯爷。”书房外,丫鬟的声音骤然传来。
凌初侧着身子,扭头瞧去,先是听见吱呀一声,随后那丫鬟就提着裙摆,身姿款款地走了进来。
如今已是冬日,府内的丫鬟大多都是以保暖为主,极少会有人像她这般穿着,衣裳轻薄,衬着那不盈一握的腰身。凌初一见着,眉头便拧了起来,血色浮上,倒是有了几分狰狞的姿态。
“你府中的丫鬟,也是时候该好好管教一番了。”
他说话时,将声音压得极低。
宋以歌瞧过去,也愣住,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脱口而出:“你穿得这般少,不冷吗?”
丫鬟本就没什么血气的脸色一白,身子也有了几分僵硬,她再次俯下:“奴婢不冷。”
凌初似也没有想到宋以歌竟然这般不解风情,若是换成在凌府中,指不定要被凌月如何收拾了,他嘴角半笑不笑的抿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可有事要禀告你家侯爷?”
丫鬟道:“凌雪姑娘在外求见。”
“凌雪?”凌初的眉头一下子就拧巴了起来,“她如何会在这儿?”
“这事说来话长……”宋以歌刚开口,就被凌初打断。
“那就别说了。”凌初霍地起身,眉眼沉冷,“我出去瞧瞧,你便别去了。”
原先打算随着他一同出去的宋以歌,听见这话又慢慢地重新将身子坐了回去,当真是半分都不挪动。凌初见状,心满意足的一笑后,这才叫着进来通禀的丫鬟一同走了出去。
宋以歌虽是对见凌雪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来,可也挺好奇凌初打算准备怎么将凌雪糊弄走,于是便找了窗扇,推开去看。
可惜隔得太远,什么都瞧不清,只隐隐的能瞧见,凌初过去同她说了不到五句话,凌雪脸色极不好的就告辞离开。
随后,便是凌初折身回来。
回来后,凌初便站在桌边灌了自己一盏茶水后,才道:“先前说到了哪儿?”
宋以歌道:“你说豫王不是个省心的。”
“对——”凌初这时倒也想起了自己要说什么,他正点头准备继续往下说的时候,眼前几丈外的房门,又再次被人敲开,不过这次倒不似上一次是先通禀了再进来,而是直接敲了三声后,推门进来。
凌初眯着眼瞧着这位不速之客:“傅将军最近好像很是清闲?”
傅宴山拱手:“凌大人何尝不是。”
于是接下来,两人对坐,便成了三人面面相觑。
宋以歌实在是受不了这么个暗潮汹涌的氛围,清了清嗓子后,便开了口:“傅将军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傅宴山望着那张脸,忍了半日终究是没有将自己一时意气之下的话给说出来,只心平气和的说道:“宋兄要去凌府一趟,让你别露馅了。”
“兄长要去外祖母了?”宋以歌惊愕的瞅着傅宴山,“他如今可是恢复了记忆?”
傅宴山道:“不曾,不过我已经让人绘制了一册子给他,想必依照宋兄的聪明才智并不会认错人。”
“那你过来是……”宋以歌眨眼。
傅宴山道:“自然是随我回府一趟,让你兄长去凌府,要不然你这儿一个,凌府那一个,什么时候你淮阳候府竟然有了一孪生兄弟。”
他虽是给自己说,不要凶她,可只要一想着先前他们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他就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
一说完,他便抬头揉了揉眉心:“随我走吧。”
宋以歌跟着傅宴山起了身,还不曾走上一两步,突然就觉得自己被人拉住,身子根本就动弹不得。她不得不回头朝着还坐在原处的凌初瞧去:“时彦表哥可还有什么事吗?”
“我今儿正好休沐。”凌初笑得是春暖花开的,“不若一同吧。”
傅宴山冷声道:“那傅某却之不恭。”
于是三人便一同去了傅府。
好在傅云墨与傅云玄两兄弟早就出府游玩去了,若不然瞧见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傅五肯定是要一惊一乍的大声嚷嚷开了。
趁着宋以墨外出之际,宋以歌便换回了原本的模样,也打算出府走一趟,见见故友。
本凌初是想与宋以歌一同去的,无奈宋以墨一见着,便立马和自家大舅子客套起来,客套到最后,变成了他答应宋以墨陪同他一块去凌府。
理由颇为冠冕堂皇,他如今没了记忆,需要一个人时刻提点着。
试问,他们四人之中,还有谁能比他更明白如今凌府的情况吗?
便是这般,四人兵分两路,朝着不同的地儿去了。
临别之前,傅宴山装模作样的朝着宋以墨一拱手:“多谢侯爷成全。”
顿时就将马车上的凌初气得牙痒痒。
他想,别让他揪住傅宴山什么把柄,若是落在他手中,他必定要好好的招呼招呼他。
这边,两人一同上了马车后。宋以歌才道:“你好像不喜凌表哥。”
傅宴山眉头有几分舒展:“说不上不喜。”
“那你为何要如此……”不等宋以歌将一句话完整问出,傅宴山再一次截断了她的话头,语气虽说不上有多温柔,可到底还是有几分和煦:“还不曾问你,你是怎么同萧姑娘她们认识的?”
“又为何想着去了临安?”
------------
076 直觉
萧府。
宋以歌去的时候,凌月正与萧长烟相谈甚欢,就连慕容也被迫抱着一柄剑站在一旁围观着两人,从衣裳布料聊到朱钗玉簪,然后再到胭脂水粉,最后便是金陵城这些日子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听见丫鬟通禀,萧长烟媚眼如丝的用手托腮转头往他们那瞧了眼后,便笑着招招手:“你今儿来得倒是赶巧。你府中的事可解决完了?”
“交给兄长了。”宋以歌朝着两人走了去,傅宴山便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
凌月仔细将两人端详了一遍:“昨儿半夜凌雪跑了。”
萧长烟知她身子不太好,在她落座的时候,便先塞了一个软垫去,隔了石凳上冰冷的温度。
“我知。”宋以歌从始至终脸色都没有半分改动。
她裹着厚实的大氅坐下后,才又道,“昨儿她来侯府了,如今也还在那呆着。”
凌月一脸戏谑的笑了起来:“既如此,那你们就只能自求多福了,凌雪这人,向来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你兄长呀,被她盯上还真是可怜。”
“如今兄长已经去凌府同外祖母说此事去了。”宋以歌倒是半分不担心,这种感觉真的是没由来的,她就是觉得宋以墨能将此事给解决。说完这句,她便转了个话,“我同你俩说的事如何?”
萧长烟了然:“你说香料吗?”
眼见着她们又要围绕着香料开始说道,慕容难得的有了几分不耐,他转身走向傅宴山,却还是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傅宴山也不太习惯被人靠得这般近,他冷眼瞧了去,嘴皮子微动:“何事?”
“听闻傅将军武功卓越,慕容心痒得厉害,就是不知能否请傅将军赐教一二。”
傅宴山略一思忖,目光在宋以歌的身上转悠了一圈后,便颔首应了:“我们出去。”
“嗯。”
两个男子走了,她们三个接下来说话倒是更加无所顾忌。
等两人比武回来,就瞧见她们三个已经嘻嘻哈哈的打成了一片,没个姑娘家的样子。
傅宴山走过去,准确的在三人之中提住了宋以歌的后衣领,轻轻一带,便将人提起来,带到了自己的身边。宋以歌完全没想到傅宴山会直接下手,先是一愣,随即便挣扎起来,衣领口都因此凌乱了不少。
等着双脚落地后,她羞恼的瞪了向傅宴山,手忙脚乱的将自己散乱的领口给拉了回去:“你做什么?”
傅宴山勉为其难的将目光从她的领口移开,听见她的质问,他这才缓声道:“那你们又是在做什么?需要抱在一起?”随后,声调又渐渐变冷,“成何体统?”
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傅宴山训斥她,也就在此刻他的声音渐渐地同以往的景象重叠起来。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倒是叫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而这一次,傅宴山所带给她的感觉,也要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她仰头专注的盯着她。
那清凌凌的目光就像是要刺穿他的这层皮,直接深入到里面去。
他有预感,怕再过不久,这丫头是真的要全都知道了。
傅宴山想着,伸手替她将大氅重新整理好:“若是说完,咱们便回府了,淮阳候他们差不多也在这个时候回来。”
宋以歌自是颔首应了。
与他们一同离开的还有凌月,本是打算在萧府门口便道别的,谁知凌月竟然毫不客气的直接登了两人的马车,见着他们还站在原地时,她不满的将车帘卷起,挑眉:“你们不是要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