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此时已经烧得脸色通红,所以林溪丝毫没察觉到他的异常。
她动作很轻的除去他的外衣,细心的在他的额头、脖颈、腋窝处都擦了一遍,做好这一切,她把布巾拧干,敷在他的额头,又问他要不要喝水。
沈默喝了两杯温水后,唐大夫才冒着大雨赶到了远香堂。
林溪记着要问唐大夫的事,等唐大夫开过方子,便借着送他出门的机会问他沈默的身体情况。
唐大夫道:“沈二公子的身子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心肺气虚,这一来不免夜间不寐的症候,平日又太耗思虑,导致肝木克土,以致脾胃不振,不思饮食。”
林溪马上就听懂了,沈默夜间不寐是因为心气和肺气虚,不思饮食是因为平时读书太耗心神。
明白了沈默的身体状况,林溪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心肺气虚和脾胃不振,这都不是问题,只要她对症调理,治好沈默完全不是问题。
送走唐大夫,林溪就派人去抓药,等她回到床前,就见沈默已经睡着了。
林溪亲自守着炉子把药煎好,方才到房里把沈默叫醒,先让他喝了碗小厨房熬好的粳米粥,方才从丫鬟手里接过药汤。
沈默一闻到苦药味,上身就往后退了退。
林溪没想过他这么大的人竟然还会怕苦药,以为他嫌烫,便轻轻吹了几口,递过去道:“好了,这下不烫了。”
沈默仍然没有接,“先放着吧,我一会儿再喝。”
林溪道,“药凉了就不好了。”
她催促再三,沈默方才端起碗抿了一口药汁,眉眼立刻就皱了起来。
林溪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沈默竟然怕喝苦药。
在林溪眼里,只有孩子才会怕喝苦药。
林溪忍住笑意,用哄孩子的语气道:“喝吧,喝了药你想吃什么,我让小厨房给你做。”
也许是生病的缘故,沈默表现得就不再像平时那样矜持内敛,听到这句便看着她说道:“我想吃枣泥酥。”
枣泥酥,这个点心可不好做。
林溪觉得以小厨房的手艺,应该做不出来,不过她还是应了下来,“好,你先喝完这碗药,我让她们给你做。”
有枣泥酥可以吃,沈默对苦药的抗拒终于少了些,他喝三口停一下,用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把药喝完了。
枣泥酥是后世有名的一道点心,林溪不知道沈默吃过的枣泥酥是怎么做的,但是她只会一种制法。
当她把制好的点心端到沈默跟前时,就见对方盯着盘子里的那几块点心看了好几眼。
林溪以为自己做的不是他所说的枣泥酥,刚要开口,就见沈默伸手拿起了其中一块。
林溪怕自己做的不合沈默的口味,又因为时间来不及,所以只做了四块枣泥酥,没想到沈默似是很喜欢她做的枣泥酥,没过一会儿,就把四块枣泥酥都吃完了。
林溪看他嘴角上还沾了一点碎末,便拿出帕子准备给他擦一下,哪知帕子刚碰到他的嘴角,右手就被他牢牢握住了。
林溪微一抬头,就对上了沈默那双幽深如潭的眼睛。
林溪不由得呼吸一滞,第一次觉得那双幽深的眼睛里似乎蕴藏着很多的说不出来的东西。
“你要是还想吃,明日我再让人给你做。”林溪在他的那种目光下有些无所适从,便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沈默沉默了一瞬,握着她的右手方才松开,说了声“好”。
林溪看他再次睡下,便从东次间退了出来。
大厨房送来晚饭后,林溪记挂着沈默的病情,草草用过一些,就回到了床前。
沈默睡得并不踏实,许是发烧的缘故,他一直微微蹙着眉,脸上也因为发烧变得有些通红。
林溪让丫鬟取来温水和布巾,不时给他擦一下额头和手心,好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第二次擦手的时候,林溪忍不住细细打量了一下沈默的那双手。烛光下,只见这双手修长纤细,天生就是一双舞文弄墨的手。唯一有瑕疵的是,右手的中指处有一层厚厚的茧,想来是常年握笔作画所致。
除此以外,林溪还注意到他左右手的无名指都比食指高出了半个多指甲盖,几乎与中指相齐。林溪不知从哪本书上看到过,无名指比食指长的人比起常人更有天赋,更聪明。
然后想到沈默不仅书读得好,还作得一手好画,弹得一手好琴,又会修剪盆景又会篆刻,这么想想,看来书上的话确实说得一点没错。无名指比食指长的人确实要比一般人聪明得多。
她握着沈默的手端详了半天,方才轻轻放在被边,还细心的给他掖了掖被角。
第34章
这一夜, 林溪睡得并不好, 不时起来查看沈默的发烧情况。
子时将近的时候,沈默的额头虽然不像之前那样烧得厉害,可还是有些低烧。
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 沈默的烧才终于退了下来。
林溪看着他喝过粥吃过药睡下, 自己正要去吃早饭, 就听底下人回报说书房的捧墨来了。
林溪看沈默睡着, 就没有惊动他, 让人把捧墨带去了西次间。
等她进到西次间, 见到捧墨就是一怔, 原来捧墨就是她初见沈默时跟在身边的那个小厮, 而且他的相貌与沈梓馨房里的采莲有五六成相似,想来是姐弟,怪不得自己当初见到采莲会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是因为这样。
捧墨给林溪规规矩矩请过安,便道:“二奶奶, 我有急事要见二少爷。”
“什么急事?”
捧墨有些吞吞吐吐,“就是, 二少爷之前托书画行卖的那几幅画到现在都没有买主, 而袁家那边, 今早又送过信来, 说是银子又有些不够了。”
林溪听到卖画, 便有些疑惑, “为什么要卖画, 什么叫银子不够了。”
捧墨无奈道:“二奶奶,您还是让我见见二少爷吧!袁老爷子的病可拖不得。”
林溪隐约猜到一点事实,便道:“你把话说清楚,袁老爷子是谁?”
捧墨只好如实道:“袁老爷子是二少爷的授业恩师,前几天袁老爷子犯了病,二少爷便拿了几幅画出来放到书画行,凑了五十两银子买了二两人参。没想到袁老爷子这次病得不轻,二两人参根本不够......”
“袁老爷子既是夫君的授业恩师,为什么不把这事禀告给老太太,从账上支银子?”
林溪这句问话落下,就听捧墨支支吾吾道:“袁老爷子是文家荐给二老爷的一个幕僚,老太太素来不喜欢文家的人,因此袁老爷子的事,二少爷从来没跟老太太说过,都是自己解决。可是二少爷的月银每个月只有十两银子,除掉每个月给袁家和方家的八两银子,每个月所剩无几。”
“方家又是什么人?”林溪越发糊涂了。
“方大叔原来是二老爷身边的长随,因为他不是沈家的家生子,是二老爷在任上收的家仆,二老爷死后,沈老太太随便给了点银子,便把他打发出去了。”
二老爷任上的幕僚和长随,林溪不知道沈默养这两家人的用意是因为二老爷的缘故还是另有深意。
但是从她的角度看,袁老爷子既是二老爷的幕僚,那么肯定帮着二老爷办理过地方事务,将来沈默必定也用得上他。同理,方大叔作为二老爷的长随,一定跟着二老爷见识过不少大场面,将来也一定能帮上忙。
所以袁老爷子是一定要救的。
林溪便让捧墨稍待,回东次间打开放在镜台抽屉里的一个小匣,取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然后交到捧墨手上,“这两百两你拿去买人参,然后把二少爷托书画行寄卖的画拿回来。”
捧墨拿着银子走后,林溪用过早饭,便去东次间看沈默。
沈默昨晚睡了一整夜,只微微朦胧了一会儿就醒了。
林溪见他醒了,想了想,还是把捧墨的话告诉给了他。
沈默听到袁老爷子犯病的消息,当即就要起身,可是他刚刚发完烧,还有些头重脚轻,稍一动作,双眉便微微皱了起来。
林溪知道他担忧袁老爷子,可是沈默这个样子,分明是不能亲去探看的,她就按下要起身的沈默,“我已经给了捧墨两百两银子,应该够买人参了。”
沈默的动作就是一顿,两百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林溪肯拿这么多银子救治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是他没想到的。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林溪见他迟迟没有说话,以为他是放心不下重病的袁老爷子,便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不如我去替你探望一下袁老爷子。”
沈默这才抬头看了林溪一眼,她的神色很认真,眼底的关切之色毫不作假,他的心头不由微微一动,“祖母那里你怎么说?”
林溪就知道他有几分肯了,便笑道:“我那两个堂姐明天就要回府城了。本来今日无事我也是要去送送她们的,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替你探望一下袁老爷子。”
沈默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心不下袁老爷子,便道,“你先去送你两个堂姐,我一会儿会让捧砚过去那里找你。他对袁家虽没有捧墨那么熟,可是引路却是没问题的。至于祖母那里,你派人说一声就是了,不用亲自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