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是没有缺粮缺赋税的担忧,可她男人偏偏是个爱操心的。
为了能够使得村人在这场劫难里能够顺利度过,里正连夜里就去找了党长商议此事,看能否在邻村处借下一些稻谷足以交赋税便是,待来年收获了再多加一成还他便是,只是这饥荒之年刚过,每家每户都将粮食藏着掖着,任是谁也不肯与之相借。
里正只好另寻他法,给了在县中读书的儿子去了信,问能否在县中的米铺购买些稻谷来应对接下来要交的田税。
他是里正,自然要对他们这整个村子的人负责,要知道在发现田里稻子全是空壳的时候,当场就有几个承受不住要寻死觅活的。
他没了法子,只能给村民下了保证,告诉他们他定然会想出办法来解决。
为此,里正这两天几乎彻夜未眠,而作为里正夫人的张氏,为了给自家男人解忧,也很是愁了许多天,也想了很多办法,她自认比这村里的无知妇人要见识得多,却从未听过能长两茬的稻子。
对于这种不信任的质问,碧荒浑不在意,只微笑着反驳,“有时候自认为不可能,不过是自己的无知罢了。”
这几乎是打着张氏的脸说她没见识了!
被个小辈闹了个大红脸,张氏当场就想要反唇相讥闹将回去。
却在抬头的那一瞬看到了里正脸上沉思的表情。
她心里一凉,她家男人不会真把这小丫头片子的话听进去觉得她没见识了吧?!
她不高兴的瞪了一眼里正,却没想沉思中的男人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只能气冲冲的掀了帘子进了里间。
实际上里正并没有想这么多,他正在思考碧荒所说的能长两茬的稻子。
见里正并没有立马否定,碧荒趁势继续开口,“这稻子四月播种,七月便可收,八月之时再来一次茬种下去,十月就可收获,现在正好是八月,若是劝说大家种下这稻子,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
里正这时终于开口了,他也意识到碧荒说的这种稻子无疑是现阶段能够救民于水火的最佳方法。
应该说不仅仅是救了钱家村,更甚者说是改变了整个大庆也不为过。
一年产两期,那便是多了一倍的粮食!
在这一刻,里正想了很多,岑老夫人同样也想了很多。
若是这稻子果真能能推广……
军中的粮草也不会再缺,几乎是解决了行军之时的最为重要的粮草问题。
只是这一切都有个前提,那就是碧荒所说的却有其物。
“你知道光凭你一人之言,口说无凭之下我是不可能让全村的人都去种这个稻子,若是稻子在十月无法丰收,抑或是死在了寒冬腊月,那么只会让经受过打击的村民彻底绝望。”
“所以我另外有一个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先说出来一观便知。”
于是碧荒就先是以租借的名义向村人借田,等到了十月收获之日再将收获的稻子以租钱的名义交予村人。
这个方法不可谓不好,里正眼中异彩涟涟,若不是还不能确定这稻的真假,怕是已经喊上一声救苦救难观世音了。
反正对于收了稻子的村人来说,这田在冬日里本就不可用,借便借了,还有租钱可拿,何乐而不为呢?
里正拍板定案:“这事可为!”
“只是这么多的田,你即便是拿了去,又如何能忙得过来?”
须知插秧这活,便是成年男子一天也只能种上一亩,更别说碧荒和岑老夫人两个弱女子了,至于岑行戈,那小子放荡不羁的模样可不像是个挽起裤腿在田里插秧的。
碧荒只是微笑着摇摇头,一脸的神秘莫测,“至于如何播种,便不用您担心了。您只需确保这些田能够让村人交予我们表示。”
里正表示没问题,正欲与碧荒再仔细探讨一下这新稻的问题,却见面前一直浅笑从容的碧荒倏忽变了脸色。
在他和岑老夫人都未能反应过来之时忽然就转头冲出了里正家里。
岑老夫人跟着往外一看,眼睛忽然睁大了几分,“那边的方向……”
“是后山。”
第18章 出事
钱家村背靠着一座繁盛的大山。
基本上这座山就是村里的人用来砍树捡柴、打些野味改善生活、或者是挖些菌菇野菜的。
这座山没有名字,因为在钱家村的背后而被人称为后山,后来这个名字口口相传之后,县志上的记录也就成了钱家后山。
岑行戈拿着柴刀,百无聊赖的边走边瞎砍砍,途经之处留下了各种花花草草残缺的尸体。
他觉得他祖母有时候就是过于古板了一些,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可是年轻夫妻情感炽盛了一些又不是不能理解,把他打发上来砍柴,他这一天都见不到娘子了。
每次罚他就让他砍柴,他们家那柴火都能堆到下个月了,这次还是砍柴。
岑行戈撇了撇嘴,打定主意这次才不砍柴,他决定在这山里给娘子猎些有趣的或是好吃的回去。
这山里因为有恶虎食人的传言,村人多是在外山晃悠,是以那外山几乎都被村里的人给薅光了,他仗着一身的功夫,早在前些年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深入过山林里面。
那恶虎他也曾远远的瞧见过,柔软的皮毛看得他十分心动。
夏日快要过去了,严冬即将降临,娘子那单薄的身躯看得他很是担忧。
不如这一次,就猎一只猛虎回去,以虎皮给娘子做个披肩,定会十分的暖和!
岑行戈是个行动能力十分强大的人,几乎是在想到的一瞬间,脚下就已经开始往山林深处走了。
找到猛虎的过程十分顺利,制伏猛虎的手段也十分的干净利落。
几乎是在一人一虎打上照面的那一刻,岑行戈就已经脚下蓄力,只要猛虎一冲上来,他就有把握一脚踹上虎口之下,一冲一跃就能跳上它的背,夹杂了内力的拳头几下下去,任他山林之主也该去见阎王了。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厢岑行戈都在思考老虎的肉好不好吃了,这传说中凶狠无比的猛虎它却不按套路走!
在一人一虎对峙不到一刻,那猛虎竟是夹着尾巴拔腿便跑!
这一下岑行戈都愣住了。
该说该不愧是对危险的信号嗅觉灵和敏锐的野兽吗?
要猎的虎跑了怎么办?当然是追啊!
只是这山林野地毕竟是兽类的专场,岑行戈一时半会竟是没追上,等到前面的猛兽终于被他撩翻在地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已经深入林中太多了。
鲜少有人知道,穿过这片山林之后是什么,但是岑行戈知道。
那是一片让人望之生畏的陡峭悬崖,幽暗而深邃,散发着不详的冷意。
绵延不绝的葱郁树木成了这道天堑的最佳屏障和掩护,只有深入到此的人才能明白眼前的一切究竟有多震撼。
大地仿佛在此裂成了两半,再靠近些就能听到断崖下凛冽的风声呼啸着,岑行戈毫不怀疑,这人要是掉下去,不说摔死,这风都能刮下人几层皮。
但是这断崖如何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反正他的目标只是那一只有着暖和皮毛的虎。
他看到那虎头趴在两爪之间,背脊高高的拱起,随着他的靠近一步一步的往后缩。
岑行戈不禁皱起了眉头,那虎的身后便是那断崖,兽类最是趋利避害,寻常见着这高崖早就躲得远远的,更别说躲避至此了。
况且野兽凶猛,野性十足,却不想他看到的这只虎看到他别说与他斗一斗了,简直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他心中纳闷,有一瞬他甚至想自己威名赫赫连这野虎都能畏惧,下一刻就被自己的理智按了下去。
知晓事有蹊跷之后岑行戈也不由得万分小心起来,他打量着猛虎,看着看着,他突然明白了这虎一直躲避的因由了。
后腿微跛,定是受了伤,腹下微微凸起,竟是只怀了孕的母虎!
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母虎在料想到危险之际才会做出不符合常理的行为。
岑行戈看着母虎,心里为娘子做一件虎皮大氅的念头并未消去,只是他提着柴刀,抿着唇,却再无法对着她下手了。
岑行戈心里叹了一口气,柴刀“哐当”一下落在了地上。
母虎警惕的看着岑行戈,一点点的后退,最终消失在了茂林之中。
没了虎,岑行戈性质缺缺的弯腰捡起了柴刀,却在抬起头的那一瞬间,看到了深涧云雾缭绕间,一株晶莹剔透的兰花。
那花极美。
长在峭壁石缝中最为险峻的地方,一身通透的茎叶在光照下呈现出一种玉质的温润。
在看到这朵花的一瞬间,岑行戈就想到了碧荒。
也是如缥缈云雾间最为美妙清透的兰花,清润而干净,清冷孤高,像是一抹遥不可及的虚幻光影。
他想得到它。
他想永远拥有她。
岑行戈探头查看了那株花与此时他的距离,山崖陡峭,却也不是完全的没有任何支撑。
他若以柴刀嵌入石壁做支撑,以他的内力,到达兰花处也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