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三不四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程茵一点儿也不意外。
玉筝听了捧场似得轻笑了一声,随即静立一侧,冷眼旁观这二人擦枪走火,甚至还有些期待。
“呵呵,”程茵轻笑,“独守空房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怎么,你躲到我的床榻下看见了?怪不得这几日我总觉得床榻下有些响动,本以为是哪里来的野老鼠,原来是你啊!”
素莲在身后笑得夸张,气势从来不输人。
陈姗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被程茵呛的懵住了,随即说不出话,只无能狂怒道,“你敢说我是野老鼠!”
“我何时说你是野老鼠了?”程茵头一歪,依旧笑嘻嘻。
这样的程茵能将人气死,原本就是这么个不服输不受气的性子,奈何在郑寒问那里憋憋屈屈施展不开,这下子稍一抖擞居然觉得很畅快。
“休得放肆,胆敢与我夫人废话,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身后的瘦干男子终于出场,向前一步指着程茵鼻子高声吼。原来他真是李延。
程茵笑容更加轻蔑,一把将他指着自己的手打掉,“你又是哪个老鼠洞钻出来的,你也配跟我讲话,传言说陈姗儿的夫君是个落地秀才,我看你这德行叫你落地秀才已经是大家对你的褒奖了,你只配落地,一点儿也不秀才。”
李延之所以敢这样嚣张全是仰仗自家娘子的身份,平日对陈姗儿自是百依百顺,她指哪打哪儿,躲在她身后作威作福,没成想今日遇见了个刺儿头,一时语塞,也不可能一点儿不顾虑她的身份,好歹是郑世子的夫人,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听说那郑寒问也不是好惹得,太狂妄总归不好。
李延想到这儿气焰有些泯灭,陈姗儿看出他的心思,拧了男子一把,“怕她作甚,一个久嫁不受夫君疼爱的女人罢了,全京城也找不到这样死皮赖脸求着旁人娶她的人了,真是丢人现眼!”
话音才落,不知从何处丢来一只不大不小的红瓦花盆,正砸在李延的额头上,随即花盆落地,四分五裂。男子弱不禁风,区区一个花盆将他砸倒在地,而后他觉得额头有液体滴答而落,随手一摸,满手的猩红热,他哆哆嗦嗦的喊了句,“血!”
几乎昏厥过去。
众人原本只躲在别处看热闹,眼下皆凑了过来,见李延满脸血迹又嫌弃的后退几步。
程茵顺四处张望,想要寻这花盆的来源,终于在身后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第六章
程茵见着那抹熟悉的高挑健硕身影,表情严肃,眼中燃着怒火瞪着被砸倒的李延,手中还残有瓦盆上的余灰,程茵脱口而出唤了一声,“大姐!”
而后又见从假山一侧晃晃悠悠走出来个男子,斜倚在那里,面上透着微红,手里掐着一把刚刚从旁处掐出来的菊花捏在手中把玩。
程茵眼前一亮,朝男子又唤了声,“二哥!”
众人齐齐朝这二人看过去。
在京城中,想见这传奇般的二人也是难得。
程姝便是那个众人口中整日舞刀弄枪的程家大小姐,自十四岁起便在皇后娘娘跟前做贴身护卫,深得皇后娘娘喜爱。
老二程风大好男儿,既不喜文又不好武,整日钻研名酒,可以说嗜酒如命,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二人行至程茵身前,默契的将程茵护在身后,程姝死盯着陈姗儿,杀人似得目光不免让陈姗儿心里没底,毫无疑问,方才那只花盆就是程姝丢过来的,这种事满京城也就她能做的出来。
程姝结巴,特别是满腔怒火的时候说话更是费力,程风上前一步带着几分莫名的笑意代程姝向陈姗儿开口,“方才听见你们夫妻二人对我三妹出言不逊,我家大姐脾气不好,一时没控制住,出手伤了你家相公,我在这里替我大姐给你们赔个不是。”
陈姗儿好歹也是侯府千金,即便现在陈家地位不如早年,空有个侯府名头,可也是要脸面的,自家人被打成这样,她可咽不下这口气,“赔个不是就行了,你们胆敢当众动手,没有王法了!”
陈姗儿这样说来也是给自己打气,跟这几个人较量,她虽没有胜算,也不能在人前丢了气势,否则往后在这京城高门大户中如何能抬得起头。
“要不这样,你也拿个花盆,”程风没正形似得抬手指了自己额头,“砸我一下,咱们就算扯平了。”
程风将了陈姗儿一军,弄得陈姗儿哑口无言,陈姗儿怎么可能动手砸他,“你们这是耍无赖!”
陈姗儿气得口不择言。
“陈小姐言重了,”程风笑起来如同三月春风,好看又干净,却没个官宦子弟的规矩排面,蹲下来瞧了眼还懵在地上的李延,“伤口不深,就是血流的多点儿,不如我带李相公去包扎伤口,就当是赔罪了。”
李延晕晕乎乎的摸着自己伤口,抬眼看着陈姗儿,眼下陈姗儿气不打一出来,怎么当初就被一叶障目,偏偏嫁了这么个窝囊废,眼下看他,不光与郑寒问差了十万八千里,就连眼前不务正业的程风都赶不上!
“小姐,旁的事过后再说,眼下先给姑爷看伤要紧。”陈姗儿的贴身丫鬟上前一步适时提醒道,故意放大了声音也是给陈姗儿寻个台阶下。
“今天这账咱们先记着,往后慢慢算!”陈姗儿恶狠狠的剜了这程家三兄妹,命人扶起摇摇晃晃的李延灰溜溜的离开了。
众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一个个又心照不宣的散开,随后又聚到一块儿窃窃私语。
有人的地方,永远不缺是非口舌。市井如此,世家也是。
三兄妹难得见面,这会儿凑在一起更是愉悦。
“大姐,二哥你们怎么来了,你们不是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吗?”程茵问道。
“我……我……我……”程姝拍着自己胸口努力张嘴半晌也没说出个完整的句子。
“你什么你,”程风见她憋的难受,干脆打断她替口,“我替大姐说了,大姐是替皇后娘娘来给孙家小姐送礼物,我呢是被爹逼着来的,正好陈氏夫妇在这刁难你,我正要上前,谁知道老大先我一步,飞过去个花盆!”
说着程风爽朗大笑起来,难掩身上淡淡酒香。
哥哥姐姐如此护着自己,程茵自是感动,随之又不免担忧,“可是,陈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今日吃了这么大的亏,怕过后不会善罢甘休。”
程姝一脸坦然,无所畏惧。
程风忙摆手,“老大虽然骁勇却不莽撞,若不然方才那花盆早就丢在陈姗儿的头上了,那李相公不过是个吃软饭的,今日既给了个教训打了陈姗儿的脸,又没闹出大事,过后赔个不是也就罢了。”
这二人曾经一个白脸儿一个红脸儿,也是打遍京城无敌手的老油条了。曾经可没少让程大人和程夫人操心。
三兄妹相比,程茵还算规矩,所以从前未出阁时程茵是最受宠的那个。
“你,好……不好?”平复了方才略有激动的心情,程姝终于还算流利的说了几个字。
“好,我当然好了。”程茵调皮的摇头晃脑,扯起笑容来假装听不懂程姝的话。
程姝言辞简短,程茵眼下就在自己面前,好与不好一目了然,她真正想知道的是程茵在郑寒问身边过得好不好。
见程茵不知道是真没听出弦外之音还是有意装傻充愣,程姝最后还是没有刨根问底。
“茵茵,今日咱们三个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不如咱们去酒楼喝一杯如何?”程风一天到晚满脑子想的都是酒,随意寻个借口就往酒桌儿上凑。
三人见面值得喝;下雨下雪值得喝;艳阳高照值得喝;大马生驹值得喝,母猪下崽儿还值得喝。
“今日,不……成,”程姝用力眨眼,说话费力,“皇后娘娘在……等我。”
程风期待的看向程茵。
程茵也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住二哥,今日我也有事在身。”
程风听了一抚额,不得不接受现实,“好吧好吧,不过话说回来,郑寒问那小子对你还好吧?”
“好,自然是好的。”程茵眼神闪躲,不敢看向二人双眼,因为这种话说起来觉得自己有些心虚。
素莲在一旁苦着个脸,被程姝看的一清二楚。
程姝不免暗自叹了口气。
***
郑寒问一早与父亲来到肃王府,本是议事,没成想被王爷留下用饭。
酒过三巡,还没有要放人的意思,郑庆和与王爷相谈甚欢,郑寒问只好陪着,侧头瞥见窗外渐深的天色不免有些为难。
想着早晨与程茵的约定,眼下着实坐不住了。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郑寒问借口要离开,却被王爷拦住,说什么都不让走,最后郑寒问无法,借着出恭来到院中,对一直候在院中的严路招招手,严路轻快而至。
“你回府中,告诉夫人,今日我不能与她去夜市了。”
严路点头应下,“是。”
严路刚转身快步走出去没多久又被郑寒问叫住,“慢着,回来。”
郑寒问垂眸思衬片刻又追加道,“和夫人说下次我再陪她去。”
严路再次应下,“是,小的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