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平地,程茵片刻不停朝房间跑去,才进门,发现郑寒问已经在房里了。
程茵进门时候还提着裙角没有放下,郑寒问扫了她一眼,“这么晚了,去哪了?”
程茵规规矩矩的放下裙子,见郑寒问面容如常,心中窃喜,这是他没有将晨起的事情放在心上吧。
“我去亭子那里坐坐。”程茵老实回答。
“亭子,天黑那里的路不好走,若是不小心摔了碰了怎么办。”
话音才落,程茵睁圆了双目,这话里话外分明是关切的口气。
郑寒问见程茵脸上渐渐浮现的笑意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随即又好死不死的加了一句,“若是摔傻了摔瘸了,我还要养个残废,麻烦。”
这样的话如同当头一盆冷水浇灌下来,将程茵心里的小火苗淋的一点儿烟都没有。
反正她已经习惯了,如同往常一样,又是默不作声。
***
深夜,晃动的床帐好一阵子才停歇下来,郑寒问翻身平躺,长舒一口气,身上汗水淋漓也懒得擦去。
程茵起身去了沐房,清洗后回来听见郑寒问呼吸均匀,想来已是睡着了。
借着烛光,见他额头上有汗珠闪烁,程茵取了帕子轻轻为他擦拭。
帕子才沾了脸,郑寒问便睁了眼。
程茵没停下手中动作,轻声道,“我吵到你了吧。”
郑寒问不言,从她手中夺过帕子,自己擦拭。
程茵不声不响的躺下来,背对着郑寒问,郑寒问擦拭过后身子一翻,长臂一伸,搭在程茵身上,面贴在她的背上,程茵觉得后颈一阵温热的气息传来。
程茵甜甜的笑了出来。
第五章
晨起,程茵心情不同昨日,已是风和日丽,只因为昨夜郑寒问的轻轻一揽。
实际上连她自己也觉得活得愈发不像过去的自己,难听一些说是没出息。
郑寒问她的是苦,又似乎是甜,她难以分辨,只任凭自己在他掌心沉沦。
郑寒问双臂抬开,任凭她为自己穿衣整理,见她今日神色轻松愉悦不似昨日那般闷闷不乐,心里稍许欣慰。
“今日你要去永平侯府赴宴?”
那帖子郑寒问前天也看见了的。
“嗯,本不太想去,又不好推脱。”
程茵老实说道,从和郑寒问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之后便流言四起,京城的贵女们见了她总要酸上两句,从前郑寒问不知是多少女子的深闺梦里人,却被程茵拦截了去,自然有人忿忿不平。
好在这些小人程茵从不放在眼里,难听的话也只当成耳旁风。
“那便早些回来,”郑寒问一顿,“我带你去夜市。”
程茵似乎是没反应过来,猛然抬眼,水灵的双眼睁得越发圆了,眨巴眨巴的看着他。
郑寒问被她看的有些不自然,随即想了说辞,“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去吗,带你见见世面也好。”
程茵似乎是惊着了,依旧眨巴着眼睛不说话,眼中的喜色却肆意升腾,夜市热闹,她早便想让他陪着去,他却不肯。
见她不言,郑寒问又问,“怎么,不想去?”
“不,不,”程茵忙摇头摆手,“我想去,只是不会耽误你吗?”
“逛逛夜市的时间还是有的,”郑寒问轻轻扶了腰间系带,“好了,我得出门一趟,你自己用早饭吧。”
说罢,郑寒问抬腿迈出房门,从程茵身侧擦肩而过的瞬间听到程茵干脆轻快的应了一声,“好,知道了!”
随即是她甜滋滋的藏不住的笑声。
郑寒问出了房门,听她在身后雀跃,笑意忍不住挂上嘴角。
程茵却一丝一毫都未察觉。
***
永平侯府后园。
秋日菊花开得金灿灿,永平侯酷爱菊,满园的菊花铺地,富贵妖娆。
永平侯府千金正在盛装打扮,各家贵女被引到后园中赏菊喝茶。
三个一堆两个一伙,唯有程茵带着素莲躲到一旁,谁也不搭,谁也不理,乐得清净。
程茵自从进了这后园便成了众人焦点,数不清的目光向她投来,毫不意外,皆不友善,而后有人开始举着团扇挡住嘴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在程茵听来,就像是绿头苍蝇嗡嗡的吵嚷个不停。
素莲见着这群不知好歹的女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凭空翻了个白眼侧过一步挡在程茵面前,“一个个的还是官家贵女呢,竟也如同市井妇人一般说长道短,惹人生厌。”
程茵倒是习惯了,轻扯了素莲衣袖安慰道,“罢了,说就说吧,我又不能少块肉。”
“小姐,你就是处处不计较,所以这些人才蹬鼻子上脸,什么身份都敢在你面前放肆,”说罢,素莲又朝身后翻了个白眼儿,“不就是看你嫁给了世子她们气不过,哼,有本事她们倒是嫁啊,世子还不是不要她们!”
“程茵表嫂!”
程茵忽然听见有人从身后唤了她一声,声音熟悉,回头望去,是玉筝。
“玉筝。”程茵笑着唤了一声,玉筝是郑寒问的表妹,这样的场合自然也会被邀请。
只是旁人并不知道玉筝的真正身份,程茵也不知。
“表嫂怎么自己坐在这里,不去和大家说话?”玉筝走上前来坐到程茵身旁,明显是刻意打扮过的。
程茵浅笑,“这里菊花开得正好,我在这看会儿。”
玉筝点头,朝着程茵手指的方向看去,脸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素莲冷眼瞧着这笑面虎似得玉筝,烦得紧。素莲向来看人稳准狠,虽然这玉筝每每见了程茵都看似客气,可眼角眉梢透出来的那股子不待见的劲儿可骗不了素莲。
眼下又问程茵为何独自坐在这里,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上次表哥回府,我见你没跟去,还失望了好一阵,问你怎么没来,他也不说话,”玉筝看似亲昵的拉过程茵的手,“这下好了,在这见到你了,表嫂,你要常回侯府看看,我很想念你呢。”
程茵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情,二人之前并不熟悉,虽说现在成了亲戚,这样的客套却始终让程茵觉着不舒服。手也任由玉筝拉着,尴尬的不知如何往下说。
“那是自然,”程茵随意应付了一句,随即抬手指着远处一朵菊花道,“你瞧,那片花开得多好。”
说话间巧妙的将自己的手从玉筝手中抽离,玉筝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她的心思。
“你最近和表哥还好吧,”玉筝忽然问道,而后脸上挂了一抹探究的神色,“之前表哥来的时候好像不太高兴。”
“表小姐费心了,我们世子待小姐亲厚的很,毕竟是夫妻。”未等程茵开口,素莲便插嘴进来,实再受不了这阴阳怪气的表小姐,不知安的什么心。
玉筝扫了素莲一眼,脸上浮上一层不悦,却也没有说什么,好歹自己是个主子,哪里能跟个下人一般见识。
“我们没什么,怎么,寒问去了侯府不高兴,不会吧,好不容易和父亲母亲见面,怎么会不高兴?许是因为前阵子我身子不爽没随他一同回侯府他有些担心吧。”
程茵转移话题,回答的似是而非,反而将难题丢给了玉筝。
玉筝笑笑,“那就好,你们夫妻和睦就好,我本来还怕你听了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不高兴的。”
“流言蜚语都是人讲出来的,我不听那便不是流言,是非之人到哪里哪里就会有流言,”程茵浅笑一声有意望向玉筝,“你说是不是啊,玉筝。”
玉筝一怔,殊不知这被难听言辞千锤百炼的程茵这般皮糙肉厚,拒不接招。
“可是她们说……”玉筝仍然不肯死心。
“表小姐,她们说的你便不用传达了,免得传到了世子耳朵里,惹得世子不快,你这又是何苦呢!”素莲再次打断玉筝的话,眼神挑衅,分明在警告她,再说我就撕了你的嘴。
玉筝恼火,却又动不得怒,她还真的没有把握能让郑寒问处置了这个丫头。
玉筝再狂妄,对自己的身份还是有几分掂量的。
“这是谁,这不是程家三小姐吗!”一高高亢女声传来,而后人才缓缓而至,“不对,现在是世子妃了。”
话中带刺,程茵抬头看去,不是鸣清侯府的大小姐陈姗儿还有谁。
陈姗儿一直与她不睦,早年钟情郑寒问,二从程茵如愿嫁给郑寒问后,二人更是水火不容。
听说在自己与郑寒问成亲不久她便寻了个人嫁了,那人是个落地秀才,名为李延,据说眉眼与郑寒问有几分相似她才肯火速下嫁,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不过也符合陈姗儿的处事风格。
程茵目光朝她身后扫去,见她身后跟着一干瘦男子,脸色苍白,带有几分猥/琐气息,轮廓不经意一看还真有郑寒问的三分意味,可气质可就天差地别。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程茵一挑眉,知道今天又要多磨牙了,你不找事事找你,烦得很。
“看你你最近清瘦不少,在郑世子身边日子也不好过吧,”陈姗儿仰首挺胸,眼睛笑成了两条细线,“也是,强扭的瓜不甜,就算你赔上尚书大人的面子将婚事求了下来,郑世子也不愿意多看你一眼,整天清清冷冷形单影只,怕是独守空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