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老气横秋的,”江依秋噗嗤一阵轻笑,“不过郑寒问是怎么惹了你,你倒看着不在意他了?”
程茵心想,郑寒问何止是惹了他,所作所为与亲手拿刀杀了他无异。
二人在后院说了会儿话,没多久前院便开了席,小辈们被统一安排在一侧树荫下,程茵和郑寒问的桌席离的不过一步之遥,郑寒问有意无意的朝这边看过来。
程茵始终与江依秋挨在一起聊天,桌上其他人皆别有用心的看看程茵,再瞧瞧郑寒问,本等着看程茵今日能在郑寒问面前闹出什么笑话,盯了许久也不见程茵目光偏移,反而是郑寒问,一双眼珠子都要将程茵望穿似得。
今日古怪,实再让众人费解。
郑寒问看着两桌的人探究的目光也全然不理会,现下他唯一苦恼的是如何和程茵搭上话,可程茵始终和江依秋粘在一起,他无从下手。
苦恼之余,郑寒问屏息凝神仔细听她二人谈话,还幻想着两个人会不会聊到自己。
“茵茵,之前我听你提起过,苑酥斋的芙蓉点酱蒸糕尤其美味,前几日我尝了,果然好吃,”说着,江依秋用手比量起来,“这么大一盒,我实在没忍住,一口气都吃掉了。”
说起这件吃食,惹得江依秋回味无穷,满目光彩。
程茵忙点头道:“他家的芙蓉点酱蒸糕真是一绝,奈何每日只做几屉,很难买到,想起来我也好久没吃过了。”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丝毫没留意郑寒问不知何时退出席间。
郑寒问大步迈出镇国公府门,拐角处严路正歇在马车旁,严路远远见着郑寒问出来,忙起身迎上去。
“世子,您要回府吗?”严路难得见郑寒问参加这种场合,见他这么快出来,便以为他要提前回府。
“严路,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有个表亲在苑酥斋做工?”
“回世子,我那位表兄是那的点心师傅。”严路道。
“我听说他们那的一味点心很有名?”
“是芙蓉点酱蒸糕,世子想吃?”严路转念有些为难,“不过这个时辰怕是已经买不到了。”
“能不能劳烦你那位表兄单独做一盒?”
“这……世子,这点心是他们那掌柜做的,是秘方,我表兄他不会。”
“你带我亲自去一趟,我要见他们掌柜。”
严路一愣,多余的话也不敢多问,只得老实带路,心想着今日又吹的什么邪风,突然又要吃点心了?
***
席间无聊,程茵顾念郑寒问在此,怕横生枝节,酒席才吃了一半便借口与父亲说身子不爽,想要提前回府,程文顾念女儿,也便许她先行回了。
郑寒问坐了马车去了远在城北的苑酥斋,回来时候以防不及命严路租了匹快马,自行先回,郑寒问豁出面子与那掌柜亲要了两盒新做的点心,揣在怀中快马加鞭奔回镇国公府。
马蹄哒哒而回,远远见着程茵从镇国公府门口出来,由素莲搀扶着朝马车走去,小厮将马凳放下,程茵脚才刚踏上去,便听郑寒问大声呼着她的名字。
“程茵!”
这一声叫喊让程茵身上忍不住一抖,握住素莲的手指僵硬,一颗心不上不下,脑子瞬间闪过许多念头,是佯装没听见,还是就此停下。
踌躇中郑寒问已经驾马来至跟前,麻利翻身下马,快步来到程茵面前。
程茵眼下踩着马凳,视线与郑寒问平齐,程茵清楚的看见他心口因微/喘有些起伏不平,额头两边顺着发际线滑下两滴汗珠。
素莲尚不知内情,眨巴着好奇的眼睛看了看郑寒问,又看了看小姐。
程茵呆滞了片刻,随即从容下了马凳,朝郑寒问微微福身行礼:“见过郑世子。”
在他面前这样规矩的程茵很少见,生疏又客套,让他心里不是个滋味。
郑寒问一时被噎住,忘记了本来想要说的话,最终还是怀中尚温的点心提醒了他。
郑寒问从怀中将那两盒点心奉上,程茵过眼一看,一对儿青木色的盒子上各糊了一只红笺,工工整整的写了“苑酥斋”三个字。
程茵不明所以,盯着那对儿盒子眼中露出茫然之色,却不开口向他询问。
郑寒问忙解释道:“抱歉,方才席间坐的离你并不远,偶然听见你说惦念苑酥斋的芙蓉点酱蒸糕,我便刻意去了城北,好在还有两盒。”
郑寒问目不转睛的盯着程茵神态变化,期待能从她脸上探出喜色,奈何程茵脸色一如从前,毫无波澜。
倒是一旁的素莲惊的不自觉微张了嘴巴,眼珠子一转,心想着这热的天郑世子为了自家小姐的一句话跑了这么远,事出反常必有妖,郑世子前阵子才拒绝了程府的提亲,转眼又跑过来献殷勤,安的什么心?
程茵眼皮不曾抬过,甚至嘴角都不曾上提:“多谢郑世子,只是无功不受禄,这点心程茵不能收。”
说罢转身便要走。
“程茵,”郑寒问忙又将她叫住,“这是我刻意给你买的,无关受禄与否,只是因为我想给你买。”
“多谢,”程茵微微侧头,“可是我不想要。”
“之前提亲的事……”
“之前提亲的事是个误会,”程茵转过身来高声打断郑寒问,“郑世子不必放在心上,从前是程茵冒昧,往后我程府上下不会再烦扰您。”
程茵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打得郑寒问措手不及,想不通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差错,致使程茵一夜之间与从前判若两人。
原本该来的赐婚也迟迟未到,现在想来,应该是程茵并未让程大人进宫去求。
郑寒问指尖用力捏了手中那对盒子,尴尬的立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这……”郑寒问一顿,“这两盒点心你且收下,这无关其他,它们本就是给你的。”
郑寒问此时此刻头脑有些混乱,顾不得许多礼数,上前一步将盒子试图塞进程茵手中。
程茵往后一闪,双手甩开,像躲瘟疫一般躲着与郑寒问的任何接触,推推搡搡间,程茵无意将那两只盒子打翻在地,盒盖甩出去老远,两盒点心扣翻在地,原本精美的芙蓉点酱蒸糕七零八落散的遍地都是。
二人齐齐安静下来看向地上那两盒狼狈的点心,空气瞬间静硕下来,唯有热风徐徐吹过。
两人人对视一眼,郑寒问神色复杂,有些淡淡的失落一闪而过,程茵心头一震,这场面似曾相识,只不过当初失落的那个人是自己。
沉默一阵,郑寒问居然亲自蹲在程茵面前,小心拾起盒子,将碎落的点心收放进去。
程茵拇指指甲用力抠住了自己食指,后退了两步,下一刻果断转身上了马凳,而后不管不顾的钻进马车里。
“素莲,”程茵端坐在马车里唤道,“回府。”
素莲迟钝了下才反应过来,随后忙招呼车夫赶车,打道回府。
郑寒问始终保持着蹲地的姿势目送程茵的马车渐渐远去,眼中是遮不住的伤情,心头闪过一个连自己都怕的念头:难道她也记得前世?
行出去好远,素莲才敢偷偷回头看上一眼,随即低声朝马车里道:“小姐,世子正朝这边看呢。”
“回府后命人将我院中那棵桃树砍了。”程茵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啊?”素莲以为自己听错了,“您不是最喜欢桃花吗,每年都盼着它开花呢!”
“如今不喜欢了,只觉得碍眼,”程茵长舒一口气,“换成丁香吧。”
第十八章
郑寒问笑看坐在身侧的程茵,带着梨花似的甜笑微微颔首,郑寒问抬手轻轻帮她拢好额间的碎发,指尖触到程茵额角细腻馨香的肌肤,他的心尖儿也随着这番嫩/滑而燃跳起来。
顺势滑过耳畔,用手轻轻捧过她的脸颊,此时正红得发烫,软糯可人。
郑寒问低哑着嗓音温柔道:“茵茵,我很想你。”
程茵一双灵鹿似得亮瞳水波流转,映出郑寒问的轮廓,程茵樱桃色的嘴唇微动,含了雪梨般的嗓音回道:“我也是。”
郑寒问再也压制不住情动,另一只手也捧上程茵的脸颊,由额头到下巴,一阵柔情冗长的绵吻后,郑寒问腾出一只手去解她的衣衫……
夜里才打过几声闷雷,不久大雨倾盆滂沱而下,廊檐下雨水连成疏密的雨帘,偶有几道闪电划破夜空,照进漆黑的房里,将郑寒问的脸闪照得忽明忽暗。
许是被闪电惊了,郑寒问猛得从床上坐起,满目望去,空荡荡的房间唯有雨水拍打在窗棂上的扰人声响。
郑寒问侧头见了床里空荡荡的,心头一阵失落,抬手拍上自己的额头,念道:“原来是梦……”
随即自嘲的笑出了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惨淡。
突觉下/身着的衣衫一阵湿热,触手一摸,原是以梦为真,猖狂的放肆了一回,回味方才的梦,惊觉怎的自己变得这般猥/琐了。
他将一条腿随意搭在床榻沿边抖擞个不停,腿抖的越欢,心里则越乱,眼下睡意全无,满脑子皆是程茵。
忆起程茵的神态,不得不让他怀疑她是记得前世的,这对郑寒问来说,不是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