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莲,你好好说,为何你说世子妃不是自尽?”严路平静问道,希望可以指引着素莲将事情说清,见素莲又是沉默,严路又道,“素莲,事关世子妃清誉,你就忍心看着世子妃死的不明不白还背了个畏罪自尽的名头?”
素莲终于冷静下来,一字一句认真道:“小姐没有杀人,也没有想过自尽,因为小姐想着跟世子要和离书离开这里,小姐不会骗我!”
“和离书……”郑寒问喃喃自语,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程茵,“我究竟将你伤成什么模样,居然让你想跟我要和离……”
“郑寒问你给我滚出来!”程风带着程姝还有程府中人举着家伙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浩浩荡荡。
郑庆和见这阵势分明是奔着拼命来的。
虽然郑庆和尊位安北侯,可与程文是好友,两家又结了亲,平日里自然没那么多规矩讲究,眼下程茵在府里死的不明不白,程家人有气也是应该。
“贤侄,你这是做什么!”
程风还算规矩的给郑庆和行了礼:“伯父,我们听说程茵出事,家父家母几乎晕了过去,所以我姐弟二人来此,就是想将程茵带回去。”
程风提到程茵,有些哽咽,可家中男丁眼下唯有他,他再难过也只能振作。
“将程茵带回去……”
郑庆和正想着于理不合,哪有人妇死了身归母家的道理,正要委婉拒绝,便见程姝上前一步拍了程风磕磕巴巴的说:“别……说了,郑……寒问在……打!”
一个打字话音未落,只见程姝身形利落飞了过去,朝郑寒问的后脑勺就是一脚,郑寒问一头栽倒在地,头重重的磕在青砖上,血顺着额头流淌下来,阵阵腥味传入鼻腔。
程姝上来又是一脚,将郑寒问打的仰倒在地,郑寒问一动不动,侧着头看着程茵的侧脸,血色模糊了视线,却感觉不到疼。
郑庆和回过神儿来,见儿子吃了大亏,刚想过去阻拦,便被严路挡住,“侯爷,恕属下斗胆,世子若是想躲,方才第一脚便躲了,他这是心里难受,才任凭程家大小姐打的。”
郑庆和自知自家理亏,他又好脸面,这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正为难间,见程风也上前来,揪起郑寒问的衣襟红着眼道:“郑寒问,我家将我妹嫁给你,你不曾体贴她疼爱她,现在又让她丢了性命,你怎么还有脸苟活在这世上!我程家虽不如你们郑家,但我程家各个坦荡不怕你们!”
说罢,又是一拳落下,郑寒问没有反应,不动不还手,眼睛始终不离程茵,任凭这姐弟二人各种打骂。
***
自程茵被程风程姝带走后,郑寒问便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日又一日,整日酒坛子不离身,醉了便胡乱躺下,醒了接着再喝。
他现在什么都不怕,只怕清醒,每每清醒过来便都寻不见那抹灵雀般的身影,这种钻心刺骨的痛比凌迟还残忍。
房间里空荡荡的,却又处处透着程茵的影子,她对自己笑,她对自己说她每日的见闻,她说想让自己在额头给她绘上一朵桃花……
“桃花……桃花……”郑寒问晃晃悠悠的起身,将怀中酒坛子随手一丢,坛子碎成若干片,残酒蔓延。
郑寒问跑到房间角落的矮桌旁,双手颤抖着从桌下掏出一个锦盒,摸索着将其打开,当初被程茵剪成碎片的绣着桃花的缎子安静地躺在那里。
郑寒问小心拿起捂在心口处,如痴如癫,口中喃喃自语:“茵茵,你是恨我的吧,我心里有你,只是从不好意思开口告诉你……我总觉着时日漫长……茵茵,你回来好吗,回到我身边好吗,我错了茵茵,我对不起你……”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郑寒问自打记事起便没再哭过,如今却为了程茵一次又一次的红了眼。
房间的门吱嘎一声打开,阳光从外面透进来,让多日不曾出门见光的郑寒问眼睛不自觉眯起,随即看清来人是素莲。
素莲气色也比郑寒问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恹恹的。
素莲进来见了郑寒问一愣,没想到才几日的功夫他竟然蹉跎成了这样。
虽然他如此,也没有让素莲心中动容,二话不说将一只荷包递给他,郑寒问接过,没有问是什么,只觉得这是与程茵有关的东西,打开来看,是一只白玉珠子,中间打孔,穿了一条红绳。
这玉珠子郑寒问觉得眼熟,正回忆间只听素莲道:“这珠子,是三年前世子您掉的,那天小姐生辰,我陪她上街,正遇上一个被官府捉拿的亡命之徒,那歹人眼见着逃不掉,便在街上抓了小姐做人质,好在正好赶上世子您路过,挺身而出救了小姐,却掉了这个……”
素莲一顿又言:“这珠子明显是玉佩流苏上的陪衬,可小姐得了却视如珍宝,用红绳穿了日日戴在手腕上,还说……还说就当是您送她的生辰贺礼……自从嫁给了您,您从未送过她什么,她盼着生辰的时候您能送她点什么都好,殊不知,整日盼来的,却是对她的不信任。”
郑寒问抬眼对上素莲,明显对她的话有所不解。
素莲抹了把泪:“她去见离人的那日,就是她的生辰,您丝毫都不知道。”
这句话,让郑寒问的信念全然崩塌,杀人诛心,他杀了程茵的心,也诛了自己的心。
他这个天杀的王八蛋,究竟对那么爱他的程茵做了什么!
他从来不懂程茵的心,从来不知道她盼着自己哪怕对她说上一句暖心的话。
郑寒问仰天大笑,笑自己蠢,笑自己实际上是配不上程茵的。
他总以为,他对程茵仅是喜欢,殊不知,程茵不知何时成了他的心头热血,掌中脉络,若没了程茵,他会死。
郑寒问绝望仰头,紧闭双眼,多日未曾打理的胡茬在下巴处蔓延开来。
***
严路回来的时候素莲早就离开,只留郑寒问失魂落魄的歪在榻上,像一滩烂泥,手里还死死的攥着那颗珠子。
严路神色凝重,走上前来,低声将他在府衙的所见所闻仔细学给郑寒问,郑寒问原本死鱼一样无精打采的双目渐渐恢复神色,随即坐起身来,眼中透了杀意。
“让她来。”郑寒问神色在这一瞬恢复如常。
严路应下:“是。”
作者:啊啊啊啊啊啊,需要交代的东西太多了,我也恨不得马上重生啊,不过恶人也不能不曝光不是~所以开虐小郑了!
第十四章
玉筝来府上时候刻意打扮了一番,身着凤仙粉色罗裙,脚踏月白色绒面绣花鞋,身上扑了两层香粉,远远见着像是一朵娇俏的花儿,夹带着幽幽香气姗姗而至。
才行近了正堂,便被里面景象吓了一跳,原本大气素净的正堂从梁上布置了白绫垂顺而下,堂中立着一牌位,上面刻着程茵的名字。
目光下移,郑寒问正背对着她跪坐在蒲团之上,手边松散的放了厚厚一叠纸钱,玉筝微微侧头,便见着他面前的火盆烧得正旺,里面的纸钱入火便成灰烬,郑寒问添的很勤快。
虽然听说程茵的尸身被程家拉走了,这里不过是立了个空牌位,可毕竟心中有愧,现下仅仅是看见程茵的名字也让她心里发怵。
风从身后微微略过,卷着一阵呛鼻的烟灰味儿传来,玉筝取了帕子堵了口鼻,还是忍不住呛咳了两声。
郑寒问闻声不动,只像方才那样有条不紊的将纸钱一打打扔进火盆中,最后眼见着手中最后几张灰飞烟灭,这才起身,一转身便见着一身粉嫩的玉筝。
郑寒问心头一寒。
郑寒问虽是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可身上酒气未曾散去,下巴上的胡茬也未曾清理,多日日夜颠倒的生活让他眼下一片乌色,额头上还有被程家姐弟打的伤,连带着脸上的多处淤青尚未散去,这样的郑寒问展现在玉筝面前更是让她意外。
“表哥,”玉筝捏了嗓子甜甜的唤了一声,随即朝他行近了两步,“你怎的变得这样憔悴。”
郑寒问的眼眸镀上了一层灰,没有情感,没有温度,没有过往的神采和意气风发。
他上下打量玉筝,随即冷笑一声:“穿的这样娇艳,可是有什么喜事?”
玉筝忙低头看去,不过是着了往日的粉,此时此景怕是正触怒了他。
尽管如此,玉筝并不惶恐,被认为是有意为之也好,不懂礼数也罢,此时此刻,她认为自己是赢家。
“静娆死的那天晚上,你不在侯府,你去哪儿了?”郑寒问问道,眼下斯人已逝,他叫回了她的本名。
这并非是一桩复杂的人命案,不过几日的功夫便查得有些眉目,严路去打听,得知了一些线索,再到了郑寒问耳朵里,便全然明了。
“谁说我不在侯府,”玉筝出奇的冷静,她早就料到会有被郑寒问质问的一天,所以提前演练了多次,“表哥,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郑寒问大步上前,一把用力抓起玉筝的右手手腕,迫使她右手虎口朝上,明晃晃的露出一颗黄豆大的黑痣来。
“群芳楼的看门小厮说,那日去的不止程茵和素莲,还有一位公子,这位公子是常客,右手虎口处有一明显的黑痣,严路拿了你的画像让他去认,他一眼便认出是你!”郑寒问捏住玉筝手腕的手上加力,玉筝的手被捏的红涨起来,见他手中力道只增不减,玉筝吃痛,低呼起来,试图将手腕从他手中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