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河的脸皱了皱,有着醉意的他如今的情绪表达都很直观:“我不认识。”
“他是谁?”
“他是魔。”汪染声音安静:“他想杀了你。”
“呵呵,”谢清河一派淡定:“他若想杀我,便来好了。”
仅仅百余岁,就能修成元婴,又是这灵画派独一无二的天之骄子,他确实当得起这般的傲气。
汪染又给他倒了酒:“龙湘君很喜欢你,她应该是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的,你又何必放下她,非要来为难我呢?”
“湘儿,”谢清河神色一滞,脸上微带了点迷茫,随后才清醒似的,说道:“湘儿她和你是不同的。”
“怎么不同了?”
“作为一颗棋子,是无法离开棋盘的。”谢清河低垂了眼眸:“棋子的命运,从棋局开始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了。”
他这话说的隐晦,可汪染却明白他的意思。
龙湘君本来就是一颗有既定命运的棋子,她生她死,本也就是无法更改的。
“那龙湘君的命运是怎样的呢?”
谢清河又饮下一杯酒,他把~玩着手中酒壶,笑的浅淡:“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他看向汪染:“这灵画派看着美好,实际上藏污纳垢,染儿,这样的地方,是不配让人留下的。”
“我会让这里,不一样的。”
不一样吗?
汪染想说,你这样的算计和人心,便注定了这灵画派无论如何变化,也都脱不开现在的模样。
可她却只是笑着又给谢清河倒了酒,轻声笑着:“嗯,我等着你。”
汪染的声音很柔,柔的仿佛没有重量的羽毛,可却落在谢清河的心上一样,让他无法忽略。
谢清河伸了手,他想要握住汪染的手,可却只拉住了汪染的衣角。
他声音低低,透着股温柔:“染儿,我好累。”
“累了便睡会吧。”
“你不走吗?”
“我会守着你。”
“染儿……”
“嗯?”
“你要,保重。”
这话说完,谢清河的呼吸便轻轻浅浅的,他靠在酒桌上,脸上泛着红,竟睡了过去。
汪染沉了眸色,她坐在原地,半响,才起了身,半扶半拖的将谢清河,放在了里屋的床上,给他脱了鞋,盖好了被子。
之后,汪染便离开了灵画派。
她已有元婴修为,刻意收敛身形,便也不会引人注意。
等到山下的时候,她轻轻巧巧的便将那无瑕环卸下,封了一层禁制,又召了一个式神,给了自己一滴精血,让它带着无瑕环远飞而去,想来以后谢清河想定位找到这无瑕环,也是需要一番功夫的。
无瑕环从来都不是汪染的镣铐,这只是她让谢清河放下戒心的工具。
从原书中,她早就知道打开的方法。
让汪染受制的,只有父母的安危,可谢清河将那观世镜给了自己,汪染日日看着,便从那蛛丝马迹之中,拼凑出了父母的地方。
蒋灵贞来此之后,跟自己言明,他们此次来访灵画派,也有暗中助力汪染的意思。
她的师父白灵境,并不相信汪染的会友之说,坚持相信谢清河是逼迫汪染之人,只是因为龙蜀峰和悬棋上人,不便直接正面对上,再加上,汪染与谢清河同是元婴,反而还受制,只怕背后不简单,便吩咐了蒋灵贞试探汪染的情况。
汪染将自己关于父母所处之地的推断,告知了蒋灵贞,而蒋灵贞也派人暗中查探,确定了汪染的推断。
那个时候,汪染便打定主意要走了。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汪染,想要利用龙湘君引得龙蜀峰和谢清河拼斗,两败俱伤,然后再让游既明趁机要了谢清河的性命。
可今日师父的传信,让汪染心中担心,她便不想再等了。
那里面说了,师兄施源敬魂火暗淡,而师兄帮她太多,有救命之恩,汪染不能不管。
她便决定先走。
至于谢清河的命,便只能先放下。
反正,若是她想要他的命,他便早晚会死在她的手上。
唯一让汪染有些放心不下的,反而是游既明。
游既明是上京皇族出身,不知道,会不会和师兄的事情有所关联。
师兄的名字,也许就出现在了那本《神女脚下的暴君》也未可知。
可现在山高水远,上京离灵画派距离颇远,以游既明的凡人之躯,应该无法去那里添乱才对。
再加上,他在这灵画派中的处境,看上去不像是本该受人尊重的皇族,更像是被上京城逐出不要的弃子。
虽是这样想着,汪染的心中仍然有些不安,她略一寻思,便又唤了个小巧的式神,逼了一滴精血,让它守在游既明的身边,以防有乱。
这样都安排后,汪染也接到了蒋灵贞的传信。
她已经带人将汪父汪母顺利的救了下来。
汪父汪母甚至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毕竟才不过半月的时间,他们在那里又生活的安乐,并未受到什么威胁迫害,便只当谢清河是汪染拜托照顾的好友,并未生疑。
如今蒋灵贞带了汪染的亲笔信去,两人便也放了心,跟着蒋灵贞便离开了。
汪染接了传信,这颗心便安定了。
她心中也想见父母,可如今父母已经安全,师兄那边的事情,又不知到底情况如何,便也只能暂时将这份思念之心按下,先前往上京城了。
汪染先去了灵田城那疯女人所在的宅子那里,果然那里如她所料,早已被焚毁,连片瓦都没有剩下。
曾经满院的海棠,如今,也都画为灰烬。
她又将那院落中的痕迹细细查看,可那烧院的人行事细密,又专门整理了一番,汪染并没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她唯一可推断的,便是这火不是凡火,而是修者用的术法。
而今晚听谢清河说起龙湘君的情况,汪染基本可以断定,正如谢清河所说,龙湘君已经走到了她命定的结局。
被剥骨血尽而死。
书中只说谢清河杀死龙湘君是为了得到她的骨头,刚看时汪染以为是因为谢清河爱画成痴,可现在看来,龙湘君的骨头,只怕是有什么其他的用处。
所以谢清河才会倾尽近二十余载,养出这么一个龙湘君来。
至于那疯女人,若她是龙湘君的母亲,那她发疯时,口中所说的仙君,便是龙蜀峰了。
这灵田城中的恶鬼之说,只怕,也是人祸。
而谢清河,也并不干净。
他那日来找自己,便说明他对龙蜀峰的计量,心知肚明,甚至,他也是其中的一环。
只不过,当初不知为何,那疯女人,被他留了一条命。
多年后,在龙湘君死之前,他还让这对母女,见上了一面。
不知道是不是多余的善心在发作。
灵田城的事,上元宗如今也已经在派人手查了,只等灵画派乱起来,他们便会出手,为那些受辱死去的人,讨回公道。
汪染眼神沉了沉,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壶清酒,倒在了这院中,便收起酒壶,腾飞出门,打算离开。
她搭在灵舟,全力催动,几息之后,便已出了灵田城的地界。
可还未离多远,汪染便控制灵舟停下了。
眼前的空中,站着一个人。
他挡住了汪染的去路。
☆、第 145 章
第145章
汪染立于舟上, 看着那人, 弯唇一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拦我了。”
羿伊尘一声广散宽袍, 衣袖无风自动,若不是紫眸太过妖异, 倒真有几分仙人之姿。
他神色淡淡:“你违约了。”
“你要跟着谢清河身边,待够三年,我才会救霍诚,”羿伊尘说道:“可你现在,莫说三年,连三个月都未曾待满。”
站着的时候,对峙意味过于浓厚,汪染索性坐了下来, 她很淡定:“嗯,我违约了。”
“那霍诚就该死了。”
汪染微微抬头,她盯着那双紫色的眼睛:“你杀的了他吗?”
羿伊尘笑的邪性, 他腾空几步, 便落到汪染身侧, 也坐了下来。
他靠在舟边, 倒有几分泛舟湖上的悠闲,眼睛斜斜的看着汪染:“想杀一个人,不需要亲自动手。”
汪染也笑, 学着他的样子,看着天上的星星:“这游戏的约定,本来就做不得数的。”
“你虽然解了霍诚身上的毒, 可他却失了记忆,已经不是当初完整的那个人了,又怎么能说救他完好呢?”
“你在强词夺理。”羿伊尘偏头看向汪染,他支着胳膊,抬了抬手,汪染便觉周围空间震荡,眼前星空消失,周围迷蒙起来。
汪染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虚界小空间?”
“你还算有几分见识,”羿伊尘说道:“我们谈事情的时候,我不喜欢被打扰。”
这是个有些奇怪的理由,可如今汪染摸不透羿伊尘的习惯和路数,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挣脱这传说中只有上仙才能构筑的虚界小空间,便既来之则安之的靠在那舟上,说道:“虽说是强词夺理,可我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她看向羿伊尘:“不如,我们重新做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