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伊尘?”施源敬沉思了下:“我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许是有人盗走了宣玺的身体,动用了什么邪术,召出了这样一个人物。”
“他来找你,是何目的?”
汪染摇头:“他只是拦我, 却并未伤我。我也并不清楚,这羿伊尘到底想要做什么。”
“羿伊尘的事情暂时并不紧要,师兄以后若是碰见他, 千万记得要警惕远离就好, ”她看向施源敬:“师兄, 你还是先跟我说霍家的事吧。”
“霍家的事情, 具体我也不清楚。”施源敬说道:“我只知道,新帝即位后,便对霍家动手了。本来只是消减兵权, 不知为何,竟变成了满门抄斩。”
汪染的手几不可见的抖了抖:“那霍将军他们?”
施源敬神色不变:“个人自有缘法,既是获罪皇权, 又无反抗之心,便自然只剩下了一条路。”
这话的意思,便是霍家的人,都已经死了。
不知为何,汪染想起了在灵画派时,霍诚笑着跟自己谈起家人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是真实的,语气中的温暖也并未作假,他对霍家,虽然不得不离开,可也是真心眷恋和爱重。
若是他回来的时候,发现物是人非,一切都已经晚了,那又该是怎样的绝望和悲痛。
汪染压下动荡的心绪,问道:“霍诚呢?”
“我也一直未见过他,”施源敬说道:“我来时,那皇上是不以为然的,可如今的地宫长老游游既然却让我留了下来,等到魔气溢出的时候,那皇上便也不肯放我走了,让我守当初立契之诺,抵御外贼,守护皇宫。”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也知道,上京皇族对于修真之事,一向多有排斥,也不允许皇城内的大臣与修者有所接触。如今,霍诚尚未回来时,他们便提前给我传了消息,只怕是早有准备。”
“我猜测,他们可能早就知道霍诚修行的事情,”施源敬说道:“只是他们未料到,霍诚的修为竟已到了如此的地步,竟然能够无视皇城的禁制。”
汪染敛眸,问道:“事到如今,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她这问话,彼此都清楚,问的到底是什么。
霍诚入魔,又不肯与施源敬和汪染相见,便是已经铁了心要报仇了,他要杀的,便是上京皇族。
但施源敬当初立契,如今被游家人召来,便是会了偿还当初的立契之约,他要护着的,便是上京皇族,要斩杀的,便是霍诚。
两人之间,已经是极致的对立。
在这隔绝修者的上京城中,就连两位的师尊白灵境和伏泊蘅,都无法插手。
汪染问的,便是这中间,是否还有可以和平解决的终局。
施源敬神色平静:“我既然已经立契承诺,便会守约。哪怕今日攻来的不是霍诚,而是师尊、掌座,我也不会退让。”
他看向汪染:“师妹,你可以走。”
汪染本来不安慰的心,在看到施源敬眼中的决然时,也突然平静了下来。
她露了笑容:“师兄说的什么话,当初师兄是为了帮我取邪影玄冰才立契的,事到如今,汪染又怎会置身事外。”
“更何况,这许多年来,汪染一直受师兄照顾,师兄也说过,同门之间,无需太过言谢,该做的,自然便会去做。”汪染看着他:“这个时候,我自然要与师兄一起。”
“他若看到你站在敌对一方,必然会伤心。”施源敬说道:“他对你的心思,我也知晓几分。”
汪染缓缓摇了摇头:“前尘往事,霍诚都已忘却。”
她站起了身:“师兄,我可以陪着霍诚去死,但是,我不能看着你死。”
“我决不允许。”
汪染声音决绝:“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施源敬轻笑:“我不会死。”
“即使上元的人都说,霍诚是难得的天才,天生剑体,哪怕他能无视禁制在这上京城中入魔斗法,”他看向汪染,眼神淡淡:“即使是这样,我们对上,死的人也是他,而不是我。”
霍诚之前,上元这一辈的骄子是施源敬。
即使现在霍诚是新一代的翘楚,施源敬也是上元年轻一代中望着的那支标杆。
他说出这话,便有这样的自信。
汪染回头,冲他笑道:“师兄,我信你。”
她继续说道:“整日赶路,我也有些累了,我想先休息下。”
话说的已经差不多了,施源敬也不留她,便交代个宫人,领着汪染去院子内的其他房间休息了。
汪染到了房间,便靠在床上,细细的思考着霍家的事情。
施源敬确实是厉害,他虽与霍诚同为元婴,可一个初期一个后期,又相差了近一百年的阅历和历练,若以常理来说,施源敬不会输的。
可这个世界的存在,目前所发生的事情,都不是可以以常理来推断的。
霍诚是书中的男主,是钦定的世界气运之子,连在上京无惧压制的事情,他都干出来了,若真是和施源敬对上,谁输谁赢都是不一定的。
而输的那个人,便是死亡的结局。
汪染说要留下,和施源敬一起,不会让他死,是真心的。
施源敬落入如今的境地,要全那立契之约,便是因为她。
而施源敬在她修行路上的回护教导、亦兄亦师的无私帮助,都让汪染无法放下施源敬。
霍诚虽也对她很重要,可在这样的选择下,汪染无法离开施源敬去找霍诚。
她必须要保住施源敬不死。
她也想要保住霍诚。
只有留在这里,她才有做到的机会。
自古事实难以两全,若真想要逆天而为,便需要付出代价。
汪染闭了眼睛。
她已经欠了两个人太多,这代价,便是该由她来付的。
夜幕沉沉。
许是因为近日里上京城的气氛太过压抑,以至于连天空之上,都没有什么星星,只有一轮孤月,显得有几分萧瑟凄清。
晚饭时,已有宫人给汪染送了一盏酒,喝了那酒,她便可以暂时无视上京禁制,能够调用体内灵气了。
汪染站在窗前,感受着体内的灵气,隐匿了身形,便从窗户跃了出去。
上次来到这皇宫的记忆,还是多年之前,她失了记忆,以舞女的身份入了宫,然后又碰上了师兄,被带入了禁地,拿了邪影玄冰压制魔印。
如今故地重回,于夜间缓缓行进,旧日的回忆,便也不觉的冒了出来。
皇宫很多,汪染已经记不清路,只记得大概的方向,她想要去禁地看看,虽找对了方向,可靠的越近,便越发感受但身上灵力凝滞,只怕再往前走,就要连身上的隐身咒都要散了,便又退了回来。
汪染本想回去,可半路上,就见那如今的天子游既礼,正坐着轿撵之上,被抬着往前走去。
汪染心中,对那霍家遭祸的事情,还有些疑问,虽不知此行是否能有所收获,但既然撞上了,便想着跟上去,看看能否听到什么消息。
游既礼的轿撵,停在了一处宫殿之外。
那宫殿金碧辉煌,光从外面看,就气势恢宏,显然这宫殿的主人,在这皇宫之中,并不是普通人。
随行的宫人都自然的守在外面,无人跟着游既礼前行。
游既礼自己推开门去,便向着那殿内走去。
他的脸上带着笑,也带着一种迫不及待,汪染看了,无端有几分恶心。
看来,大晚上的,这游既礼是来宠幸嫔妃来了。
如今事态紧急,霍诚在外虎视眈眈,师兄又为游既礼的生死费心劳力,可这游既礼竟然还有心思想这男女之事,汪染便对着皇帝有几分不喜。
汪染不欲多留,转身便打算走。
她是想来听消息的,可不是来听欢情墙脚的。
可还未迈出一步,汪染的脚步便停了。
她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笑的很娇很媚,低低的叫着“皇上”,却唤醒了汪染快要忘记的记忆。
那是她失忆时在清风阁时的事情,当时露茗教导她,对付色~欲熏心的急性男子,就要用这样的语调和笑声。
因为他们很肤浅,不追求什么精神和情调,只是单纯的被欲~望催使,是最好掌控的男人。
如今这笑声,这声音,当初许茗还是清风阁的露茗时,曾经这样教导过汪染,这发声,这语调,几乎与许茗教的一模一样,甚至勾人程度,还要更高一筹。
那屋中的女子,难道也和清风阁有关系吗?
甚至于,也是许茗曾经教过的徒弟吗?
可那个时候,她自己说的,只教了汪染一个人。
而且当时许茗还算清风阁的魁首,应该不会培育主动去培育其他人的。
可若是许茗,也不可能。
当初许茗虽然逃离,可毕竟被自己废弃了丹田功法,成了凡人之躯,再怎么样,这声音,也不会这般的年轻。
这人,到底是谁?
汪染起了好奇,便穿过殿门,向着殿内,一步步的走去,想要看看那人的模样。
可她越靠近内殿,便感受到体内灵力的凝滞,身上隐身咒几乎要溃散。
若说是受到谁的影响,那么便只有皇帝游既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