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到桌子旁放下了空碗,一回头,他就看到韩彦正把手伸向了她的衣襟,似乎想解开她的衣服,顿时一个箭步跨过去,抓住了他的手,厉色道:“你做什么!”
事实证明,薛策的“铁砂掌”对男人的杀伤力也很强。韩彦被捏得手腕生疼,龇了龇牙,有些委屈地说:“做什么?薛兄,你没听到刚才大夫说的话吗?我们要帮戚兄擦汗啊,趁现在有时间,先帮他把衣服脱光了,再塞进被子里,一会儿发汗的时候,就不用浪费时间脱衣服了嘛。”
顿了顿,韩彦有些狐疑地瞅着薛策:“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薛策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慢慢松开了他的手,人却还拦在了床前,没有让开的意思:“不劳烦韩公子了。”
韩彦没听出他话里有话,道:“麻烦?一点也不麻烦啊。大家都是男人,怕什么,总不好让侍女来代劳吧。”
薛策沉默了一下。
的确,如果戚斐是男人,那是没什么好阻拦的。
可她分明不是。
当然,她的身份也不是什么不能曝光的重要秘密。但,要是他叫了侍女来,她是个姑娘的秘密,也就要被公之于众了。
不知为何,他看见这个叫韩彦的家伙的热乎劲儿,就极其不想让对方发现戚斐是个女孩子。
光是想象一下,这个人知道她的秘密后,会有什么反应、会如何献殷勤,他就脑仁疼,肺管子也跟被戳了一样,很不舒服。
自然,有多少人对她献殷勤,也和他没关系。他不在意。只不过,他觉得,一堆男人追在她后面流哈喇子的情景,看得人心烦意乱。
尤其是这种紧张的战争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想为这些儿女情长的无谓之事分心。为此,他可以勉强代劳。
这么想了两次,薛策堵在心口的气才顺了,面无表情地将韩彦请了出去。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
“这里有我就行了。”
韩彦:“……”
如那个大夫所说,戚斐喝下药不久,身体就开始发汗了。
薛策打来了一盆热水,坐在床边。
刚才赶人出去的时候,是毫不犹豫的。现在真要动手了,他却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将毛巾拧了又拧,却仍动不了手去解她的衣服。蒸腾的热气,仿佛也渗入了他的毛孔里,让他坐立不安。
他忽然有些后悔了。
他没做过这样的事,也许,还是叫一个侍女过来代劳比较合适。之后再叮嘱她不许把事情说出去,不就行了?
薛策这么一想,豁然开朗,将毛巾一扔,腾地站了起来,就想开门出去。
床上的戚斐却在这时轻轻嘤咛了一声,似乎因为浑身都在冒汗,十分难受。
薛策站住了,回头看了她一会儿,重新走了回来,认命地拿起了毛巾。
他对这个女人完全没有兴趣。不过,她今晚救了他一命,又绝对不会知道现在发生的事。那么,他就代劳一下吧。
绸缎的衣带十分柔滑,他觉得自己根本没用力,手一抖,轻轻一拉,就已经松开了。
仿佛在拆开一件沉睡的礼物。衣裳之下,裹胸布已经被汗水浸染得变了色。少女的身体雪白耀目,冰肌雪肤,无遮无挡地呈现在了眼前,均匀地沁出了一层薄汗,如同在肌肤之下渗入了一层磨碎了的金砂。
薛策的一颗心脏跳得飞快,喉咙有些发干。闭了闭眼,小心而迅速地用热水帮她拭走了汗水。担心自己手劲太大,在这无暇的肌肤上弄出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他用了最大的克制,去放轻自己的动作。却根本不敢擦得太仔细。
黏糊糊的汗水被囫囵擦走以后,戚斐显然舒服了很多,眉头也松开了。
完事后,薛策将她衣服整回了原样,把她整个人塞回了被子里,将毛巾丢进了热水盆里,坐在床边,自己的全身也出了一层汗。
太热了。
薛策模模糊糊地想,走到桌旁,灌了一大口的冷茶。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薛公子,太守大人在孟大人的院子里,他请你立刻过去。”
薛策将茶壶放了回去,把门打开了,见到外面站了两个身材健壮的中年仆妇。
中年仆妇向他行了个礼:“戚公子就交给我们照看吧。”
“嗯。”薛策知道正事要紧,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回头对两人说:“她睡着了,你们不要吵醒她。守着这里,不要让任何人进去。”
……
在自己的地盘里出现了刺客,还险些闹出人命,韩生蕤的查案速度不可谓不快,很快就抓到线索了。
这个叫做兰儿的女刺客,应该是羯人的一个探子。她是孟子源在接管信阳时,在路边见到的女人。
当时,孟子源看她貌美又无依无靠,起了色心,也没怎么了解她的身世,就将人收到了后院里。
这个兰儿也很会讨他的欢心,所以,在信阳城破后,孟子源逃跑也不忘捎带上她,就这样一起来到了涿丹。
从她的卧室中搜出的一些证据可以知道,她跟了孟子源后,又勾搭上了孟子源身边的一个叫做孟纶的副将。这个副将,同时也是孟子源的小儿子,人显然是没有他爹那么精明的,被兰儿迷得晕乎乎的,不仅让她出入军事要秘的场所,还被她知道了涿丹的屯兵数目,偷偷抄录了城楼的地下通道图,画好了离开的通路。
兰儿应该是接过暗示,不仅要搜罗秘密,还要在必要时杀掉涿丹的主心骨,加快涿丹的溃败。
虽然孟子源的官职比韩生蕤高,但在涿丹里,将士们并不服孟子源指手画脚的管理,迄今为止,他提出的建议都被无视了。这场战役的主心骨,毫无疑问是韩生蕤。连日以来,他都坚持站在城墙上督战。如果这个人被刺杀的消息传出,一定会对涿丹的士气造成很大的影响。
兰儿挑的时机其实也没错。在所有人都聚集在韩生蕤房间里的那几天,为免毒错人而打草惊蛇,她并没有在糖水中动手脚。
在开战以后,羯人连败两日,局面对羯人越来越不利了。她必须更快地完成任务,离开这里。到了今晚,确信书房中里只有两个男人的影子,她终于动了心思——毕竟,这么晚了,按照常理,待在韩生蕤房里的,只可能是他自己和一个武艺不精的随身侍从。
如果顺利的话,她把喝了糖水、不能动弹的韩生蕤杀掉以后,就可以带着布局图,从密道离开涿丹了。
但兰儿万万没想到,为了让戚斐适应第一次的战争剧情,【守城之战】的难度并不高。所以,在关键时刻,这些NPC的智商也有点捉急——前面明明都铺垫了那么久了,最后,兰儿还是败在了“做什么都想当然”上面,没有去确认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她的目标,就鲁莽动手了。
到最后,阴差阳错地喝下了糖水的人,就成了戚斐。
孟子源大半夜被人叫了起来,喊到了院子里,一边走,一边发怒:“你们深更半夜把我叫起来是做什么!要是没有一个好的解释,我要你们好看!”
一走到地方,他就惊愕地看见了众人围着的空地中间,他的宠妾兰儿成了一具尸体,旁边跪着的是他的儿子孟纶——这人平时不可一世、颐气指使的样子早已消失了,正吓得不断求饶。
一见到他,满脑肥肠的孟纶就眼前一亮,嚎了起来:“监军大人!爹!救我!”
孟子源瞠目结舌,快步上前,就要问责:“韩太守,你们怎么绑了我的人……还有兰儿……这是怎么回事!”
韩生蕤简单地说了前因后果,孟子源的脸色果然慢慢黑了,刚才要兴师问罪的底气也泄光了。
孟纶还在继续求饶,呜咽道:“爹,是那个贱人骗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啊!”
“闭嘴!”孟子源愤怒地剜了他一眼,看向韩太守,讪讪地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韩太守,这件事,纯粹是这个贱妇的错误。既然她已经死了,纶儿也是一时识人不清,我会好好地教他闭门思过,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的了。”
言下之意,就是想息事宁人,大事化小了。
毕竟,对他来说,兰儿只是一个玩物。自己的儿子是亲骨血,还在军中挂了职。通敌的罪名可大可小,一旦坐实了,也会影响到孟子源自己的仕途。所以,再怎么生气,也要帮他兜着,回到房间里再自己教训。
没有人接桩。
薛策抱着手臂,淡漠地抬了抬眼皮,声音没有什么温度:“韩太守,依照军规,通敌之罪该怎么罚?”
兰儿很可能已经泄露了不少他们这边的秘密给羯人听了。众人绝不可能让孟子源就这样蒙混过关。
何勇一听,会意地答道:“军棍三十。”
军棍三十,如果打的人用尽全力,那么,再强壮的人也撑不到最后。依孟纶的身材,恐怕不到十棍就要归西。要是随随便便打,打完了三十棍,也要去了半条命了。
孟纶已经吓软了。孟子源面色铁青,咬牙道:“韩太守,这又是何必呢?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啊。”
韩生蕤恍若未闻,拢了拢袖子,淡淡道:“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