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陆家全是女眷,李县令一开始不大开口,云氏孺人善谈,都是她在说。
“弹劾参奏之事,乡君不必放在心上。”云孺人推心置腹,“莫说国舅爷行事并没错处,便是真有不妥当的地方,国舅爷自会一力承担,断断不会牵连乡君。”
“多谢孺人。”陆离客气的道。
“乡君的功劳,是抹杀不掉的。”云孺人有几分得意,“乡君知道么?我家老爷接到乡君的书信,万分看重,立即实行,县丞等人出面阻挠,我家老爷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瘟疫的源头找出来,把首恶之人的尸体挖出来,重新烧了一遍----”
陆离和沈氏都有些迷茫。
她们还是第一回 听到这样的内情。
李县令虽然不大方便和女眷过多交谈,但云氏说得不清不楚,他不得不清了清嗓子,缓缓道:“下官查到怀县这些得了瘟疫的百姓,大都住在春风街,若和春风街有日常来往。若不是住在春风街的百姓,虽然也得了瘟疫,但症状会比较轻。而住在春风街的这些百姓,尤其以夏百户家的仆人婢女为最重。夏百户年过六旬,瘟疫发生之前病故,因死时全身发黑,他的儿子很害怕,将他火化后埋葬。”
李县令之所以收到陆离的书信之后便信了,便照办了,原因很多。夏百户的死,是其中之一。
夏百户死后,妻子、儿子及仆人婢女,都得了病。
夏家人的症状,是最为严重的。
李县令大胆推断,这个夏百户就是瘟疫的源头。为了鼓舞怀县百姓的斗志,也为了向县丞赵大损挑战,李县令命令把夏百户的尸体挖出来,重新烧了一回。
夏百户有一个干女儿,送给赵大损做了妾。李县令这样的作为,狠狠打击了赵大损。
怀县百姓是迷信的,烧了首恶之人,再加上红叶草的疗效,不少人病情好转,都站在了李县令这边。
李县令在怀县,大获全胜。
现在的李县令,春风行意,就等着升官了。
“国舅爷行事,一定有他的道理。”李县令对萧淙十分推崇,“记得那时有百姓不肯戴口罩,下官去信向国舅爷求教,国舅爷亲自到怀县,命人当街挖了一个又深又大的坑,传令不戴口罩之人,当场活埋。从那天开始,怀县百姓再没有一个敢光着嘴出门的。”
“还有这回事。”陆离像听故事一样。
萧淙这做法粗暴了一些,不过貌似很管用?
治理这种类似鼠疫的瘟疫就两点,一个是隔断传染源,一个是戴口罩。怀县的局势之所以能很快稳住,就是因为措施得力啊。
“国舅爷闹事,一定有他的目的。乡君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云孺人再三宽慰。
“听贤伉俪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陆离把李县令、云孺人捧得很高。
云孺人心中欢喜,小声跟陆离说私房话,“乡君放心,哪位殿下也不是吃素的。”
盛兴昌、六皇子高祯他们想对付萧淙,顺便打击陆离,那也得问问其余的皇子们答应不答应啊。
四皇子,以及四皇子的岳父户部尚书苏瑞,不会让六皇子、盛兴昌如愿的。
李县令是苏尚书的学生,自然唯老师马首是瞻。
云孺人的话没有说错。参奏萧淙的奏折越来越多,朝会的时候,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谢迁更是直接对萧淙发难,要求皇帝严惩。
户部的右侍郎唐以诚站出来了,“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在萧侯爷侮辱盛尚书之前,盛尚书和盛尚书的女眷,是不是也侮辱了无辜之人?”
谢迁不假思索,“即便如此,无辜之人,究竟不是朝中大臣。”
“未婚少女,凭着一己之力得到乡君的封号,放眼朝野,不过欣豫乡君一人而已。而朝中六部,皆有尚书。”唐以诚针锋相对,“显而易见,欣豫乡君更难能可贵。”
一直没说话的萧淙,这时慢悠悠的道:“如果一定要因为身份的不同,来区分可侮辱与不可侮辱。那么,是盛尚书更可以侮辱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增加了几百字,没有大的改变,不看也不影响接下来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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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武定侯这话过份了吧?”吏部左右两位侍郎,都为盛兴昌抱不平。
盛兴昌隐忍不发,胸中怒气翻涌。
就算萧淙是国舅爷,也不该当着众朝臣的面笑话讥讽他这位吏部尚书,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迁大声道:“侮辱朝中大臣,便是侮辱朝廷---”
萧淙打断他,“你不如直接了当说清楚吧,到底谁能侮辱,谁不能侮辱?本侯官居一品,官比你大,俸禄比你高,打架比你厉害,那么本侯能侮辱你么?”
“萧侯爷这便是胡搅蛮缠了。”谢迁涨红了脸。
朝会本该是极其严肃的,但鲁国公符老爷子年过八旬,返老还童,时常说出惊人之语。
“怎么侮辱?”鲁国公很感兴趣的问道。
“打还是骂啊?”鲁国公的外孙、舒王世子高祤一心孝顺外祖父,竟不顾场合,跟着发问。
“打人骂人,过于粗暴外露,本侯不屑为。”萧淙自夸。
萧淙自袖中取出一方碧绿罗帕,不管谢迁如何呼喝抗议,执着的盖在了谢迁头顶,“本侯侮辱盛尚书,是让他盛府门前一片白花花;侮辱谢左佥都御史,不如就让他头顶绿油油吧。”
“哈哈哈哈哈。”有些自制力不太好的朝臣,忍不住发生了笑声。
萧国舅做事还真是绝,对一个男人来说最大的侮辱,便是头顶上的那层绿吧?
朝臣们分成了三派:一派笑话谢迁,其实就是帮着萧淙;一派义愤填膺,维护谢迁,其实就是站在了六皇子、盛兴昌这边;还有一派两不相帮,绷着脸站着,对身边的嘲笑声、激烈争执声充耳不闻。
“陛下为臣做主啊。”谢迁跪伏于地,声音悲愤、悲怆、悲郁。
“武定侯侮辱朝臣,扰乱朝会,请陛下严惩。”盛兴昌等人齐声请求。
皇帝冷眼看着这些大臣们,“萧淙,你可要为自己辩解?”
萧淙做无辜状,“陛下,臣只不过指出了一个事实而已。因为这个事实过于丑陋,便算臣侮辱谢迁了么?”
谢迁差点没气死过去,“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谢迁是为盛兴昌出头的,盛兴昌不能眼睁睁看着谢迁受侮,“萧侯爷,谢家的家务事,不归萧家军管吧?萧侯爷逾越了。”
萧淙笑得无赖,“谢家的家务事,自然不归本侯管。不过本侯听说都察院有人要参奏本侯,其中尤其以这位谢左佥都御史跳得最高。本侯一生气,夜探谢家,要打谢迁一顿,出出本侯肚中这口恶气-----”
萧淙环顾朝臣,面有得色。
朝臣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鸦雀无声,等着他往下讲。
谢迁心里发毛。
“谢家有一个问题,有一个大问题。”萧淙指指谢迁,无限婉惜。
“什么大问题?”谢迁硬着头皮。
“谢家的墙太矮,本侯轻轻一跃,便进去了。”萧淙大言不惭。
…………
这算是显摆自己轻功好么?
“萧淙,说重点。”皇帝命令。
“陛下有旨,臣不敢违背。”萧淙非常听话,“臣进到谢家,本来只想揍谢迁一顿,谁知谢迁在书房奋笔疾书,臣想着那肯定是参奏臣的奏章,不如等他写完了,拿来看一看,再做道理。谢迁一时半会的写不完,臣闲着也是闲着,便在谢家四处随便转悠。这一转悠不打紧,谢家某位女眷的私情,便被臣撞见了。”
“萧侯爷慎言!”谢迁一张脸庞,时而红如火,时而白如纸。
萧淙怜悯的看着他,“谢左佥都御史大概不知道,你家和邻居家有一条秘道相通。你在书房写参奏本侯的奏章,令正自秘道中接了你的邻居,替你热情招待----”
“哈哈哈。”又有不厚道的朝臣发生笑声。
谢迁直直瞪着萧淙,身体僵硬,脑子嗡嗡作响。
完了,被萧淙当着众朝臣的面这般侮辱,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萧淙欺近谢迁,脸上带着笑,眼神残酷,“你不过收了盛兴昌区区黄白之物,便敢替他出头,向本侯发难。本侯若不把你收拾了,岂不是猫猫狗狗,都可以欺到本侯头上来了?”
谢迁僵立不动,心在滴血。
他早就听说过萧国舅不好惹,但不知道竟这么不好惹---
“陛下,臣以为应该彻查此事。”礼部尚书建议,“若萧侯所言不实,萧侯自应担责。若萧侯所言属实,谢御史治家不严,家风不正,有何面目再担任左佥都御史之职?”
“准。”皇帝沉声道。
官员不能修身齐家,家里有丑闻,这是不可以的。
近卫受命,立即出发,到谢家查证。
谢迁面无人色。
朝会辩论到了这一步,盛兴昌这一派非但没占到便宜,还损失惨重。按理说盛兴昌应该暂时休兵,休整之后再做后图,但六皇子高祯看到萧淙便想到“私奔”之事,实在气不过,“陛下明察,就算盛夫人侮辱欣豫乡君在先,也是有情可原的。欣豫乡君,原本只是盛府一名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