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切,沈刑全不知晓。
父母成为噩梦。
看见他们的那一刻,沈刑无比憎恶。
甚至觉得作呕。
每日以怪物为伴,踏入无止境的深渊,昔日的亲人,今日是什么?
沈刑也不知道。
从一开始只能无力承受,到慢慢反抗试着去杀那些怪物。
一只,两只,三只……
沈刑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只怪物,杀的心已经麻木,不会为之动容,哪怕被尖牙咬穿手臂,也不会哭泣喊疼。
好像,上一次哭,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父亲是发号施令的人,一个眼神,他就要去和怪物厮杀。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
那一点亲情,早已被打磨的烟消云散。
不知不觉间,沈刑那双眼睛,如死水一般,没有半分情感。
少年的身量长高了不少,人也在磨练中锋芒毕露,像是未出鞘的剑,蓄势待发。
只是这把剑,一直在黑暗中游走,没有一点人气儿,一眼看过去,和死人一般无二。
一个精致漂亮不像活人的人。
沈择林和宋雅亲眼见证,这个孩子的变化,却也无能为力。
现在的沈刑,能够控制部分异能,但还不算完美。
宋雅期待着可以弥补他,强扯出一个和从前一样的笑容,温柔地唤他,“小刑要不要试着感应一下爸爸妈妈的情绪?”
沈刑面无表情地抬眼望向宋雅,冷声道:“不要。”
此话一出,宋雅一怔,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在里面打转,强忍着才没有落下。
“小刑,对不——”
“脏。”
不等宋雅说完,沈刑就冷冷的吐出一个字,转身离开。
脏是什么意思,他其实自己也说不上来。
只觉得曾经那样满身血污的自己,已经彻头彻尾,无可救药了。
从一脚踏入黑暗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正常了。
怨念、愤恨、隔阂、亲情……
各种复杂的情绪堆积揉捻在一起,早就不是沈刑能够想通的事了。
以他的心智,大概能猜到父母当初是怎样的心情。
可他,无法接受。
3X74年,那一年沈刑14岁。
“沈刑,你怎么又跑到我的实验室了!”一个穿着白大褂,金发的男子大喊道。
只见沈刑坐在椅子上,目光淡淡,随手抓起实验用的生物,道:“无聊。”
他声调称得上平静,可平静之下,有一种令人窒息,带着毁灭性的疯狂。
这是池言霖对沈刑的印象。
一个疯子。
池言霖年长沈刑7岁,21岁的成年男人,面对14岁的沈刑,却有种说不上来的压抑感。
在沈刑心里,似乎没有好坏对错,他做事毫无逻辑,荒谬凶残,更没有底线。
童年被掌控的人生,在此时彻底爆发,肆意妄为。
就在池言霖还在心中感慨万千的时候,他突然看见沈刑居然用手去扯他准备实验用的特殊生物。
池言霖急了,“沈刑,你他妈赶紧放手,那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你要是敢弄死了,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我这拿到一个实验品!”
沈刑:“……”
他垂下眼,看了看手里这奇形怪状的东西,也就池言霖喜欢摆弄这些。
就因为池言霖总是搞这些,整个斯洛克维,几乎没人敢靠近池言霖的实验室。
只有沈刑不怕,还总能把池言霖气的跳脚。
“小兔崽子,你听到没,放手!我叫你放手!!”池言霖急得不行,歇斯底里地大喊着。
他很是心疼地盯着沈刑手里奄奄一息,差点被扯断腿的生物。
那是他不顾危险,在森林里找了三天三夜,才找到一只的宝贝啊!
要是被沈刑搞死了,他绝对会哭的。
沈刑清楚池言霖对实验的痴迷,感受到那股紧张的情绪不是作假,很是无语。
五指一松,把东西放回到原位。
池言霖立马紧张兮兮地跑过去,捧着那东西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有出事后,才松了一口气。
“我说,你就不怕它有毒吗?什么都敢上手碰。”池言霖无奈吐槽。
“我能感知到它体内的情况。”沈刑淡淡道。
池言霖恍然大悟,看向沈刑地眼神愈发微妙,“你这异能是不是越来越变态了?”
沈刑不语,没有接话。
感知到的东西越是细致,他的意识就越混乱,有时连哪种感觉是真正属于自己的都分不清。
曾经那些拥有感知异能的人会疯,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能与别人感同身受,却从未有一个人能知道他的痛。
沈刑浑身透着幽冷,这股冷,好似从骨子里渗出来似的,当池言霖对上那冷郁的视线时,都忍不住心中一颤。
“沈刑,你要不要离开斯洛克维,去其他地方看看?”
孩子还小,那些过往的经历如同扎在心上的刺,根深蒂固,无法去除,多去外面看一看,兴许有改善的可能。
闻言,沈刑敷衍地简单回了一句,“没兴趣。”
“那就当是帮我去看看?”池言霖怂恿道。
“……”沈刑神色中有少许不耐烦。
14岁的少年,本该是最好的年纪,阳光向上,沈刑却周身气质冷沉阴郁,拒人千里。
“我最近研究了一款手环,有储存功能,还可以压制高层人类在其他城区受到的影响,但是没人愿意替我试试,如果有人能帮我试验一下,以后有什么好玩意,我都可以先给他。”
“……”
池言霖的异能也是特殊系,十分罕见,这种异能被定义为“创造”,正如其名,他总能创造研发出新奇的东西。
在他的“苦口婆心”各种诱导下,沈刑终于同意了。
沈刑走的那一天,池言霖塞给他了一堆东西。
像什么可以保持食物新鲜的球,按一下就能变出一栋房子的盒子……
池言霖就像个老父亲一样,衣食住行全方面都帮沈刑考虑到了,然后双眼含泪送沈刑送到了城区交界处。
沈刑:“……”
确认沈刑真的走了以后,池言霖笑容灿烂,开心地回到实验室,没忍住呐喊:
“小兔崽子可算是滚蛋了!”
他连夜打包行李,把实验室搬走,换了好几个地方,确保沈刑一时半会找不到这里,才安心地实验去了。
沈刑戴上了池言霖给的手环,刚开始没什么感觉,等到了其他城区时,手环发挥了作用。
每个城区的环境都大不相同,就好比高层是有着新鲜空气的地方,中层是空气质量很差的地方,底层是尘土飞扬呼吸一口满嘴沙子的地方。
这也是为什么高层人类到其他城区会十分不适应的原因。
这种异样感,会让他们很痛苦。
但佩戴上手环时,就像是一个过滤器,降低了那种感觉的同时,还会压制人的异能。
在中层时,沈刑的异能变为不刻意去使用就无法感知,但同样的,也附带副作用,使用时会感知到范围内所有人的情况。
疼痛、情绪、五感这些被沈刑统称为“吵”。
沈刑蓦地来了兴致,他有些好奇,去底层会是怎样。
腐朽破败的砖石建筑仿佛随时都会倒塌,浓厚的灰尘让人不堪忍受。
沈刑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畅快,在这里,他不觉得“吵”,而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异能,被压制到只可以感知他人的情绪。
靠着这点,沈刑依然可以在底层混的风生水起,避开那些有恶意的人。
之后,他和其他孩子一样,被送到名为学校的地方。
那天,天气很好,微风轻轻吹拂在人身上,带着股舒适的暖意。阳光落在树上,打下一片阴影。
而在光影交错之处,一个小身影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背靠着树。
沈刑记性很好,听人提过她。
她叫黎非白,其他人都说她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
女孩脸上没什么表情,安静地要命,但沈刑知道,她是有情绪波动的,只是比正常人要迟钝一些。
这是沈刑见过内心最干净清澈的人,没有其他人那些复杂的情感。
沈刑站在不远处看了她好久。
他终于确定,这个人不是假装的,安静的内心,甚至能驱散他心底的烦躁。
他不讨厌安静的人。
细细感知了女孩的情绪,沈刑朝她走过去,尽量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可怕,省的吓到人。
“喂,黑东西,你哭什么?”
“你叫我?”
嗯,会说话,和别人说的不一样。
沈刑不介意陪女孩玩玩,他掩饰好真实的自己,装作善谈的样子,引导着女孩说话聊天。
反正他来底层,就是为了开心,为了放松。
“我叫沈刑,以后我陪你,但我有个条件,你不可以和其他人关系比我好,因为是我先来找你的。”
可没有人可以无时无刻的陪伴,沈刑也不例外。
他总会隔三差五的跑到其他地方,但每次回来时,女孩都会坐在那棵树下。
两人心照不宣,把这里当成了见面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