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陷入了永恒的噩梦。
“拜拜……”
没有回应。
“这回你要恨死我了吧?”
封辞自嘲地笑笑,闭上双眼,充当靠枕,任由黎非白靠着,双手抓住黎非白的衣服,用力一扯。
染血的布料霎时碎裂。
伤口上的血肉和衣服粘连在一起,饶是黎非白都忍不住疼的颤抖。
她仿佛刚从血水池中捞出来一般,脸色苍白,身上全是触目惊心的伤,即使未着寸缕,也升不起旖旎的想法,只是让人更加心疼。
闭上眼的封辞,看不到这番场景,但大致也能想象的到。
他嗤笑道:“你还知道疼呢?”
封辞伸出手臂把黎非白圈住,低下头缓缓靠近她伤的最重的肩部。
那里就像是一个血洞,骨头被利器扎碎,光是想想,就知道当时该有多疼。
这些伤,用治疗药剂,不是不可以治。可问题是,封辞自己受伤都不用药剂,而是用些普通的药膏,自然是没有准备药剂的。
他也不能用黎非白的手机去购买。
那就只剩下一种办法,他的异能。
封辞把头埋在黎非白肩颈处,眼眸微抬,目光阴沉。
他脑海里莫名浮现出那日黎非白厌恶的表情。
“没有什么比和讨厌的男人接触更恶心的事了。”
想到这,封辞用力咬了咬牙,神色阴鸷,表情略显狰狞。
黑眸好似掀起海潮雾浪,覆盖上一层幽暗的蓝色,只一眼便要将人的灵魂摄入其中。
下一瞬,黎非白身上所有的伤,都在以极其诡异的速度快速愈合着。
直到皮肤恢复至白皙光滑,没有留下一丝疤痕。封辞方才闭上双眼,身体失去控制,朝黎非白压了过去,两人同时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封辞的异能,只会给人带来痛苦。
无论其他人怎么想,这个异能,他宁愿从未拥有过。
封辞讨厌使用异能过后失去意识的自己,那会让他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就像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没有还手之力。
就像多年前那个幼小没有自保能力的废物。
不过……
黎非白体内的蓝线,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这是封辞视线坠入黑暗中,最后一秒的想法。
————
“妈,为什么我叫沈刑啊?刑这个字感觉怪怪的……”
六七岁的小男孩窝在沙发里,扁着嘴,一副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高层的孩子基因有缺陷,甚至可以说是两个极端,要么极强,要么极弱。
沈刑长到现在,虽然还未觉醒异能,但表现出来的能力,都远超同龄人。
父母对他更是寄予厚望。
长相温婉的女人坐在他旁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温柔道:“一点也不怪哦,你知道爸爸为什么叫沈择林吗?”
沈刑轻哼一声,板着小脸,“我当然知道,这个我学过,良禽择木而栖,优秀的禽鸟会选择理想的树木作为自己栖息的地方,就像现在世界分裂成三个阶层一样。”
“对,小刑真聪明,高层的人能力是不是很强,所以,我们生活的地方也很危险,但正是这种危险,才让人变的更强,倘若换做底层人生活在高层,他们就没法适应。”女人夸赞的同时,也不忘和孩子讲述世界的构成。
沈刑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他早就知道了,但不知为何,母亲还是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讲。
但他还是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听着。
“底层虽然贫苦,有饥荒暴乱灾情,但他们不需要面对可怕的怪物,也不用从小就训练。相比之下,中层处于不上不下的位置,倒是最好的。”
“中层有普通人,也有像我们一样拥有异能的人,全方面发展。”
“小刑,你要记住,阶层区分,是为了让强大的人承担更大的责任,你绝对不可以歧视他人。”
沈刑的母亲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这点沈刑从小就知道。
大多数时间,他也是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受母亲的教导。
父亲每日都在忙着研究什么事,只是偶尔会回来。
母亲从未有过怨言,很是理解丈夫的辛苦,包容着父子俩。
她说:“刑这个字,不只是有惩罚的意思,还有约束行为规范的含义,更代表着凡事不可只看表面。”
但即便是这个很温柔的女人,在沈刑觉醒异能的那一天,眼神里仍旧有藏不住的焦躁不安。
“林哥,小刑的异能,是特殊系?”
沈择林眉头紧锁,好半晌才颔首道:“根据检测分析,小刑的异能是感知。”
“感知?”
“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等等,这些都可以理解为感知,是一个会让人非常痛苦的异能,小刑现在还小,控制不好异能……”
后面的沈择林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宋雅却是听懂了。
这个异能,意味着,沈刑能清楚的感知到来自于身边的所有感觉。
包括疼痛。
沈刑才七岁,这样的异能非但不会让他变强,反而很鸡肋,使用不当,就是自取灭亡。
那天,在家中看书的沈刑,被黑着脸的沈择林带走了。
他被关在全封闭的房间里,这里甚至连窗户都没有,门也必须用特制的钥匙在外面才能打开,里面的人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出不去。
空荡荡的房间让人心里莫名不安。
沈刑迈着腿想要追上离去的父亲,却只能听到门锁关闭的声音。
“咔哒——”
“爸,你干什么!”沈刑不解,他攥着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父亲关起来。
房间中好似连声音都一同隔绝了,安静地只能听到自己的哭喊声,和不断砸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累了。
两只手砸的通红,碰一下还泛着丝丝缕缕的痛意。
沈刑茫然无措地坐在床上。
一日三餐有机器人送进来,呼吸用的氧气,也有专门的管道输送,房间设有洗浴。
无尽的孤独,让这里更像是在牢狱之中。
不知时间,不知外面季节变化,沈刑不记得自己被关了多久。
他甚至分辨不出,过去温馨的家庭,是否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他的一场梦。
某天,门开了。
然后,他的父亲,亲手将他推进了怪物群中。
沈刑双眼无神,麻木地看着那些重叠交错的影子。
他不怕怪物,在小黑屋里他不知幻想过多少次外面的风景。
他想,没有什么比虚无更可怕的事情了。
怪物的嘶吼声,如同一场盛世的表演开幕,撕开浓重的黑暗,冲着年幼的身躯冲了过去。
沈刑很快就被怪物撕咬拖拽,如同玩具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他目前尚不知自己的异能该如何攻击。
滚烫的血液,浑身沾满尘土,狼狈不堪,他透过那抹猩红看到了一抹身影,是洁净纯白的颜色。
母亲最喜欢穿白裙。
宋雅哭红了眼睛,想要冲过来,却被沈择林死死拽住手臂,无法去往那可怜的孩子身边。
距离有些远,沈刑恍惚间感觉母亲是在说些什么。
只是他听不真切。
但不知为何,悲伤的情绪全都堆积在胸腔,压的他无法呼吸。
好疼。
我好疼……
为什么自己被关起来那么多日,母亲一次都没有来过。
为什么父亲要这样对我……
越是想要知道,那股心情就越是强烈。
沈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意识宛如在湖面上飘荡的浮舟,毫无方向。
就在这时,意识好似和什么东西连接上了。
“砰!砰!砰!”
沉闷的巨响回荡在耳边,像是地狱才有的嘶叫与哀嚎,将沈刑拉回到现实,永远无法解脱。
毫无疑问,继续下去,他会死在这。
在他生命即将凋零的时候,沈择林会救他,然后治好他的伤,在把他如垃圾般丢弃,扔回到地狱。
而母亲,一直在旁观着。
“林哥,我看不下去了,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吗?”宋雅无力地跪在地上,掩面哭泣。
沈择林表情阴霾,攥紧的双拳还有手臂上绷起的青筋,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我查过资料,和小刑同异能的人,目前为止只有三个,可你知道吗?那些人毫无意外,全疯了,精神错乱。”
感知是一个很可怕的异能。
他就像是一个可以承载所有的机器。
成年人尚且会哭会笑,但那还只是一个人的情感。
不能彻底控制异能的沈刑,倘若接触到其他人,就相当于同时承受范围内所有人的痛苦与快乐。
早晚会疯。
所以,沈择林要在沈刑可以控制异能前,让他与人隔绝。
怪物虽凶残,但却能让沈刑适应疼痛,假以时日,当他感受到不属于他的痛,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在这种堪称折磨的训练中,沈刑的生存能力也会提升。
沈刑毕竟还小,心性不够稳重成熟,会依赖人,会偷懒。为了避免这一现象,沈择林选择了漠视,甚至亲自当刽子手,断绝沈刑的所有后路,逼他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