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庆宁宫的宫人们都在说,是孟家娘子到太皇太后跟前求的,还说她憋足了劲儿,日夜苦练,八成是想在小年夜里出风头,勾引官家。”
宝儿如今极其敏感,仿佛全天下都想害自家娘娘。
秦盈盈瞅了赵轩一眼,笑吟吟道:“那就让她好好准备吧,跳好了咱们就给点赏钱。”
这话一出,宫人们都笑了起来。
这不就是在暗讽孟芸是卖艺的嘛!
赵轩勾了勾唇,道:“不必把她放在心上,过些日子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秦盈盈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好奇道:“你是不是打算收拾她?还是说,已经下手了?”
赵轩嗯了声。
秦盈盈:“你做了什么?”
赵轩瞧着她,轻笑道:“你想现在知道,还是留作惊喜?”
“说出来先让我高兴高兴。”秦盈盈迫不及待道。
赵轩稍稍俯身,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秦盈盈眨了眨眼,“会不会……有点损?”
赵轩勾起一丝冷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秦盈盈:“怎么办,我男人坑起人来都这么帅!”
赵轩挑眉,指了指自己的侧脸。
秦盈盈凑上去,吧唧亲了一口。
亲完想走,却不能了,赵轩将人勾到怀里,反客为主。
寒冬腊月,凤阁之中却是春意缠绵。
腊月二十三,赵轩再次宴群臣。
吃完这顿饭朝中便会休沐,直到正月十八才会再次开朝,就像即将放假的学生一样,文武官员都挺开心。
更何况,还能看到皇家准备的节目。
往常年份,多是妃嫔或公主表演,这次太皇太后点名让孟芸舞上一曲,等同于在宣布她的“皇室”身份。
众臣不着痕迹地看向赵轩,奇怪的是,赵轩竟然没有反对。
为了这场表演,孟芸可谓下足了功夫。
此时,殿中围起一圈屏风,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氛围。
屏风缓缓拉开,六面战鼓围成一圈,孟芸立于中央,乌发高挽,手执长剑,金色的戎装包裹着纤瘦的身体,杀伐与柔美交织,确实很亮眼。
秦盈盈挑了挑眉,看向赵轩。
赵轩勾着唇,朝她举起酒盏。
秦盈盈哼了声,别开脸。
乐声起,孟芸熟练地挽了个剑花。
赵轩挑眉。
这是《秦王破阵曲》,当年秦太妃便是凭着这支舞得到先帝的心。
孟芸……呵!
她跳这支曲子,就是想引起赵轩的注意。
换成其他人,没准真就感动了,赵轩却不会。
心头已经有了朱砂痣,就再也容不下片粒微尘。
单说这支舞,确实不错,能看出来孟芸下了极大的功夫。明明是纤弱的身材,愣是跳出一种英姿飒爽的韵味,激情、力量、美感并重。
秦盈盈叹了口气。
这个孟芸,书读得好,女红厉害,会背诗,会画画,还会跳舞,长得也不差,若踏下心思找个真心相待的郎君,自有大把的好日子等着她,非要上赶着倒贴。
唉,好好的一个小娘子,怎么就不长脑子呢?
一曲毕,太皇太后带头赞了声好,众臣纷纷应和。
就连赵轩都勾着嘴角,似笑非笑,看上去还算满意。
秦盈盈撇了撇嘴,扭过身子不去看他。
孟芸冲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很隐晦,只有秦盈盈看见了。
她啧了声,用嘴型骂了句:蠢货。
孟芸脸色一变,继而一脸委屈地看向赵轩。
赵轩根本没看她,一双眼睛放在秦盈盈身上,清贵的眉眼染着淡淡的笑意。
孟芸咬了咬牙,很快调整好神色,红着脸向太皇太后献上一副抹额——靛青底,金线绣着“富贵花开”的图样,是她亲手做的。
这也是小年夜的传统,家里的晚辈给长辈送上亲手做的绣活,以示孝道。若太皇太后接了,就相当于承认了孟芸的“晚辈”身份。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放到了那副抹额上。
太皇太后露出慈爱的笑,“这些年老身跟前也没这么个贴心人,孟家这丫头,说什么老身也舍不得放出宫去了。”
说完,便看向赵轩。
原以为赵轩会像往常那样极力反对,太皇太后甚至已经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来堵他。
没想到,赵轩竟然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皇祖母若喜欢,便留着吧。”那口气仿佛在说一盆花花草草。
太皇太后精神一振,才不管是花还是草,当即便道:“既然官家都发了话,来人,传老身的口谕,择孟家女芸为中宫——”
“抓贼啊!”
“别让他跑了!”
尖利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太皇太后的话。
太皇太后腾地站起身,“哪里来的贼人,竟然偷到皇宫来了!”
一个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进大殿,慌乱道:“是、是劫财的,想来是打算趁着主子们都在这边热闹,便悄悄潜入各宫偷盗财物,不料被潘侍卫发现了,如今逃到东边去了……”
“来人,去追。就算把六宫翻遍,也要把人抓住!”赵轩声音威严,一本正经。
侍卫们领命而去。
秦盈盈看着他,压下唇边的笑意。
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孟芸还没起身,手里捏着那副抹额,指尖发白。
就差一点儿!
太皇太后还有半句就说完了!
为何偏偏在这时候!
她恨恨地看向秦盈盈,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这件事确实没那么简单。
不到两刻钟,那贼人便被押到了集英殿,一并带来的还有他在各宫所盗的赃物。
向太后惊呼一声,第一时间认出了自己的首饰匣子,宝儿也认出了秦盈盈装金豆子的大福袋。
赵敏、太皇太后、庆宁宫的贵女们都找到了自己丢失的贵重物品,最后只剩下一个黑漆木盒。
赵轩问:“这是谁的,没人领吗?”
孟芸扎着脑袋,极力克制住发抖的手。
赵轩又问了一声,依旧没人应。
潘意踢了贼人一脚,“这个从哪儿拿的?”
贼人瞅了瞅,讪讪道:“六局南边,庆宁宫。”
潘意啧了一声,又狠狠给了他一脚,“你倒记得清楚。里面放的什么?”
贼人道:“没细瞅,就是方才跑路时顺带的……应该是个宫女的屋子,怪穷的,翻了许久连个像样的簪子都没有,单单这么一个匣子压在床下,小的以为是宝贝,就拿了。”
赵轩淡淡道:“既然没人认领,那便打开。”
此话一出,孟芸唰的白了脸。
她身后的丫鬟扑通一声,软倒在地。
太皇太后觉出不对劲儿,皱眉问:“这是怎么了?”
孟芸隐晦地给丫鬟使了个眼色,飞快地想着借口。
丫鬟却没顶住,哭道:“娘娘饶命,跟、跟奴婢没关系啊,这匣子是娘子放在奴婢屋里的,奴婢日日守着,怕得要死……”
向太后纳闷,“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吓成这样?潘侍卫,你去——”
“是。”潘意应了声,从背后抽出一支羽箭,一箭插在锁扣上。
只听“叮”的一声,锁扣弹开,木匣散成两半,从里面摔出一只花花绿绿的巫蛊娃娃。
向太后倒吸一口凉气。
贵女们吓得惊呼出声。
潘意挡在赵敏身前。
赵轩抬手捂住了秦盈盈的眼。
秦盈盈扒着他的指缝,好奇地看。
太皇太后面沉如水,声音里带上十足恼意:“孟氏,这腌脏物件当真是你的?”
孟芸连连摇头,无辜又惊慌,“不、不是,是她,是这个丫头诬蔑我!”
丫鬟吓傻了,也气坏了,哭道:“娘子,您为何颠倒黑白,这东西明明是您叫奴婢收着的!你怕再次搜宫,不敢放在您自己屋里,还说奴婢是您最信任的人……”
孟芸也哭了,比她还委屈,比她还气愤,“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听不懂。我自问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
就在这时,潘意用箭尖把娃娃挑了起来,瞧着它身上贴的黄符,好奇道:“这上面是谁的生辰八字?”
“是太皇太后的!”丫鬟抢先道,“那日太皇太后罚娘子跪了两个时辰,娘子怀恨在心,故意做了这个娃娃诅咒太皇太后。”
“放肆!”太皇太后震怒。
“不,不是,她说谎!臣女怎么敢诅咒娘娘,明明是——”孟芸说到一半,猛地顿住。
“明明是什么?你说!”太皇太后眼前阵阵发黑,看都不看敢那个娃娃一眼,那会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孟芸咬了咬牙,一力往丫鬟身上推,只说是她冤枉自己。
丫鬟不甘示弱,一股脑抖落出来,“那娃娃用的是十字绣法,整个庆宁宫只有娘子会,奴婢断断做不出来。若娘娘还不信,可以拆了娘子手上的抹额,里面也放着和娃娃身上一样的黄符!”
“拆!”太皇太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高嬷嬷一把从孟芸手里抢过那个簇新的抹额,嘶啦一声扯开。
果然,从里面掉出一个黄绢符,上面同样写着太皇太后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