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华微微勾了勾唇角,一双瑞凤眼本就是眼尾微微上挑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如今真的笑了,便显得愈发惊艳——燕寻瞧在眼里,不由得暗自嫌恶地皱了皱眉,这一双遗传了元后的眼生在女子脸上是十足十的风流神采,生在男子面上,叫燕寻看来,未免过分媚了些。却听得燕华理直气壮道:“没什么事儿啊。不过是陪我家王妃来的罢了。”
末了,他还添上一句:“倒是让二哥见笑了。”语气中带了些不好意思,面上可是半点儿也没有。
燕寻:“……”
他微微眯起眼睛,心下暗自琢磨开来。
燕华此人,并非沉迷女色之徒。就算他真的对姜予辞喜爱到了十分,也不至于特地跑到别人府上去,像是护着个瓷器一般的小心翼翼。不然,前些日子姜予辞去恭国公府上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跟着?那日他可是请了婚假歇在家里的。今天燕华的行为如此反常,燕寻直觉便是不对。
但若说哪里不对,他又一时说不上来。
楚止水今日邀请姜予辞到府上,也颇有些没头没脑的意味……
等等。
燕寻忽然想到了楚止水近些日子对他的态度。虽然表面上还一如往常,可那些拈酸吃醋的心理在言谈举止上还是多多少少带出来了些的。
莫非,燕华今日来是为了告诫他?这个念头一出,燕寻便大觉荒谬,暗地里摇了摇头。
燕华多不近女色多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
然而安静了片刻的燕华凝视着外头的花花草草,突然道:“话说,二哥这打理花草的人是哪儿找的?”
燕寻从思绪中抽出身,诧异地看着燕华。
燕华笑吟吟地继续:“也不知怎么回事。弟弟府上的风景看着总没有二哥府里那种婉约秀丽的样子,所以想请教请教二哥,是从哪儿找的人,好让弟弟也去借一个来好生打理打理园子。”
“毕竟,我家王妃从南地来,若是弟弟将园子打理得更漂亮些,我家王妃说不定也更高兴点儿。”
燕华这一口一个“我家王妃”的,直叫燕寻面色沉沉。
话已至此,如果他还听不出来燕华的炫耀和警告意味,那就是真的傻了。
燕寻随口胡诌了几句打发了这个话题。燕华本就意不在此,更何况,他自认为自己的园子比豫王府漂亮多了,便也没纠缠。一面问着:“弟弟可否去后头瞧瞧我家王妃?”一面已经站起身开始整理袖袍。
燕寻的面色黑得仿佛锅底。
不就是个女人吗,也值当燕华如此?真是……哼。
他僵硬地点了个头:“随你。”
燕华这便心情大好地离开了。
觊觎他家姜予辞?她前世可是撩过自己的人!
-
楚止水这厢的气氛已是万分紧张。她死死盯着姜予辞,却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才她敲打了几句,却句句都被姜予辞不咸不淡地顶了回来。这会儿的楚止水,已经是处在爆发的边缘了。
姜予辞面上笑着,一副波澜不惊八方不动的模样,目光却止不住地朝门边看去。
江澈早已守到了门边,看样子,是在迟疑要不要进来。
倒是生怕楚止水被人欺负了。
姜予辞表面沉稳,心里却开始暗暗犯怵。
梦里楚止水折磨人的手段花样百出,而她身边两个最“优秀”的执行者之一就是江澈。即便知道那是梦,但梦中太过清晰的感觉还是让姜予辞在看到这两人时忍不住有些害怕。
毕竟就算现在她和楚止水已经平起平坐了,如果一不小心把楚止水真的惹爆发了不管不顾了,那她岂不是还要吃些苦头?
姜予辞不由得抿了抿唇,眼里透出几分焦急和惶恐。
然而下一刻,伴随着小丫鬟的通报,姜予辞眼见着楚止水面色一僵。
随后院子里便传来了一个带着几分懒散笑意的男声:“这是怎么了?两个王妃说个家常闲话还要护卫看得这么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第18章 反撩
听出了来人的声音,姜予辞原本紧绷的肩膀一下子放松下来。
身侧的楚止水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面色阴沉地看了她一眼,顿了顿,又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二人一道起身迎接燕华。
莺飞草长的时节,风送花香,朱衣锦带的少年郎踏着一路明明暗暗的天光而来,看似步履闲适,行走的速度却是一点儿也不慢。待得走近了,便能看到他昳丽姿容,含笑的模样更是添了十分的美色。
他行至门口,随意地扫了一眼江澈。见他即便是被自己压得身子僵硬绷紧了还撑着不肯退下,这便若有所思地把目光转向了楚止水。
楚止水此刻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她注意到燕华的视线,当即吩咐江澈退下去,嗔怪道:“真是的,江澈你也太过小心了些,我只不过是同妹妹说些话,哪里用的着守在门口这般小心?”一面说着,她一面还亲亲热热地拉起了姜予辞的手。
楚止水不蠢,自然不可能在外人面前流露出来什么。
江澈低头行礼,低沉的声音里带了些不易觉察的担忧:“属下知错。”顿了顿见楚止水并无多余的动作,便知情识趣地退下了。
看着人都退下了,楚止水似乎松了一口气,看向燕华:“秦王这是与王爷议完事了?”
燕华微微颔首:“所以顺道来看看我家王妃。”
顺道……顺的什么道?前院到后院的道吗?
楚止水咬了咬牙。
燕华继续道:“若是你们已经说完话了,我就正好领她走。”
这话可谓是无礼,可偏偏楚止水也说不出来什么——只是失礼而已,落在旁人眼里,也不过是教养差了一些,别的什么都不算。况且,楚止水也完全不可能去编排秦王没教养。
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说完了,说完了。”
姜予辞……
若是燕寻也能对她这样,该多好啊。
燕华点了点头,伸手牵过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言地盯着地上的地砖的姜予辞,带着她转身离开。
注视着二人的背影,楚止水面上隐隐浮现出几分苦涩。很快,这几分苦涩又为愤恨不甘所取代了。
她转头询问身边的婢子:“除了她,王爷近日还接触过哪些女子?”
二人一路走到院外数十步的地方,姜予辞若有所感地回过头,就看见浓浓绿茵下,抱着剑的蓝衣少年正凝视着她。忽然一身华服的女子从屋里出来走到他面前,似乎是同他说了什么,少年身上原本有些冷冽的气息骤然一变,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他的欣喜。
大概是察觉了她的视线,下一刻那少年突然转过头来。
姜予辞也转头,不再看身后。
梦境中的情境是如此惨烈。
江澈自幼习武,对人体穴位自然是了然于胸。即便他知道楚止水所做的事大约不对,可为了楚止水,他什么肮脏的事情都敢去做。听从她的吩咐殴打一个姜予辞自然不在话下。
头晕目眩和剧烈疼痛对她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姜予辞常常会猜想,豫王燕寻究竟知不知道这一切,难道就任由他们胡来?不怕打伤了她不好送进宫中?
不过姜予辞很快就想明白了。燕寻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可那其实都没有多大的关系。如果知道,那燕寻肯定明白江澈的手段,也对江澈的手段十分放心。相信江澈不会在她身上留下半点伤痕。既然没有伤害到这件精美的、要进贡宫中的瓷器,那瓷器的感受又与他何干?
他垂涎的只是姜予辞的美色罢了。
而如果不知道,那事情自然就更简单了。
于是姜予辞只能日复一日地忍耐着,等燕寻找到下一个感兴趣的女人,等楚止水转移目标。然后平静一段时间,等燕寻把目光投回她这块吃不到的肉,等楚止水带来的下一次折磨。
她索性将这个当成了自己的耐力训练。
直到她入宫。
其实除去最开始,之后的梦中的场景,楚止水对那些情绪感受得不是特别清晰。大概是因为她的梦残破零碎,并不连贯,她对一些事情难以感同身受。
但或许是被折磨的痛苦实在太过剧烈,竟然又一次让她觉得她亲身经历了这些事。
因为难以感同身受,只有愤慨,所以她挑衅楚止水。
因为看到江澈,联想到那些花样百出的折磨手段,所以她畏惧恐慌。
而就在她的畏惧恐慌快要到达顶点的时候,燕华出现了,又一次救了她,就像在梦中她的入宫一样。虽然当时的燕华并不知情,可事实上,他就是救了她。
这个燕华是后来的那个燕华,他成为了一代帝王,也救下了她。
这个燕华又不是后来的那个燕华,他如今风华满身,带着野心勃勃的可爱和少年郎的锐气,还未被那些繁琐杂乱的政务压出疲惫之色,也并没有……做下灭国屠宫之事。
姜予辞忽然感觉,有一个藏在心底的结突然被解开了。
她抬起头,看向身侧身侧的燕华,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燕华转过头,略低了低,面上露出询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