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由检说到最后手都在发抖,苟氏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却也的确心疼这个儿子。
“算了,就依你说的。”
“多谢母亲,”李由检总算舒了口气,转瞬又犹豫出口,“等会岳母若是说的不好听,母亲可别在意,别忘了我们上门的目的。”
这话一出,苟氏气又上来了,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想理了。
李由检无心注意苟氏的脾气,动作利索的套了车,一行人向平昌侯府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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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昌侯府中,季沛霖正在陪季如珍说话解闷。
“沛霖,我听文琴说这两日你从书房搬回很多书,还挑灯到很晚。怎么,光禄寺还有要务?”
季如珍今日穿了身淡粉褙子,外罩同色绣花披风,头发也只是简单绾了髻,脸上未涂脂粉,她本就底子好,虽有些憔悴也无损美貌,倒添了几分楚楚动人。
“不是,就是想多看看书。”季沛霖暂时还不想让季如珍知道自己的打算,免得她带入自己又自责不已。
“说起来姐姐今日这般倒让我想起了你还未出嫁的日子,这样多好,姐姐以后可别再把自己打扮的老气横秋的。”季沛霖眉眼舒展,眼角带笑。
这本也就是玩笑话,谁知季如珍愣了愣,而张嬷嬷一脸欲言又止。
这不过短短一瞬间,但季沛霖恰好看到了,脸上笑意也淡了,“怎么,这其中也有隐情?姐姐,昨日我们不是说好了,再不瞒了。”
季如珍拍了拍季沛霖的手,轻描淡写一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婆母说那样庄重些,免得叫人说轻浮。”
“什么轻浮?”季沛霖难以理解,季如珍的长相是有些偏娇媚。但也远远不到轻浮的地步。
张嬷嬷也再忍不得了,出口抱怨,“少爷您是不知道,自打大少奶奶进门,夫人就对大少奶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说大少奶奶妆容艳丽有失体统--”
“好了,”季如珍出声打断,“别再提那些了。”
季沛霖只觉得不可置信,一字一句的开口,“姐姐,这种人,你也能忍她五年?”
季如珍正要开口,外头丫鬟传话,说是江阴侯府来人了,要接季如珍回去。
纪沛霖站起来冷笑一声,眼角都是戾气,“来的正好,我正想找她们理论理论,看看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
第9章 拜师
正厅里白氏已经在了,想起季如珍这些年受的苦,白氏对李家感情很是复杂,既有不满,但一想到季如珍以后还要在李家又不得不投鼠忌器,只是到底无法对他们笑脸相迎,冷淡的不行。
而苟氏自江阴侯府日益鼎盛就越发看不上长子这门姻亲,没想到今日反倒还要上门看白氏的脸色,顿时气闷的不行,还是李由检在暗处扯了扯衣袖才按耐住。
“岳母大人,前两日的事小婿都知道了,总之都是我们李家的不是,委屈了如珍。我不敢祈求谅解,但还请岳母大人体谅我们夫妻许久没见,这又在年节下,让如珍与我们回去。”
李由检诚恳不已,话又说的在情在理,白氏饶是心中恨恨也有几分松动。
“那可不行,”季沛霖从外头进来,客气的朝李由检一笑,“许久未见姐夫了。”
李由检也许久未见自己这个妻弟了,只觉得面前这人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与自己母亲说的全然是两个人。
想来是母亲夸大了,李由检心想。
“的确许久未见了,沛霖你还小不懂,你姐姐既嫁了我自然是要与我们回去的。”李由检还以为季沛霖是小孩子心性,舍不得季如珍,态度温和的开口。
“我的确不懂”季沛霖似笑非笑,“我不懂姐夫口口声声说委屈了我姐姐,却为何寒暄半日都不曾问过我姐姐是否安好?她是否难受?而是开口闭口就是要带她回去。”
季沛霖突然发难。李由检一时不防,呐呐开口,“我并无那个意思,你姐姐的身体当然是最重要的。”
“既如此,那就让姐姐留下来过年罢,”季沛霖看李由检没有像苟氏那般无理取闹,言谈之间也多有流露出对季如珍的关心,对他的看法改善不少。
“这---”李由检明显有些犹豫。
这时苟氏坐不住了,从刚来的时候李由检就哀求她尽量没说话,苟氏也看不上平昌侯府,所以方才一直喝茶,只笑脸陪着李由检说了几句。
只是现在一听季沛霖说想让季如珍留下来,苟氏就不行了,若是季如珍不跟自家回去,那今日这趟岂不白来了,还受了老大的不待见。
“那可不行,这大过年的,哪有回娘家过年的道理?传出去岂不叫人非议?”苟氏憋住心里的火,妥协的看了白氏一眼,“亲家母,您也是管着侯府,应该明白有时事忙起来的确有些方面会照顾不周,这次的确是我的疏忽,我在这赔个不是,我们今日上门就是想接如珍回去一家人团圆过个年,想必亲家母必是能够理解的。”
白氏踌躇不定,此事的确不合常规,李家今日上门认错也算给了自家颜面,照理就该借坡下驴了,可真叫白氏此时放季如珍回去,白氏又舍不得,谁知道李家还会不会这样苛待季如珍。
正僵持着,季沛霖嘴角扯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夫人既如此说了,想必是真的心疼我姐姐。那也行,御医说了姐姐以后不得再吃乱七八槽的药,那会坏了身子,想必夫人也一定能够体恤。”
一听这话,李由检担心不已,“是那些药有问题吗,若是御医说的,自然要以如珍为重。”
这话不由得让季沛霖对李由检高看几分,心思百转,看来他是真心待姐姐,自己若一意作梗,只怕姐姐也不会开心。只是难道真要让姐姐回去继续受苟氏的气?
没曾想苟氏反应很大,尖着嗓子阴阳怪气,“什么叫不许吃乱七八糟的药?那些都是我四处找来上好的补身子的药,到底是御医说不准还是她不想喝?”
这话说的难听,白氏忍不住开口叫她慎言,季沛霖刚才的纠结全抛到脑后了,冷冷问苟氏是什么意思。
气氛一下子又变的剑拔弩张,李由检一看不好,赶紧给苟氏使眼色。
只是苟氏从一进平昌侯府就没顺心过,心里憋着一团火。这时也不管不顾了,“我说亲家母,当初平昌侯府是什么情况,我们都知道。既已成了亲家,我也不说什么了。可是如珍进门五年,一直未有所出,我让她调理有什么错?她不想吃药也行,那别拦着别人生啊,她霸着由检五年---”
这话越说越难听,白氏气的浑身发抖,都快站不住了。李由检痛苦低吼,“母亲你别说了!那都是我不想要,与如珍无关!”
看自己儿子和自己顶嘴,苟氏心头的火烧得更旺了,“你别拦我,这次我就好好说个痛快,省得大家都把我当恶人。”
说着转头看向白氏,“亲家母,我体谅您一人支撑侯府不容易。可这子女的教养也要上心才是,您是不知道您儿子那天去我们府上那蛮横的样子---”
“够了!”突然外面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然后季茹珍慢慢被人搀着进来。
“姐姐!”“如珍!”季沛霖和李由检异口同声,又不约而同去扶季如珍,谁料季如珍一把打开李由检那只手,直直看向苟氏。
苟氏原本一肚子理直气壮,不知为何被季如珍这样盯着莫名心虚。
“母亲,的确一直未能得子是我对不住李家,所以您说我,我毫无怨言。我进门五年,您说我穿的妖媚,我便改了。您说我小家子气,我也努力在学,您说让我喝药,我眉头都没皱过一下。可是我的家人何辜?要被您这样指着鼻子辱骂。”
说完这一大段话,季如珍有些吃力,不住喘气。白氏还是第一次亲口听季如珍说这些,心痛的无以复加,指着门外的手不住颤抖,“走!你们都给我快点走!”。
苟氏被人揭了面子讪讪不已,而李由检则是震惊,心痛,“如珍,我不知道--”
“时候不早了,既然李家如此瞧不上我们家,就请两位早回吧!”说完季如珍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白氏和季沛霖也跟着走了,顿时大厅里只剩下李家一众人。
“你瞧瞧她,说的这叫什么话?”苟氏向李由检抱怨。
“够了,您还觉得不够丢人是吗?”李由检只觉得太荒谬了,说完一甩袖子大迈步出去了。苟氏一看人都走光了,也灰溜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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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挑破,季沛霖和白氏都有些忧心,怕季如珍会就此郁郁寡欢,没曾想,季如珍倒是轻松许多,好像心头去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季沛霖怕季如珍无聊,便央她插一束花送给自己。季如珍答应了,修剪花枝就废了好些时辰。
等弄好后,季如珍就让文琴送去季沛霖那,文琴送去后回来禀报,说季沛霖去白马寺给季如珍求平安符去了,还没回转。
“少爷是真的心疼主子,”文琴小心翼翼的打眼瞧季如珍,“主子该开心些才是。”
季如珍面上怅惘,“我都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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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九了,白马寺根本没有多少香客。
季沛霖很快就求到了平安符。想着无事,索性就在寺内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当日的水陆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