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也是个聪明人,话里话外直接把金和珏害宋承骅这事上升到金家不把皇家放在眼里,肆意妄为。
不少宗亲本就对金家不满,闻言有不少站出来请宋星槐做主,严惩金和珏。另有许多看不惯金和珏的朝臣,也纷纷出列。
华国公本人没什么本事,就是运气好有个给力的妹妹,这些年华国公也不是没想过管束金和珏,但府中就这么个男丁,从老太太到自家夫人,都把他看成命根子,再者这些年也没真的出什么大事,华国公也就随他去了。
此刻面对荣王的质问,华国公冷汗涔涔,口中只说“可能是个误会”,心里却是信了大半,恨不得回去把那个不孝子打一顿,还真是胆子大,外头那些还好摆平,给点银子威胁一番就罢了,但惹到荣王府该怎么办?
华国公虽没能力,但在朝中也有些拥趸,而荣王也不是个软柿子,两方吵得不可开交。
正在这时,宋星槐不耐烦的喝止住了他们,“行了,这事就交给大理寺来查,由大理寺卿廖远主审,督察院从旁协助。”
他一锤定音,底下的朝臣也就不再吵了。荣王表情平静,但华国公的脸色就很差了,谁不知道大理寺卿廖远铁面无私,除了宋星槐,他谁的面子都不买账。金和珏落他手里,只怕能查出一堆事。
等散朝后,大家纷纷离去。
这事闹的沸沸扬扬,听说散朝后廖远亲自带人去华国公府走了一趟,带走了金和珏。
朝中各有揣测,有人觉得宋星槐叫廖远主审是打定主意要修理金和珏,也有人觉得这不过是走个形式,最后金和珏还是会没事,昔日先帝在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吗。
而通政司又到了整理好文书后交给宋星槐的时候,吴千夜带着季沛霖去御书房前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不该管的事情千万别插手。
季沛霖一惊,虽然他没直说,但季沛霖就是觉得吴千夜是在说金和珏的事。
等他两到御书房的时候恰好碰见廖远从里面出来,两方打了个照面。
进了御书房,宋星槐看过文书后对吴千夜示意,“你先退下吧,让季沛霖留下。”
吴千夜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临走的时候还着重看了季沛霖一眼。季沛霖明白吴千夜这是让自己别忘了他说的话。
“外头只怕都吵翻天了吧,你对这事怎么看?”宋星槐揉了揉眉心,今日为了这事,自己已经拒绝了好几拨人求见了。
季沛霖想到吴千夜的话,心中苦笑,不愧是吴大人,但自己恐怕要辜负他的提点了。季沛霖手心紧握,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稳,“陛下英明神武,自然早有决断,何必要问臣呢?”
宋星槐来了兴致,“哦?那你觉得朕是怎么想的呢?”
“陛下自然是秉公处理。”季沛霖斩钉截铁。
“你倒信得过朕,”宋星槐深深的看了季沛霖一眼,敛起神情,“没错,朕方才叫廖远来就是让他尽管去做不必有所顾忌,世家有些风气是要整治整治了。”
第43章 黎明
“你不过入朝一年,看的倒比某些自以为劳苦功高的老臣清楚多了,恐怕他们不少都以为朕会看顾先帝的情面。”
宋星槐眉眼间有些冷冽,语带嘲讽。
季沛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只好想着转移话题。
“那陛下怎么不在朝上表明,臣看许多大人都因为陛下模糊的态度有所微词。”其实这也是华国公一派还没有急得跳脚的原因之一。
季沛霖小脸微皱,偷偷看了眼宋星槐,他敛眉朗目,面容俊逸,但可能是朝务繁忙,眉心有道浅浅的印子。
许是情愫作祟,想到外头有些人误解他的用心,季沛霖心里发酸,他明明一直在努力做个好皇帝。
宋星槐明显也听到了些风声,却不以为意,本不想分辨,但看季沛霖一脸愤愤的模样,心中好笑,耐心的解释了几句。
“这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只有他们放松警惕,廖远查起来才会更快更容易些,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切也应该结束了。”
“你看张太傅和承恩侯不都没说什么,他们都是浸淫朝堂的老人了,自然能有几分揣摩的出朕的意图,你这方面还要多看多学才是。”宋星槐看着季沛霖懵懂的眼神,有心多教他几句。
“是臣想的太少了,还自以为替陛下不平。”季沛霖转过弯来有点尴尬,讪讪开口。
宋星槐看季沛霖一副懊恼的样子,心里却是受用的,甚至还有几分开怀,这种纯粹的真心才更难得不是么?
不过几个瞬息,宋星槐脑海里已经转过好几个想法,凭季沛霖眼前的政绩,四品通政已经是尽头,再往上提拔就真不能服众了,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外任,等有了一定政绩再调任回京。
这样才能堵住朝中大臣们的嘴,而且宋星槐也有个隐秘的想法,是不是季沛霖不在自己眼前了,慢慢的自己就会消退那种荒谬的想法?
但从一方面来说,宋星槐又不愿意季沛霖外任,外头各地关系不比京中简单,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宋星槐又觉得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为好。
从十五岁就开始决断朝政的宋星槐这一刻也犹豫了下,能被他犹豫的事不多,当年长公主出嫁算一件,昔日还是太子的宋星槐把先帝挑出来的青年才俊狠狠查了一遍最后才选中了临汾侯府世子。
可饶是这样在长公主出嫁的那天宋星槐还是失眠了。尽管知道有自己在,临汾侯府绝不敢慢待长姐,但宋星槐还是担心,担心长姐过的不顺心。
什么时候季沛霖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已经能快和自己一母同胞的长姐相较了?
“沛霖,如果你有一样很想要的东西,但得到它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并且也不一定能得到,你会怎么做?”宋星槐深深的看了季沛霖一眼,心里难得的有一丝忐忑。
“那要看臣有多想要吧。”季沛霖没发现宋星槐的异样,毫不犹豫的回答。
“时常会想起,但又犹豫,如果付出了还是一场空怎么办?”宋星槐神情肃然。
季沛霖看宋星槐表情认真,也不由得思索了片刻,“如果臣真的很想要,还是会竭尽全力吧,虽然最后也不一定会圆满,但至少臣努力过,也就不遗憾了吧。”
宋星槐定定的看了季沛霖一会,蓦然露出个轻松的笑,“行,没事了,你自去忙罢。”
季沛霖有些莫名,但金和珏的事已经得到了宋星槐的答复,季沛霖也就乖乖的出去了,只是转身后季沛霖也有几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奇珍异宝?
等季沛霖出去后,宋星槐脑海中涌现出许多片段,一幅幅如走马般,最后定格在他刚才一副为自己担忧的神情。
宋星槐自幼学的帝皇心术,既然不能压抑就顺从本心,呼吸间,宋星槐又变成了那个果决的皇帝,之前的挣扎都已经消失不见。
“这是你说的,朕也该努力一次才是。”宋星槐声音低沉,几不可闻,只有身侧的黄明听见了,但宋星槐瞥了他一眼,黄明就明白了,低头只当充耳未闻。
廖远带走金和珏的事不是个秘密,不出半天整个京城都知道华国公府和荣王府对上了,一时间受过他欺压的百姓都默默憋着股劲,希望金和珏能得到应有的惩罚。
季沛霖想着如今金和珏也算自顾不暇了,更何况有宋星槐的承诺,他这次大概率是出不来了,沉吟片刻后还是给符天意悄悄传了个消息,让她耐心等待。
晚间季沛霖陪白氏用膳的时候,连白氏都问了几句,言语间不乏对金和珏的厌恶,季沛霖也跟着对答了几句,但并未提及自己在这件事中的作用。
廖远查案果然自有一套,再加上有荣王府背后相助,不出几天,廖远就带着卷宗去见宋星槐。
“这是臣这几日查到的,除了坠马案外,臣还查到了他欺男霸女,占人田产,伙同京兆尹多次构陷他人入狱……其间还可能有年岁久远无从查起之事,此人实在阴毒,论罪---当诛。”
廖远的确不负“铁面无私”之说,即使在宋星槐面前他也是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在提及金和珏的罪行时情绪有所波动。
宋星槐眼底明明灭灭,长长的卷宗看完后被他一把甩在案桌上,宋星槐用力闭目,手肘半撑着脑袋,长久沉默后才睁眼,语气晦涩难言。
“他仗着先帝仁善,多有不端,朕也有耳闻,却不知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朕一直希望能使天下太平,却不知我宋氏养出了这样一个罪人!”
宋星槐内心不可谓不自责,诚然他也知金和珏行为不端,但宋星槐登基以来朝政繁忙,一直没抽出手来管,况且耳闻不过是轻飘飘几句话,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哪里能和活生生摆在面前的,清清楚楚的证词相比。
廖远显然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面上纠结了几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这叫一旁伺立的黄明着急,陛下心情如此低落,这人也不说几句。
这时黄明觉察出季沛霖的好了。季大人可比廖大人强多了,就是可惜季大人是个男人,黄明心想。
好在宋星槐心性坚韧,很快恢复如常,眼神锐利如刀锋,“就按你说的去做,另,褫夺华国公一等公的封号,降为平民。同流合污者按罪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