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季沛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禁眼眶一热,轻飘飘说了句,“不必了”。
张明诚没想到她会拒绝,还想劝说一二,却被季沛霖打断。
“我知道明诚兄你素来不喜拘束,你这般是为了我吧”。
季沛霖虽是笑着,眼眶却湿润了,看她这副模样张明诚那句“不是”就像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讪讪然低了头。
“多谢明诚兄的好意,沛霖何德何能有你这样的兄弟,”季沛霖眼睛酸得厉害,“只是不必为了我勉强自己,更何况我已找了老师,他很好,真的。”
张明诚有心再说几句,看季沛霖如此坚定,不禁颓然后仰,“真的不和我一起么,不是我自夸,我父亲的学识,当世也找不出几个了---”
更何况他朝中门生总多,不少都在礼部。只是这句话,张明诚默默咽下了。
“我真的不需要了,”季沛霖坚定摇头,只是眼中担忧,“那你父亲那边--”
“那就我一人呗,”张明诚一看不能和季沛霖作伴,有些心灰意懒,“我早和他们说好了,若是反悔,只怕我爹能骂死我。”
“更何况,你走了,我一人在光禄寺多无聊,说不定到时我们还能在一处,”一想到这张明诚高兴起来。
“不过你那老师好吗?”张明诚突然发愁,若是自己过了,季沛霖没过怎么好?
季沛霖眼神坚定无比,“不会的,我一定要过。”因为我不想再让家人委屈,江阴侯府算什么,季沛霖心想。
*
因着晨间这桩事,季沛霖到韩府比往日晚了两个时辰。
照例还是韩文山先讲书,韩文山咳了咳准备开始却被季沛霖打断了。
“老师先等等。”季沛霖讨好的笑。
韩文山还以为她有事要说,正欲倾听,就看季沛霖从自身带来的袋子里飞快的拿出了一本厚厚的册子,并几只细毫小笔。
外头赵叔也恰好进来,放下一碟朱砂墨在季沛霖桌上,温声说了句“季少爷,您要的东西”后转身出去了。
季沛霖朝赵叔致谢后扭头看韩文山,笑的天真无邪,“老师,我们开始罢。”
韩文山看的奇怪,也不急着讲课了,索性走到季沛霖跟前翻开那本册子,一看发现头两页已写满了,都是这两日自己对她的教导,一条条清清楚楚,有些地方还用朱砂画出,一目了然。
学生用功,老师自然也是快慰。韩文山点点头,内心满意的不得了,只嘴上还按捺着,“你这笔字进益不少,不过还要好生练练。所谓字如其人,如今礼部的几位,也都看重这个的。”
季沛霖有些失落,本还以为韩文山多少会夸赞几句,自己昨日可是写到深夜。但一瞥眼瞧见韩文山不住摸他那胡子,季沛霖眼珠一转就猜到了,顿时眼睛亮晶晶的,心里偷笑。
老师这口不对心的毛病越发严重了,季沛霖心想。
等讲完书,季沛霖还有好些没记下来的,只得先简写了,等回去再慢慢补全。等做完这一切季沛霖就收拾好东西抬头看韩文山。
循例这时韩文山就会让季沛霖写文章,谁知韩文山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后并未命题,而是和季沛霖说起了诗作。
“所谓诗作,第一立意要紧,词句还是末事。而我观你的诗作,过分讲究用词遣句,牵强附会,反倒落了下乘。”韩文山谆谆教诲。
季沛霖有点明白韩文山说的意思,却也没全懂,迟疑的开口,“老师,可立意如何脱颖而出呢,这与文章好像也相差甚远。”
韩文山也知这不是几句话就能点悟的,又细细揉碎了给季沛霖讲,季沛霖听的恍然大悟,忙沾了朱砂记下。
弹指间,时光匆匆而过。这期间季沛霖便日日去韩府读书,间或去与白氏和季如珍说说话解闷。
初六晚间,季沛霖念及也有些时日未去给白氏请安,就停了手边的书往白氏院子去,正巧季如珍也在。
养了些许日子,季如珍眉眼间的阴郁都散了不少,只大家都有默契,绝口不提李家。自年前大闹一场,江阴侯府就没动静了,李由检倒是登门过几次,只是季如珍不肯见他,后来也就不露面了,只日日打发人送东西来。
季沛霖瞧着白氏的态度是松动不少,就是顾忌着苟氏,还在犹豫不定。季沛霖的想法却不同,李由检若真将季如珍当成珍宝,就该解决好自己老母的事情,而不是一次次任由苟氏作为。
季沛霖也曾探过季如珍的心思,季如珍却是面上发愣,许久才茫然的摇头说她也不知道。如今京中稍有身份地位大多以和离为丑闻,尤是女方。季沛霖自然不信这个,可怕季如珍受不了,话到嘴边都开不了口。
“母亲,姐姐在商讨什么呢,如此高兴?”季沛霖一掀袍,在季如珍下首落座。
“在说你姐姐呢。”白氏含笑看了季如珍一眼,季如珍也是抿着嘴微笑。
原是之前季如珍改的几套衣裳在铺子里很受喜欢,还有人抢着付定金预定,季如珍这几日受了鼓舞,暗自消沉的次数都减少了。
白氏也不是为那点银两,就是觉得季如珍有了事记挂,也省的老想些糟心的。
季沛霖听了也很为季如珍高兴,看来白氏这时把几个铺子交给季如珍是真真做对了。时下的女子就是没有自己的事,整日里只围着丈夫和内宅那点破事,才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如此很是,既然姐姐有此天赋,也不该埋没了才是。”季沛霖给季如珍递了盏茶,温声鼓励。
季如珍轻快的应了,昔日在李家整日里站规矩操心家事,季如珍哪还有闲心管这些,统统交给管事,只查查账罢了。
跟家中这些日子相比,季如珍如今对李家是越发厌恶,只牵挂着李由检。可是,就连李由检,最近也是想起的少了。
想起这五年的夫妻情分,季如珍心内茫然,分开觉得不舍,可回去却又不甘心。
季如珍心里清楚的很,如今只是暂时风平浪静,只是季如珍也没想到这一切竟会以那般荒谬的方式结束。
第14章 和离
初七这日,季沛霖如往常般从韩府回来,刚进府季沛霖就发现文琴在不远处来回走动,好似有烦心事。
文琴这厢也瞧见了季沛霖,匆匆过来褔身,“少爷,大小姐有要紧事请您过去一趟。”
季沛霖直觉有事发生了,往常文琴都是唤季如珍为“少奶奶”,循的是季如珍出嫁后的身份,可现下竟是换回来了。
季沛霖心中一突,脚下往季如珍的院子走,口中询问文琴,“发生了何事,姐姐无恙吧?”
文琴带路的脚步一顿,犹豫的开口,“大小姐无恙,至于其他的还是让大小姐亲口和您说吧。”
进了季如珍的如意苑,张嬷嬷就立在廊下,季沛霖经过的时候张嬷嬷哽咽着说了句,“少爷劝劝大小姐,这本就不是她的错---”
季沛霖听的心里一惊,一把掀了帘进去,只留下身后帘上的珠子叮当乱响。
此时天色已暗,屋里竟也没点灯,季如珍就一人背对着外头坐在休息的锦榻上,不知在想什么。
“姐姐?”季沛霖见此,什么胡思乱想都冒出来了,一时竟连声音都是抖的。
季如珍听见声响转过来,声音还算正常,“沛霖来了。瞧我,坐这么久都没发现天暗了,我让人进来点灯。”
季沛霖来回打量了季如珍多次,见她虽气色不好,但目光有神,提起的心顿时落了一半。
张嬷嬷很快进来点了灯,随后又出去了。
季沛霖慢慢挪到季如珍右侧坐着,小心翼翼试探,“姐姐找我是有什么事?”
季如珍脸上神情变换,想张嘴却说不出口,季沛霖也不催她,只温和的看着季如珍。
“如果,姐姐说想和离,沛霖你怎么想?”季如珍终于鼓起勇气,只是声若蚊蝇,说完就不错眼的盯着季沛霖看,不愿错过季沛霖的每个表情。
季沛霖还以为是旁的无法解决的大事,一听高兴还来不及,嘴角都上扬起来,“姐姐怎么突然想通了,照我说那种人家何必留恋,姐姐你尽管放心,以后肯定有更好的。”大盛和离再嫁的例子也很多。
“不过,就算姐姐以后不愿再嫁,想留在家中,我也全无意见。姐姐放心,弟弟定会好好照顾姐姐。”季沛霖说完再嫁怕季如珍多想觉得自己容不下她归家,急忙再补了句。
就算季如珍隐隐觉得季沛霖十有八九不会阻拦,可听到这些话季如珍仍是感动的不行,“沛霖你真不介意,若是以后有人对你指指点点---”
季沛霖振振有词,“旁人的话理他们作甚,我们一家人过得好就是。”
季如珍眼中泪光闪闪,喃喃自语,“是这个理。”
终于下定决心要跟那一家斩断关系,季如珍只觉得心头落下一块大石,可不知怎么,心头又空落落的。
“所以,今日是发生什么事了,姐姐?”季沛霖突然想起这茬,片刻眉头拧起,“是姐姐那好婆母又找来了?”
季如珍神色淡淡,“也不是她,不过也差不过罢。”
原来昨日衣裳铺子生意好,季如珍今日就想去铺子里转转,顺道跟绣娘们商讨衣裳花样子,谁曾想才待了没多久,就有个面容清秀的女子进了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