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不解,看向风眠,风眠已经抬腿进了山洞,她只好跟上。站在洞外看,这是一个普通的山洞。进来之后,才发现这是一个寒冰洞。洞中温度寒冷,燕归不由搓了搓手臂。
他们一直走了许久,走到一处结界之前,燕归隔得很远就看见了陆庭。他闭着眼打坐着,燕归一看见他,不自觉放慢了呼吸。
风眠说:“他听不见我们,也看不见我们的,曲眉下了结界。”
话音刚落,便见陆庭望过来。他似乎并没看见自己,目光都没焦点,只是看向这一边。燕归心又陡然提起来,听见风眠说:“虽然他眼睛看不见,可是心看得见。”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
燕归垂眸,觉得风眠说话越来越胡里胡哨。她吐一口气,“说人话。”
风眠睁大眼睛,“可我又不是人。”
燕归无语撇嘴,陆庭看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去继续打坐。燕归扒在结界边缘,目光对焦陆庭。
“坐会儿吧。”他拍拍旁边的石台,盘腿坐下,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瓷瓶。燕归盯着他,不明白他要做什么。风眠朝她摊开掌心,燕归梗了梗脖子,“干嘛?”
风眠说:“手给我。”
燕归犹豫再三,才伸出手去。风眠抓住她手腕,手心盖在她手心,溢出一道黄色的光来。风眠说:“你不是想解同心蛊吗?我替你解了如何?”
燕归往回挣了挣手,对上风眠意味深长的眼神。
风眠松开她手腕,声音有些远:“你不是有许多问题吗,我可以一个一个回答你。”
燕归不语,等着他的下文。
“生老病死,自有定数。死而复生,违背天道,受天道反噬。你没发现,陆庭晚上的时候都很虚弱吧。”
燕归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词,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不敢置信,洞中的寒冰都散发出冷雾来。
她感觉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你想说……”陆庭为了她,违背天道,让她死而复生。
她说不下去。
但风眠听得懂,他起身,背过手,轻笑一声,并不回答,“陆庭飞升以后,才有此特殊体质。以他的资质,原本飞升不过需要三五年,但是他整整闭关了二十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他有一日来问我,让人死而复生之法是否真的存在?”
燕归的嘴唇微动,她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肚子。陆庭,救了她?她不敢去想为什么,可是那个念头几乎要从她胸腔里跳出来。
风眠转过身,看着结界里的陆庭。“他常年闭关,其实是借闭关之名出门寻你四散的魂魄。”
“你身体里留的血,都是陆庭的。你为什么觉得他的血很可口呢,因为他用血喂养了你很多年。”
燕归表情有些难耐,她的表情微微扭曲,吐气声也紧张起来,有些艰难地开口:“……风眠。”
风眠看过来,“怎么了?”
燕归手撑在石台上,腹痛不已,气息也飘忽起来。“我……好像要生了。”
风眠脸色微变,没料到这情况,“不是才九个月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鞠躬~
没什么好说的,给大家拜个早年吧。
第47章 女儿
燕归忍着痛, 哭笑不得,面目有些狰狞。“可能她赶着出来吧, 现在怎么办?”
风眠微颔首,而后道:“说实话,我没接过生。”
燕归感受到一股热流涌出, 只能吼风眠:“你是不是个医修啊?”
风眠轻咳一声, 扶住她胳膊,“咳, 好多年不当医修了, 技艺难免生疏。来, 先躺下。”
燕归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满满的不确定,肚子越来越痛,她仰着头看风眠,声音带了些哭腔。“在这儿生啊?”
她视线里是寒冰的山洞顶, 刺啦啦还往外冒着寒气, 也太寒碜了。
风眠看了她的情况,吸了口气, 一脸的惊恐, 看起来活像个庸医。
“羊水都破了,还能去哪生啊?”他扶着燕归躺下,想了想还是在洞口下了个结界。清泉在旁边,好歹有水可以清洁。风眠磨了磨后槽牙,思索着下一步该干嘛。
他挥袖幻化出一朵荷叶,掬了一捧清泉里的水, 还忙不迭和燕归开玩笑。“清泉水给你接生,多有面子。”
燕归笑不出来,早知道生孩子这么痛,她就……
又是一阵疼痛袭来,燕归额头不住地冒汗,她手指扣着石台边缘,因为太用力手指尖都泛白。
恍惚听见风眠说,“哎哟,太丑了,你等会儿,我把陆庭叫过来。”
燕归嚎得更大声,太疼了,只能喊出声来才能缓解一些。风眠在旁边风轻云淡地让她用力,燕归心想她已经很用力了,还要怎么用力啊。
不知道生了多久,还没生出来,她只觉得嗓子都喊哑了。扣着石台边缘的手似乎被人抓住,有一个耳熟的声音叫她的名字,好像是陆庭。
她再一个用力后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几乎是失去全身的力气,燕归头贴在石台上,歪头看向身边的人影。
她有些恍惚地出声:“陆庭?”
陆庭握着她的手,点头应声。燕归问:“真的很丑吗?”
·
燕归睡过去,陆庭看向风眠。风眠耸肩,“睡着了而已,别激动。”
风眠将臂弯里的孩子丢给陆庭,身上的布料是从陆庭衣服上扯下来的。陆庭无措地接过来,看着怀里的孩子,脸小小的,皱皱的,和燕归一点也不像。
孩子被他看着,忽然大声地哭起来,风眠似乎早有预料,早就弹开三尺远。
“别看我,你是孩子的父亲,你哄。”
陆庭看着哭得哇哇的孩子,十分手忙脚乱,他尝试开口,声音很轻柔:“哦,不哭了。”
风眠笑出声,“你先带她回燕山吧。”
陆庭看了眼身后的山洞,又看了眼燕归,他将孩子挂在背上,俯身勾着燕归的膝盖,横抱起她来,出了山洞。
风眠看着他们的背影,无声地笑起来,笑着笑着便笑出声来。
·
燕归睁眼是在燕山的房间里,她愣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而后偏头对上陆庭的目光。陆庭嘴唇翕动,出口还是熟悉的味道。
“你醒了。”
燕归嗯了声,撑着身子起身,看向身边的孩子。孩子身上的布料有些眼熟,燕归皱眉,心念一动,才发现陆庭衣服上缺了好大一块。
她忍笑,再次看向陆庭。“你好了?”
陆庭点头嗯了声,便没有话说。燕归思绪万千,风眠的话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你……”还是问不出口,燕归暗道算了。她抿嘴笑,想起来忘了看是男孩还是女孩。燕归掀开布包一角,瞥了眼,又开心起来,是个女孩子。
她含笑问陆庭:“你说孩子取什么名字?”
陆庭有些意外,摇头道:“不知道。”
燕归点头,声音有些小,“大名我还没想好,小名就叫葫芦好了。”
陆庭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燕归啧了声,伸手按了按孩子的软软脸蛋儿,状似不经意地说:“因为她爹是个闷葫芦,不会说话。”
陆庭眼神微亮,迅速垂眸。燕归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让陆庭凑过来些。陆庭凑近,燕归揪着他的衣领,表情有些凶狠,“你是哑巴吗?”
陆庭喉头一动,看着燕归的眼睛。燕归说:“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燕归和他四目相对,试图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来,陆庭缓缓地点头。
燕归几乎要哭,她松开手,语气埋怨:“你是葫芦托生吗?不会说话吗?我巴巴地追着你跑,很好玩吗?”
她边说着,便把头埋进陆庭怀里,本来并不想哭,可是一嗅到陆庭身上的味道,她眼泪啪嗒掉下来。
陆庭喉头发紧,“我不知道,原来那是爱。”
他在无数个梦后,只觉得心里空空。他并不知道原来那便是喜欢,便是爱。
他去找风眠的时候,风眠站在窗边,摩挲着窗沿,开口问他:“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有些好奇,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这问题难以回答。言语可以欺骗自己,但是心不会。
但是风眠似乎不需要他回答,风眠转过身,自顾自地说话。
因为你爱她。
陆庭觉得心砰地一撞,没有反驳。
风眠说,我可以帮你,但是得做个交易。陆庭难得问为什么,他知道风眠是世上数一数二的丹修,在知道了他的血的效果之后,或许想用来炼丹。
他撸起袖子,自己在腕上划开一道,血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滴,滴在瓷瓶里。陆庭用动作无声地回答风眠,风眠笑,漂亮的狐狸眼垂下来,声音有点小。
他说,因为我也想救我爱的人。
陆庭没说话,目光落在自己鲜红的血液上。血一滴滴落下,风眠和他说过,此事逆天而行,必受天道反噬。
他那时像推开了一扇门,明白了什么是爱似的。
以此之苦,换彼之乐,于是便获得了心中的安宁。
燕归吸了吸鼻子,把眼泪一把抹在他道袍上。陆庭没说话,心中有个念头驱使着他低头,一个吻落在燕归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