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过地望着挚友浅红双眼,就这么一会功夫似乎更红了,看起来像只兔子。
“谢谢你,豌豆,谢谢你陪着我。如果没有你,我~我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高中时代历历在目,永不能忘:父母意外去世之后,自己痛不欲生,暴饮暴食,体重骤增到180斤,一度无法读书,全靠黎伯伯黎昊晨照顾才撑下来;到北京读大学是没指望了,好在底子还在,考入武汉大学,就此遇到同宿舍窦婉。见雷珊为减肥每日长跑,窦婉也凑热闹跟着,居然坚持四年,连带窦妈妈对雷珊也既亲热又同情。
有了这位善良乐观、嗜阅读爱电影、动不动拽文艺的挚友,雷珊慢慢舔平伤口,犹如从地狱回到人间。
“想不到,我还能见你一面,真的,我很知足了。”雷珊给她一个发自内心的绚烂笑容,从背包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匣子,打开赫然是一朵盛开的红玫瑰--一元硬币大小,花蕊是赤金的,金丝和纱编织成层层叠叠的红艳花瓣,下方是两片可爱的翠绿滴油叶子,十分美丽。“我想,和你换着戴一阵,行吗?”
这是窦婉跟父母去英国旅行时,在梵高纪念馆买下的,做为20岁礼物送给雷珊,把她感动坏了;窦婉自己则挑选另一款,平时舍不得,跟家人商务活动配小礼服才戴。
看得出窦婉想了半天才明白,点点头,于是雷珊笑起来:那是她心爱之物,对我可从不吝啬。于是她熟门熟路打开床头柜上的首饰盒,发现一朵大红山茶花赫然躺在里头。
玫瑰花绚烂,山茶花温柔,如同两团跳动的火焰--并列悬在面前的两条项链把窦婉双眼映得更红了。
把自己的玫瑰戴在挚友脖颈,挚友那朵山茶花挂在自己胸前,雷珊心里舒服多了,用力拥抱住她。“豌豆,我走了,我会好好的,连你那份一起。我~我不会忘记你的。”
像是预见到无法再相见,直到雷珊走出大门,身体僵硬的窦婉依然恋恋不舍跟着。
“我走了。”她回过头,望着站在防盗门里的母女,永远忘不了眼前情形:窦婉说不出话,浅红眼睛恋恋不舍,胸前挂着盛开的红玫瑰,右手努力摆动:身畔窦妈妈却面色狰狞,不时露出牙齿,紧接着又闭上嘴巴,迷惑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别了,豌豆。
背包不停振动,初中高中大学的同学们,都是像她一样没沾染过赤炎的。有信号真好,雷珊这么想着。
“赶紧跑,见到红眼睛就躲,找人少的地方。”她没什么好说,在脑海中胡乱搜寻对方脸庞,却一个也没能成功:七年过去,彼此早成了陌生人。“能带的都带着。我?我先不走,明天再说。”
电话接的太多,在户外用品店见到老板的时候,雷珊有点惊讶:面前这人双眼正常,并没被感染,不多见啊。
提醒几句,除了睡袋,雷珊又挑了质量上佳的登山绳、背包、水壶、探照灯、铁锁、多功能刀具、冰镐和手杖、头盔,又拿了酒精灯和煤油炉、炊具餐具,迷彩衣裤和保暖内衣等等,连帐篷也买了两顶。
幸亏钱够用。除了居所,父母还给她留下两套长期出租的房屋,理财存款也相当富裕,再加上以前申请的几张信用卡,采购还是不成问题的。
大主顾上门,老板眉开眼笑地主动打折,又自告奋勇帮她送回家:东西实在太多了。
“你这是准备逃亡啊?”开着货车的老板笑眯眯,指指头顶太阳:“真信网上那些谣言?过两天国家弄出眼药,完事。”
解释太多的缘故,雷珊实在累了,笑笑不语。东西卸载完毕,老板却主动留电话:“有事照应。”
当然雷珊已经顾不上他了。
“黎昊晨,我刚从豌豆家出来。”站在黎家门外的雷珊简捷地说,看看手机:“她和你爸爸一样,昨天清早就接触阳光,眼睛也变红了。”
彻夜未眠的缘故,黎昊晨眼圈发黑,脸色疲惫,不得不靠吸烟提神。他没说话,于是雷珊开始难过,艰难地说:“她攻击我了,和她妈妈一起,她们~想咬我,想吃我的肉。我逃出来了。黎昊晨,《行尸走肉》和《生化危机》都看过吧?她们变成丧尸了,还有~还有你爸爸。”
“说什么废话?”黎昊晨突然爆发了,唾沫星子喷的老高,雷珊印象里还是第一次,“有TM这样丧尸吗?你是不是傻?自己去大街上看看,再去医院走一圈,一百个人里有九十九个人这德行,又不是我爸一个。”
就像专门唱反调似的,黎伯伯呆滞脸庞从门厅玻璃露出来,浅红眼睛望着她犹如陌生人,看着黎昊晨的时候还有些生气。
比豌豆症状轻一点,雷珊不愿多瞧。
幸存者们研究过,无论接触赤炎,还是被丧尸咬伤感染,活人丧尸化的速度都是青壮年最快、小孩其次,新陈代谢最慢的老人垫底,有点像癌细胞扩散。
“你这是自欺欺人。”雷珊冷静地说,直视他的眼睛:“你以为今天太阳恢复正常,就踏实了?就安全了?我告诉你,错了。”
“政府正利用这24小时搜集物资,转移没被感染的官员专家和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隔离感染者;之所以没告诉公众,是怕引起社会动荡和骚乱,给他们惹麻烦。”她把七年之后才领悟到的事实和盘托出,大声强调:“今早几个同学给我打电话,都是和我们差不多的,真正家境好的都没出声。”
可怜的大男生侧头看看父亲,后者隔着玻璃呆呆望着这边,犹如一具空壳。“这不也没事吗?哪儿那么好就咬人了?又不是老胡。要不然再去医院看看。”他小心翼翼说着,抱着微薄希翼。
七年之前,他能独自冲杀到楼下找我,这一次,我也不用为他担心。
雷珊沉默着,朝着电梯方向挪动脚步,突然回身拥抱住他。面前青年只是位阳光善良的大男孩,远远不如各位基地领袖高层深谋远虑、手段狠辣,可过去七年,正是他把自己护在背后,犹如遮风挡雨的树,直到变成丧尸那天。
“黎昊晨,我~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她吸吸鼻子,朝黎伯伯挥手告别,随后看看手机:时间不多了,先去医院还是公安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今天发的早啊~熬夜写啦
☆、第 6 章
2019年7月30日,襄城
站在“襄城市第一医院”门外,雷珊下意识倒退半步:视野中人头攒动,绝大多数红着眼睛。正常点的打电话,“别来别来,明天都看不上”,症状重些的木木呆呆,茫然东走西逛。
看看手机,中午11点47分;以昨天中午为界限,之前接触赤炎的人们逐步丧尸化,其余的尚处于安全阶段。
必须抓紧时间。
通往药房的路,雷珊熟悉的很。幼年她最怕打针吃药,感冒也不肯来,闻到消毒水就吓得直哭;父母离世之后抑郁失眠,体重暴增,不得不和医院打交道,黎昊晨时常陪她过来。
自助机亮着,滚梯和直梯都开着,挂号急诊缴费咨询也运转正常,医院似乎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可是~视野中的白大褂眼睛也都是红的。
果然,患者和正常人已经隔离开,不光第一医院,其他政府机关、机要部门统统如此吧?冲进一层大厅的雷珊避开拥挤不堪的人群,沿着墙壁疾走。
抢过一位医生的白大褂披在肩膀,直到溜进药房雷珊才抬起头,把两位喊着“哎,你是谁啊”的红眼睛医生远远留在身后。往日早已叫保安追查,今天他们却迷糊的很。
有点像图书馆,这是雷珊对药房第一印象:成千上万药品分门别类摆在高高货架,给人一种壮观的感觉。房间很清凉,令满头大汗的她镇定下来。
要快!神经科消化科心血管科内分泌科,雷珊大步流星穿梭在货架中间,终于眼前一亮:抗生素!
阿莫西林阿奇霉素、头孢氨苄头孢拉丁....每样挑选几种,登山包很快被装满,雷珊拉开提包拉链。
这么多特效药处方药,雷珊有种进入宝库的感觉,脑海飞速运转,看什么有用就直接往包里塞。房间尽头货架摆着袋装生理盐水和针管纱布缝合线和手术器械,她兴奋地拍拍器材盒子:灾难爆发之后,受伤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大多数幸存者久病成医,离不开这些。
糟糕,拿不动了。她把鼓鼓囊囊的登山包和手提包放在墙角,拎着另一个手提袋继续奋战。麻醉?利多卡因和普鲁卡因都带上;神经药物也拿点吧,长期精神紧张,自杀者大有人在...
谁?远处传来脚步声,她警惕地回头:一位中年男医生顺着通道走来,眼睛很红,吃力地问:“谁?”
“我姓王,实习生,昨天报到,带我的师傅去厕所了。”她大大方方微笑着,眨眨眼睛:“您多关照。”
男医生困惑地盯着她。药房重地,自己能溜进来且待到现在,全靠大多数人被感染以致头脑混乱,还是速战速决吧。她把半满的提包护在身后,慢慢朝外移动:“老师,我还在学习....”
两只红眼睛急速靠近,像饿足三天的野兽。雷珊右手放开包带,迎面卡住他脖颈,左手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刀。“看着我!”她大声喊,希望唤醒对方神志:“你是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