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件。”雷珊把雨衣和曲别针发下去,“还有谁没到?”
答话的是中年女人:“宋伯不走。”光头大叔犹豫:“真出城?在家把门一锁,谁也进来。”眼镜男白天坚定,看看门廊外无边无际的夜色含糊:“政府不能不管呐?”
谁也管不过来。
仿佛为了回应这句话,远处陡然传来尖叫,随即突兀停止,仿佛被剪刀剪断似的。
“都听见了吧?丧尸在吃人。”她目光依次从众人面前移过,毫不迟疑地说:“谁愿意等谁等,我和黎昊晨马上就走。我就一句话,死人也会变成丧尸,丧尸死后会带来瘟疫。”
见她镇定自若,众人也坚定不少,纷纷点头,小女孩紧张地躲在年轻妈妈怀里。
战斗力不够,雷珊熟稔地评估,站到最前方:“我打头,黎昊晨在左边,大叔你在右边,你负责断后。”
没人反对,一个小型团体就诞生了:身强力壮的男人围在外圈,其他人保护小孩。两个年轻人顺楼梯往上爬,沿途敲打各户,回来的时候又带回两个人。
“攻击丧尸头部--行尸走肉都看过吧?”雷珊灵巧地挥动军刀,又指指自己眼睛和嘴巴、太阳穴:“这里最脆弱。”
黎昊晨念叨“王小册,行啊”
车辆都停在小区门口,谁也不肯犯傻停到地库。短短数百米而已,她打个招呼,一马当先踏出楼门。
两侧路灯把道路映得清晰,众人脚步参差不齐,雷珊越走越快,不得不停下来等待。
汉堡兴奋地乱蹿,不时被狗绳拽回身边,只好乖乖不出声。平常闲来无事,幸存者们聊起电影,有部末世类型的《我是传奇》就是带着只狗....
“小心!”她低声说,望向墙壁角落:摇摇摆摆走出个人,眼睛半红不红,迷惑地望着大家。
有人认识“老张,老张?”那人似懂非懂,艰难笑笑,挤出“吃了么?”
别吃我们就好。雷珊挥挥手,拖着箱子大步朝前走,老张远远跟着。视野中没什么丧尸,雷珊从心底松口气:提前几个小时撤退,果然不一样。
拐弯之后她就后悔了:一小群人正蹲在小区门口,像是捡东西,又像种庄稼,风中带着血腥味,有点像恐怖片。
“前面都是丧尸。”她减慢脚步,活动胳膊:“不能硬闯,从西面翻墙出去,各人上各人的车,不行就把东西丢下。我直接奔人民广场,你们可以去也可以不去,清宁别墅结合,路线在群里。想活命,就跟着我冲出去。”
众人脸色很差,有人险些哭了。叮嘱黎昊晨“跟紧我”,雷珊第一个离开道路,贴着住宅楼猫腰前进。围墙竖着梯子,平常维修工搬来搬去,正好垫脚,扛着汉堡的雷珊敏捷地翻上去,低头接行李箱。
第五人攀上墙头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两个心惊胆战的人同时挤,于是连人带梯跌倒,发出“哗啦”声响。
倒霉!想起七年之前血淋淋场景,骑在墙头的雷珊深吸口气,解开汉堡绳索,从口袋取出车匙抛给墙外黎昊晨,左手指着数十米外:“那辆路虎,开过来接我,快点--老黎,把你刀给我。”
黎昊晨用看陌生人的目光仰望,握住刀鞘递上来,拖着几只箱子跑走了。
“哭什么?”雷珊牢牢骑在墙头,双手拔刀出鞘:“扶起来,一个接一个,别往回看。”
三只满嘴鲜血的丧尸在视野中越来越大,墙里只剩四个人,一对是母女。
“靠墙站!”她大声说,狠狠刺入为首丧尸眼眶,对方呆了呆,不声不响倒下去。“别停!”
下一只也没活多久,第三只却刺个空--距离有点远。眼镜男胆子不小,从梯子另一侧艰难地把泪汪汪的母女扯上来。
运气真好~雷珊突然顿住:四、五只眼睛赤红的丧尸青蛙似的跳跃,尽管她利索地刺中一只脖颈,另两只丧尸却一边一个把脑袋露出墙头的两人扯下去,梯子随之翻倒。眼镜男也被抓住腿,丧尸手爪却被雨衣滑开了。
没救了,她难过地移开目光:十几只丧尸围拢过来,老奶奶也出现了,这次她没阻止系在腰间的小女孩,反而抓起一个人右腿狠狠啃下去,只有老张迷茫地看着。
惨叫声不绝于耳。
“愣什么!”她抓住吓得摇摇欲坠的母女,回身挥动,两只高高跃起的丧尸胳膊断成四截。“走啊!”
相隔数小时,宽敞整洁的路面变了模样:到处散落物品和垃圾,车停的乱七八糟,仿佛台风过境。
先出来的人没了踪影,远处门口乱糟糟涌出丧尸,好在不多。一辆车想往这边开,又怕撞上丧尸,居然朝后倒。
眼镜男怒吼:“什么意思?”
总算援兵来了:一辆路虎莽撞地停在身侧,险些撞到路灯。不等黎昊晨招呼,三人一拥而上,搂着汉堡的雷珊大声说:“开到前面,让他们换车--我去人民广场。”
刚想反对的眼镜男和年轻妈妈互看一眼,谁也不说话:相形之下,城西清宁别墅更安全。
几分钟之后,路虎车敏捷地左弯右拐,穿行大街小巷之中。
“王小册,你怎么,怎么”副驾上的黎昊晨不得不抓紧把手,如同坐过山车,汉堡直呜呜。“啊啊啊!”
两只眼睛通红的丧尸在路中踱步,被她毫不留情地撞飞出去,个头小的一只飞到路边捷达车。
“你怎么成这样了?”黎昊晨终于说出一直想说的话,瘫在座位鹦鹉似的念叨:“半年没见,你就成这样了?”
年初他回京读研,确实半年没见。雷珊开心地摇晃脑袋,掏出手机扔给他“帮我打个电话,周晓露,告诉她马上就到。”
黎昊晨瞪她两眼,乖乖拨电话,答复很快:“挂了,没接。王小册你到底出啥事了?”
“到清宁我告诉你,好吧?”她伸出双指晃晃,“遇到点事儿呗。”
黎昊晨“嘶”一声:“微信来了:我草,她被丧尸围了,死不少人,躲在车底下--还去么?”
雷珊吐口气,“得去,我答应别人了。你觉得这车怎么样?”
“还行吧。”其实黎昊晨开不惯,听她说“赔给你”刚想高兴却被惯性狠狠甩在座位:“王小册你悠着点”
仿佛白玉轮的明月把人民广场映得一览无余:不少车想开出来,另一些车想掉头,于是堵成一锅粥,不少人弃车逃跑,却被丧尸围堵,打斗求救四起。
“我跟你去。”黎昊晨望着几十米外追逐活人的丧尸握紧长刀,把汉堡拴在座位。
西北方向,新世界商场门口。雷珊收回目光,对照微信定位,还是有信号好。“不行,你守着车,别被人抢了,刀给我--枪口别对着我也别对着你自己。”
一把92枪递到眼前,黎昊晨表情可以用敬畏来形容,不过他学聪明了,半句废话也没说,小心翼翼接着:“战狼里吴京使的吧?”
还行,黎日日和姓龚的混很熟,什么都懂。
“小心点,一会见。”
视野里到处是逃命的人,不时有丧尸高高跃起,随后便是惨叫挣扎,鲜血四溅。
有点像狩猎,也不对,进城狩猎被搞成这样就得跑路了,疾步行进的雷珊一刀刺进斜前方扑来的丧尸眼窝,脚步不停。
途中救了不止一个人,可惜不少被丧尸咬伤。“快走,往城外走!”
糟糕,前面乱的很,十多只丧尸围着几辆对撞的汽车大嚼,如同一窝饥饿的兽。不能硬闯,她看清方向,钻到车辆底下利索地朝前爬。
远远望到新世界大楼,她松口气,总算搞定一半,红色比亚迪红色~在那里!
从车底露出面孔的周晓露文静白皙,挺有气质,和雷珊想象中不太一样,搂着个小男孩。
“穿上”她脱下雨衣递过去,警惕地盯着前方,声音压得很低:“看定位,车停在那,被丧尸发现的话别管我,自己跑,懂了没?”
周晓露抹着泪花,不停点头;从车底钻出来的还有个男人,满脸是血,裤子都湿了,还顾上“谢谢”
上了车再谢我吧。
出乎雷珊意料,归途顺利的令人意外:目睹同伴惨死的三人大概做好最坏打算,行动迅捷无声,就连小男孩都没拖后腿,仿佛爬车底是小学期末考试。
最危险的路段被甩得越来越远,雷珊指指前方,率先猫腰奔跑。斜刺冲来一只丧尸,被她一刀消灭,随即割断另一只丧尸手臂。
不等她招呼,两个大人就亡命奔跑,小男孩比母亲还快。动静大了点,六、七只丧尸被吸引过来,像青蛙般约过车辆--一柄长刀左劈右砍,仿佛电闪雷鸣,牢牢守在三人身畔,刀尖狠狠刺入丧尸眼窝和嘴巴,两、三只丧尸头颅足球般飞的老远,在空中划成弧线。
路虎门开着,雷珊能看到车前焦急张望的黎昊晨,提着两柄雪亮军刀,不得不承认,可比七年之前菜刀顺眼多了。
瞥到对方张大嘴巴,震惊不已的面孔,疾步逃近的雷珊有点想笑:
老黎,黎日日,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变成这样了。
☆、第 9 章
2019年7月31日襄城
沐浴着月光的城市在后视镜中越来越小,犹如亘古流传的广寒宫。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