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丰帝在早朝上,把上书拿出来,让兵部尚书自己看看。
阳丰帝心情不太好,奏疏都差点砸兵部尚书脸上了。
“这就是你说的忠君报国?”阳丰帝还挺有自知之明的,“这个傅家军,报国是真,忠君?他们有把朕放在眼中吗?”
“朕的公主他不要,原样送回来,让朕拿个郡主去换?”
兵部尚书再怎么也不能闭着眼说,这就是傅家军忠君的表现啊。
可这天下人谁不知道,陛下最宠爱的就是千金郡主?傅饮尘要娶一个,自然娶最得陛下信重的那个。谁让陛下和正常人不一样,自己的子女不上心,最喜爱的反而是外甥女呢?
说来说去,这怪谁呀?
可兵部尚书不敢说真话,他只好说:“陛下,臣看这个傅将军虽然运兵如神,神勇无敌,可是脑子好像不怎么清醒的样子。大概只是听人家说什么,千金郡主是京城第一美人,还是陛下最喜爱的外甥女,这才有这种念头吧?”
不管怎么说,阳丰帝是不愿意的。正打算一口回绝,急报传来,晋安公主被人给劫走了。
阳丰帝大怒:“什么人这么大的狗胆?”
“是……是先翊王之子。不止劫了公主,还发下话,要拿公主祭旗,此人号称是翊王之子,还说翊王是蒙冤而死,要发兵长驱京城,为父正名。”
阳丰帝气笑了:“正什么名?翊王是个混账,他儿子还要造反,都不是好东西,这一支枉为先帝血脉!”
阳丰帝起初还没把这个半空冒出的翊王遗血放在眼里,等这支乱军接连拿下两个城池,京中就开始乱了。
消息也在此时,传进了顾箬笠耳中。
“据说,翊王义军是在益州起兵,不知从山里哪里冒出来的军将,漫山遍野都是,当日就把益州城给拿下,益州刺史也被斩杀。还有晋安公主,一直锁在囚车之中,说是只等大军杀入京城,就将公主杀了,告慰翊王在天之灵。”
顾箬笠猜想,这些人起初就是在山中养兵,不知道益州刺史是真不知情,还是假装不知,反正,阳丰帝是半点也不知情。
这支军队一举拿下益州,收编益州守军之后,便有些难以对付了。
“益州离京城并不近,怎么短短时日,京中就流言四起,人心惶惶了?”
宫女也是听来的,在外面不敢乱说,但顾箬笠问起,她也不敢不答:“奴婢也知道的不清楚,听说,翊王之子好像得了神授,可以一拳打死猛虎,是天降神力,要不,益州那些守军怎么就这么顺利收编了?几日前,半夜京中突然下了一场绢帛雨,上面有字有画,写的是陛下当年……用十香肉谋害翊王的真相……”
宫女不敢再说了。
顾箬笠大概拼凑了一下。
也还是那个路数,天赋异禀的翊王血脉,这个翊王血脉多半就是盛不疑。当年或许还有自己母亲的手笔,把他救了下来,充作盛家长子抚养。
“好像,义军杀过来的时候,有两个城的守将直接就降了。”
是以,看起来远,可一路并没有什么大的波折。
这就说的通了,难怪义军这么快。只消再拿下一座城,就兵临城下了。
这种时候,朝中已经有人提出,让陛下先行移驾,离开京城了。
也不知道是添乱呢,还是添乱呢。
“就是,就是……奴婢还听说,傅侯爷已经率军驰援,他上书请陛下万勿忧心,同时却说,自己对郡主一见倾心,想要迎娶郡主。”
顾箬笠:…… ……
“这里边有我什么事儿?”
宫女道:“您一向最得陛下宠爱,傅侯爷或许是看中了这一点?”她突然露出梦幻般的表情,“也或许,某一日傅侯爷偷偷进京,不小心看见了郡主,顿时惊为天人,念念不忘,一心想着早日建功立业,迎娶郡主。不然,您说说,他怎么公主都不要,就要郡主?”
顾箬笠亲自滋醒她:“得了吧,快醒醒。再说,我现在也不得宠了。谁家得宠的,会整日连大门都出不去?”
宫女一言难尽:“您怕是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失宠。原先那些个娘娘,也有打入冷宫的,连一口热汤热饭都没有,更不用说,还有这么多人伺候。您瞧瞧那些送东西过来的,哪个敢慢待您?”
顾箬笠既知道此事,心中暗想,或许,不日便能再见到阳丰帝了。
可情势比她想象的还要快,翊王义军既然起势,蜀州一地草莽也打着旗号,开始作乱,一时大大小小的乱军,就有七八处。但这些小打小闹都不成气候,最难办的还是处心积虑十余年的翊王之子。
阳丰帝来不及见顾箬笠一面,让人将她送出京城,到傅饮尘处。
顾箬笠得知此事,不吵不闹,任由宫女哭哭啼啼的收拾行装,向阳丰帝提出无论如何也要再去御花园看看。
阳丰帝早知道,这孩子不管和自己一心还是离心,迟早是要嫁人的,但不是像今日这样,潦草的给出去。他心中既有些懊悔,又大为不舍,问来人:“千金郡主为何要去园子里?”
内监道:“郡主说,她小时候常常进宫,和已故长公主殿下,在园子里亲手栽种了一棵枇杷树。如今将要离开,许是再也不能回来,因此想再去看最后一眼。陛下可还记得?”
阳丰帝自然不忘,那哪是和敬宁栽的?明明是和他一起,亲手栽种的。这孩子许是还在动气,故意这么说。
他叹口气,自然准了。
顾箬笠被困三月,终于能再到琼花树下。她借故坐下,在树根下面找到一个蜡丸,可传来的消息,只有只言片语:
“若若,到我身边来。”
当夜,顾箬笠就出了京城。
随行的还是那个宫女,陪伴了顾箬笠近三个月,看她安安静静坐在马车上,也有些不忍。
“郡主,您先把嫁衣脱了,好生睡会。”
顾箬笠解下嫁衣,心中计量。此去不到一日半的路程,但路上也要找个地方稍作修整。驿站现在是众矢之的,流匪乱民洗劫了一波又一波,因此,多半会找个客栈。
若要脱身,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等到凌晨时分,车马疲惫,行夜路本就比白天赶路要来的辛苦,因此在客栈歇脚。
内监进来回话,不阴不阳的道了几句,请郡主安歇,警告顾箬笠不要生事。宫女气的发抖,想出去弄点热水吃食,却被顾箬笠一把抓住手腕。
“你可听说,晋安公主的宫女都留在了北境,嫁人生子?”
宫女听的稀里糊涂,刚要回话,就听见外面喊打喊杀,一个内监撞开门,喊了一声“乱军来了”,就被流箭射死。
顾箬笠拽过宫女,使出吃奶的劲儿,拿玉枕把她给砸晕了,随后换上了自己的衣裳。
她关上门,把宫女藏在衣橱里,片刻,门外厮杀声越来越响,有人自称是傅侯爷派来,接引千金郡主,外面的乱军已经全部除掉。
顾箬笠喊了一声“郡主在这”,那几个年轻兵将见“郡主”昏迷,干脆把她塞进大木箱里,抬着就走。顾箬笠只是慢慢落后,趁人不备,又钻回客栈,缩进床底下的箱子里。
外面声音槽乱,一时不绝。顾箬笠耐心候着,只觉手心都是冷汗。等了许久,才听见外面安静了下来。
她略微放松,突然发觉箱子被人用力一拽,一个跳脱的少年音道:“嘿!被我找到了!”
“哪呢哪呢?”
箱子磨着地板,硬生生被少年小将从床底下拖了出来。
少年小将得意洋洋:“这不是?你们都吃白饭的?这一看也是郡主啊,比那个假的好看多了。也得亏了我,要不然我们侯爷的新娘就这么被你们给弄丢了!”
有人应和:“有多好看啊?什么人能好看到一看就知道是郡主?”
小将扯过红绸,给顾箬笠劈头盖住:“侯爷还没看呢!你们都不许看,也不许对未来的嫂子无礼。走走,赶紧的,送人回去了,我们侯爷早就洗干净等着了。”
也不知道这混小子怎么想的,口中说着敬重,随手就塞了一团布,堵住了顾箬笠的嘴。
顾箬笠:…… ……
随后,就是一路颠簸,顾箬笠和宫女待遇相同,一人一口箱子,走了半日,被人扔在地上,就没人管了。
顾箬笠又饿又累,也没一口吃的,昏头昏脑又睡了一觉。突然听见房门大开,一股血腥气从外面冒了进来,越来越近。
有人来了?
傅饮尘原先做的打算,现在都用不上了。
他还想好生和顾箬笠说说,譬如林菘,譬如自己的身份,怎么从戚衍变成了傅饮尘。但乱军突袭,他刚才厮杀了几个来回,杀退一波,才有时间过来。
等他一见人被塞在箱子里,额头直突突,走过来把人提起来,放在了床上。
顾箬笠被他身上的铠甲硌的生疼。
傅饮尘知道她路上偷跑,说道:“这沿路多的是乱军,你秘密出京,也还是走漏消息,不少人都以为你是陛下拿来笼络我的筹码,都打你的主意。你这时候乱跑,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顾箬笠嘴上塞着布,腮帮子都疼,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