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犹豫不决,就听孟夫人高喊一声,只好犹犹豫豫的动手。
孟云秀疯了一样扑过去,抱着秦襄:
“阿娘要是这样对他,不如把我一起打死。他是我的人,谁也不许动。你打死我!”
顾箬笠和宝珠对视一眼:这都什么事儿啊?
这时,侍女也上前回话,说是二公子的同窗到了。
孟夫人闭了闭眼,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问:“前院是谁看着?还有没有规矩了,怎么就这样把人带了进来?疯了不成!”
“去,把人请到小花厅。”
片刻,孟夫人和眼眶通红的孟云秀也过来了。
孟夫人客套了几句,得知是李老关怀学子,让他们几个结伴来看看,脸色好了许多。
“云秀有些风寒,这才迟去一日。”
孟云秀:“我没病!”
孟夫人假笑:“你有病。”
孟云秀:“我没病,我好的很!”
孟夫人:“你有病,要休养,听娘的。”
孟云秀深吸口气:“娘,我今年也不小了,该以学业为重,而且我吃过药觉得好多了,就和他们一起回去了。”
说完,大步出去,片刻,拽着踉踉跄跄的秦襄过来了。
“走吧!”
孟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家丑也不可外扬。
孟云秀推了秦襄一把,让他先走,自己落在后面,小声对孟夫人道:“母亲不必气,秦襄从没带坏我,昨日是我非要他去的。秦伯母的病,还请您费心,此次大考,儿一定会用心。若是,若是这次大考结果您也满意,还请您以后不要再把秦襄当成家里的奴才看待,也允许儿子给他们母子在外面置办一所小宅院。”
孟夫人冷着脸不吭声。
孟云秀也缓过气来了,知道不能和母亲硬犟,巴巴的拽着孟夫人的手臂:“母亲,儿子求您了。若是秦伯母病不好,秦襄定不会再理会我了。”
孟夫人:“快滚!”
孟云秀一听,就知道母亲已经缓和了,连忙跟上,一溜烟跑了。
孟夫人是真拿这个小儿子没办法,但她本来也不是什么狠心肠的人,做不到把人命当草芥,再加上秦母和她相识近十年,也不忍心,让人好生去抓药医治。
秦襄摇摇晃晃的,眼神空空的,过门槛的时候差点一头栽了下去。
孟云秀跑过来,把人抄到背上,大步出了孟府。
第62章
秦襄攥着孟云秀的衣裳,头深深埋在他背上, 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帘刚放下来, 就听见秦襄压抑的声音:
“孟云秀,夫人没打我。”
孟云秀:“……别说话了, 我看看你的伤。”
秦襄压抑怒气,清脆一声响, 拍开孟云秀的手:“不用了,孟云秀, 你知不知道, 这不是第一次了?”
孟云秀恍恍惚惚:“什么?”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 急忙认错:“秦襄,是我错了, 我说话不算话,我不是个东西, 我不该当着秦伯母的面说那些。可是, 可是我昨天实在太生气了, 我喝了酒, 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蠢事,秦襄, 你别生我的气,我给你赔罪……”
秦襄忍着疼:“就因为露沉沉和我多说了几句话?你喜欢她,便去喜欢,投其所好自然能博娘子一笑,为何来作践我?”
“作践?”孟云秀脑子里懵的一响。
他……他怎么就作践秦襄了?他从没有过这种念头!
可一时之间,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最后,反而说了最无关紧要的一句:“我没有,我没喜欢那个花魁,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他们两个上了马车,秦襄大约也是忍无可忍,崩溃边缘,才挑了这个场合,对孟云秀说话,倒整的其他人有点尴尬。
看着气氛,他们再上去,就有点怪怪的了。
顾箬笠便让孟府的人备了车马,几人坐上马车跟上。
宝珠沉默的嗑了一会儿瓜子:“看着样子,也不是第一回了。秦襄当初是被孟家老太爷放了身契,还亲自作保,给他写了荐书,让他去书院读书,本来是一片爱才之心。既然他早就不是孟家的奴才,做什么不离开孟家呢?”
段青玉也点头:“你看孟云秀,说他对秦襄不好吧,容不得别人欺负秦襄,上一回,我还看见他把上好的参须往秦襄嘴里塞,那是一点也不吝啬。”
宝珠冷笑:“那又如何?不过由着他大少爷的性子来,好的时候就好,坏的时候最坏的也是他。秦襄一日不离开孟家,他就永远是孟家的奴才。”
马车刚出了街道,倾盆大雨突然而下。不一会儿,街道上积水都能漫过脚面了。
这个天气的雨,还真不讲道理。
车夫打量了一回,怕是要在半道停下,就去问,说是雨来得急,一会儿就停了,不如先避一避。
于是一行就在昭华坊,找了个酒家先停着。
秦襄没有下车,孟云秀冒雨下来,端了一个瓦罐上去。
“秦伯母的事,你先不要担心了,我母亲答应了,大夫也住在府里,不会出事的。”
秦襄额头发热,总觉得自己要病了,强撑着吃了东西:“我想回去,照顾母亲。”
孟云秀抿抿唇:“你不能回去。母亲让我回书院,你要是回去,她就会让你离开京城。我不能叫你一个人回去,我已经和母亲说好了……”
只要这次大考,他考的好,母亲就再也不会提这桩事。
孟云秀觉得,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是秦襄没让他把话说出口。
他掀开车帘,冷风夹着雨,打在脸上,叫人清醒。
“我想离开京城。”
孟云秀一愣,随后就是难言的烦躁:“我说了,不要走!我和母亲说过了,她不会再提这件事。”
秦襄道:“和夫人无关,是我自己想走了。”
孟云秀自知理亏,好声好气的劝:“你从小在京城长大,能去哪里呢?哪里你都不熟,你就在这里,和我在一起,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为什么还要分开?”
秦襄也试图说服孟云秀:“我们祖籍就在洛水,离京城不到一日的马程,我想去那里看看,听说那里还有秦家的族老。等以后我安定下来,你可以去看我。我若想你,也能来京城看你,你说好不好?”
“不好!”孟云秀摸摸额头,“既然你也会想我,那干什么还去洛水?京城多好,多繁华?你书读的好,将来还能科考,再去翰林院,去了洛水,你又能做什么?”
他说到这里,秦襄忽然就不说话了。
他无言的看了一眼孟云秀,孟云秀一看他这眼神就更加不安。他知道,秦襄并没有被自己说服,他还是想走,露出这种神色,只是觉得,没必要再和自己说了。
怎么?就觉得和他无话可说?和那个花魁,就有那么多话说?
“你凭什么离开?你吃我们孟家,穿的是我们孟家,你这辈子都别想走!你要想离开孟家,可以,除非我死了!”
秦襄脸色忽地白了,指尖落在被雨水沾湿的衣裳上,微微发抖。
“我的确曾经是你们孟家的奴才,也受过孟家的大恩。”
孟云秀是冲动之下,脱口而出,再看见秦襄灰白的脸色,立刻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可偏偏不肯改口。
他本来就不想让秦襄走,除非他死了。
他只好转圜了一下,意图准确而真诚的表达自己的内心:“秦襄,你听不懂我说话吗?我说我不想和你分开!好,你要走,那你就走,你去哪里,就把我也带走。”
他只是不想和秦襄分开。
他们两个小人物,又不曾拥有什么改天换地的力量,只是两个平凡人罢了,想一直呆在一起,这究竟有什么难的?
他不懂秦襄为何非要走。
下车的时候,秦襄已经面色如常,和往常一样,沉默寡言的样子。
孟云秀喏喏的跟在后面,恨不得立刻给秦襄当牛做马,好叫他不再生自己的气。所幸,当晚孟夫人就让人传信进来,秦母已经好转,已经能起身了,精神十分不错。
秦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孟云秀却没心没肺,根本没有想过,会不会出现坏的结果——他把秦襄强行带回书院,若是秦母当真好不了,秦襄会不会自责一生?而他到时候,又该如何面对秦襄?
孟云秀对秦襄很好,可就和许多时候一样,他根本不会替秦襄想这些。
孟云秀一心想着自己和母亲的约定,愈加努力用功,加上秦襄一直淡淡的,他也就先放在脑后,心里想着,等以后,他把家宅的地契交给秦襄,秦襄能将母亲带出去住,自然是高兴的。
到那时,一定不会生气了。
毕竟,他们是从小的情分,哪能这么容易就生分了?
顾箬笠倒是冷眼旁观,忍不住和林菘说过,孟云秀真是迟钝如猪。
秦襄这样的性子,再加上孟云秀这样的性子,迟早是要出大事的。
这日,孟云秀久久不见秦襄回来,就趁着夜色去找人。
秦襄坐在后山边,不知在看什么。
孟云秀跑过去,摸了摸石头,一把搂着秦襄的肩膀:“怎么还不回去?看什么呢?又没星星,又没月亮的。这么冷,快把衣服脱下来我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