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箬笠愣了愣:“嬷嬷觉得,这东西该交给他们吗?”
花嬷嬷不说话,交给顾箬笠一件信物,却是一枚金币。
顾箬笠立时站了起来。
本朝只用铜币,从未铸造金币流通,这金币是前朝时,先皇特意让内务司铸造,交给皇子公主们的信物。
这种金币,她母亲手中有,陛下手中也有,但上面的花纹不同,也有表示序齿的花纹。
比如她的母亲敬宁长公主,是元后之女,最受先皇宠爱,她的金币与所有人都不同,上面镶了一颗举世难求的鸽子血。
至于其他皇子公主,都是一视同仁,普普通通一枚金币。
顾箬笠接过来,很快就辨认出,这是当年启明太子的金币。
她阿娘和启明太子,还有阳丰帝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关系都非常亲密。启明太子病逝之后,先帝也病重,这之后阳丰帝才登上帝位。
花嬷嬷见她认出来了,才道:“他们说,启明太子的血脉如今已经十八岁了。”
顾箬笠立刻懂了。
“今晚若是再来人,就把那东西的所在,告诉他们吧。”
很快,林菘就从花嬷嬷口中得知,他们一直苦苦寻找的东西,被藏在宫中的一口水井之中。
宫中地形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林菘想方设法让人还愿了半幅皇宫地图,拿给花嬷嬷看。
花嬷嬷看过地图,随手一圈:“就是这里。”
林菘略微一怔:“这口水井,怕是常用。”
花嬷嬷说的详细:“就是这里。先帝的遗诏用油纸包着,塞在石壁夹缝之中。虽然是常用的水井,可藏的严实,谁会掰开石头去看?”
林菘很快就有了进宫的机会。
南陵王世子进京了,宫中要大办宫宴。新年宫宴时,林菘都以身体不好推了,这一次,便早早和顾箬笠打过招呼,一同前往宫宴。
顾箬笠新年的时候也去过宫宴,不过去年年底阳丰帝就病了,因此没有大办,也没有和陛下说话,一直到开春之后,陛下身体才大好了。
因此,宫中方才恢复喜庆,这次宫宴也是为了庆贺陛下龙体安康,格外隆重。
因此,顾箬笠一听说林菘也要去,立刻生出一种要带妹子出去见人(显摆)的激动之情,也不让林菘回去,拉着她到了长公主府。
“今晚我们同塌而眠,明日一同上妆,再一同进宫,正正合适。”
林菘想要严正拒绝,但一时不知道用什么理由,迟疑之间,已经被拉进了长公主府。
一进门,雁声雁语都是大喜,要去整理客房。
顾箬笠小手霸气的一挥:“不必了,今晚我和乡君睡一处。”
顾箬笠回到府里,也不叫做饭,让人出去,东家的鲜肉大虾馄饨买一碗,街头的肉渣烧饼买几个,再用早就熬好的鸡汤,下了一碗可口的鸡丝清汤面,二人吃过,又吃了一些果子。
嬷嬷都心疼坏了,怜惜道:“郡主一定是在书院没吃饱,早知道就不去书院了。”
顾箬笠连忙道:“书院挺好的,有饭吃,不过我和乡君都在长身体,当然吃的多了。”
原先她去书院是为了玉宝,但这些时日下来,顾箬笠正愿意去书院,每日读书练字,听先生讲书,常有豁然开朗之感。
只怕这种安稳求学的日子,也并不多了。
用过晚膳,顾箬笠便带林菘去暖房沐浴。
天气已经转暖了,只不过在书院沐浴并不算十分方便,只能匆匆忙忙。
好不容易回来,顾箬笠早就让人烧好热水,打算好生泡一泡。
林菘起初还不明白,等看见屏风后,那个足可以坐下两个人的大桶,立刻就明白了。
桶里热气腾腾的,上面还飘着厚厚的一层花瓣呢!
顾箬笠沐浴的时候,不让她们进来,却直接把林菘拉进来了。
她豪爽的脱了外袍,正在解里衣,热情招呼:“崧妹,来一起洗呀!我们一起洗个鸳鸯浴,如何?”
林菘:…… ……不如何!
林菘后退半步,眼看她连衣裳都脱了,连忙侧身对着屏风。
很好,屏风上也画着美人出浴图。
“不了,表姐,我,我害羞。”
说完,林菘不等顾箬笠再出什么幺蛾子,一溜烟儿跑了。
顾箬笠泡了小半个时辰,白嫩的脸都被热水蒸的红润润的,吹弹可破。暖房就在旁边,她也不好好穿衣裳,只穿了小衣就跑了过来,一骨碌往床上一钻。
她像个毛毛虫一样,咕涌咕涌,把被子全团在身上:“太可惜了,我还想和菘妹一起戏水呢,你跑的倒快。菘儿快去吧,我帮你把这边捂一捂。”
林菘微微颔首,刚要出去,顾箬笠又问:“要我帮你擦背吗?”
林菘:“……不需要!”
顾箬笠作罢了,可林菘还有点心惊胆战,总觉得她会冷不丁又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说不定会“意外”进来。
林菘穿着小衣泡完了澡。
从花瓣堆里出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的闻了闻手臂,觉得自己身上香香的,手臂滑滑的,肌肤似乎都变得细嫩了。
林菘自暴自弃的想,他已经越来越娘了。
林菘一来,顾箬笠就往里面挪了挪,示意她躺下来。
林菘沧桑的叹了口气,躺到旁边。
顾箬笠却还不睡,手里拿着话本子,有一页没一页的看着,突然戳了戳林菘的手臂,贼兮兮一笑:
“菘儿你看。”
林菘略微一扫,脸都黑了。
什么桃花树下,美人横卧,什么领扣松,衣带宽,虫儿钻了花骨朵采蜜忙……
林菘无奈的很,早知道她寻常胆大的很,还拿到自己面前来了。
“你平日里都看这些?”
顾箬笠略微一惊:“菘儿你都没看过吗?”
顾箬笠是个胆子大的,偶尔也看到这些话本上写这些,懵懵懂懂倒不觉得什么,但也知道是男女春情。偶尔还会和雁声雁语说几句,这些话本上的小姐动不动就私定终身,太草率了云云。
她自己只看一个乐呵,时间长了,这种程度的,都麻木了。
她将书一盖:“这不是什么好书,菘儿你不要看。我是姐姐,我懂的多,只有大人可以看。”
林菘摸摸她的头:“你又知道什么。”
这么一闹,顾箬笠也不好当着“单纯小妹妹”的面,再看这种话本,吹熄了灯。
“睡吧。”
黑暗里,林菘握住了顾箬笠的手。
顾箬笠了然:“菘儿是不是怕黑?菘儿别怕,表姐在呢。”
林菘:“嗯。”
若是不出世,这个时候,他或许已经和她完婚,光明正大的抱着她了。
林菘问:“你以后想嫁什么样的人?”
顾箬笠噗呲一笑:“我掐指一算,我明日必有一桩烂桃花。”
林菘:……
第50章
翌日一早,二人一同进宫, 刚到宫门口, 就有马车等在了里面。今日大宴,命妇大臣们都还在内宫门等候陛下召见, 只有顾箬笠是陛下早早就派人来接的。
林菘跟在顾箬笠身后,不声不响, 内监一见,自然知道顾箬笠最是疼爱这位新近进京的林乡君, 一连声的说好话:
“这位就是林乡君吧?奴婢在宫里就听人说, 林乡君生的花容月貌, 和郡主可谓是京城双姝,这一见, 可不是,别说是姨姊妹, 出门去说是亲姐妹都有人信的。”
顾箬笠笑眯眯的给了几颗金珠子当赏。
宫宴还未开, 顾箬笠也懒得早早去园中等着, 让人带去偏殿。
林菘默默对着地形图, 对于顾箬笠的“受宠”也另有认知。
都说阳丰帝宠爱这个外甥女,但顾箬笠这半年来, 不过进宫一两次,每次也只是匆匆拜见陛下,就出宫了。顾箬笠也不笼络阳丰帝,不像别的公主,阳丰帝病后, 巴不得日日都来请安。
就是这样,公主进宫也没有专人等着,更没有陛下赐下的马车接送,只有顾箬笠有这等待遇。
可若是说顾箬笠受宠,在他进京之前,顾府乱成那个样子,顾箬笠因“救命之恩”处处受制于人,阳丰帝难道真不知情?
林菘略微出神,不免多看了顾箬笠一眼。
顾箬笠一进偏殿,就让人去上一个酱排骨来,这会儿捏着一个排骨啃着呢。她顺手递给林菘:“菘儿,你也吃。”
林菘扶额,他就不该看她。每次看她一眼,都要被递过来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等到正宴开始,顾箬笠已经吃饱喝足,面色红润润的,十分惬意,随着前来带路的内监,到前厅落座。
而方才等候的宗亲、命妇,也才姗姗来迟。她们一个个在外站立等候召见,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和熟络的不熟络的人们寒暄客套,本也不算疲倦,但一看顾箬笠那神态,立时就对比出来了。好几个压不住脸色的,眼风频频看向顾箬笠,都有些酸溜溜的。
林菘耳力不错,隐约听见有几个嘴碎的,宫宴上不敢明说,但含沙射影,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
她生来就是敬宁长公主的爱女,公主们的女儿当中,只有她得了封号,还是陛下千挑万选来的,又是这般恩宠厚待。可长公主去世,无人替她一个女子斡旋人情世故,这些“厚宠”,只是把她推到了众人的苛责目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