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鸿蒙书院时,顾箬笠刚看完董霜明辗转传进来的信件。
他和母亲已经到了别庄,日子清闲,每日都在练拳。
如此一来,董相倒成了最大赢家。
既摆脱了脑子不清楚的偏心爹娘,又名正言顺得了一个极有助力的夫人,还是陛下赐婚,可谓事事顺意。
再说董家的糊涂老太爷和老太太,到了老宅后,听到这消息,也懵了。
董老太太不安的问自己的大儿媳妇:“乐氏那贱妇还活着呢,陛下怎么就给他又赐婚?”
董大没好声气:“陛下一直重用二弟,也是施恩。还有朝局上的事,说了你们也不懂。二弟这回好了,既落个好名声,还名正言顺娶回了个贵女。”
董老太太还不明白:“那乐氏呢?以后就不回相府了?还有,他娶个贵女,以后要是再生孩子,那我的心肝儿董奇威怎么办?他二叔还管他吗?”
董大也说不清楚:“不至于吧?都是一家人,二弟怎么也不会太过分的。”
正说着,就听说京中传了信来。
董老太太记挂董奇威,一迭声:“快,是不是我的大孙子想我了?快拿来念给我听。”
董大三两下拆了信,一看是二弟的字迹,心里一沉。等念到董奇威去妓馆留宿,被人打断了腿,还踩烂了子孙根,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怕是凶多吉少时,老太太喊了一声“心肝儿肉”,就厥了过去。
董大拿着信纸,心痛不已,唯一的独子遭了这么大难,简直心如刀绞。他也顾不上家里,弄了一匹马,要回京城找董相问个明白。
哪里就真这么巧?明明就是董二搞的鬼,故意害了董奇威。
都是一家子骨肉,这个董二怎么就这么狠心?
没想到,这老宅早就被董相派人看守起来,董大连门都出不去。
那人打折了董大的腿,扔回了院子里。
董大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你们相爷怎么敢这么做,这还有天理吗?”
看守都是董相亲信,冷笑一声,把门关上了。
董大媳妇每日还要受鞭笞,背后的伤好了又破,一层一层,没一块好皮。她知道自己儿子废了,日日咒骂董相,又去折磨中风不能动弹的老太太。
“你这老虔婆,要不是你整日念叨,让丞相过继我的儿子,我怎么会动了歪心思?我要是不胡思乱想,我的儿子也不会这样了。都是你害的我!你们这两个老不死的,我好好的家,叫你们搅合的家破人亡!你还想去找你那小儿子,做什么?颐养天年吗?你想的美!我日子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以后,咱们要死,也死在一块!”
老太太反而说:“我算看透你们两个,才是最没良心的!早知道,我也该护着小二子,总好过你们这两个白眼狼。”
曾经和和美美的“一家骨肉”,自此相看生厌,每日相互咒骂。
入夜,林菘听得顾箬笠呼吸均匀,知道她已经睡熟,这才悄悄起身,又掀开帘子,果然见她横在锦被上。
林菘把锦被掖好,换了一身夜行衣,暗中到了后山。
许是因为顾箬笠就在书院,玉宝这几日睡的很安稳,花婆婆没有彻夜陪着。
林菘弄出些许动静,将花婆婆吵醒。
花婆婆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借着月光,看清桌案上放着的一块玉玦,吓的出了一身冷汗。
她急忙点灯,想去叫玉宝起来,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猛然看见一身黑衣的林菘,老胳膊老腿灵敏的一个纵跳,差点喊出来。
第38章
林菘将桌上的玉玦递给花婆婆,示意她仔细辨认, 道:“花婆婆不用怕, 这块玉玦不是玉宝那块……”
话还没说完,花婆婆从身后拿出两条鸡毛掸子, 不由分说朝林菘脸上招呼。
林菘急忙退让,房子又小, 根本无处躲避。鸡毛掸子上全是灰土,洒了他满脸。
林菘黑巾下的脸都黑了, 吐出一口泥灰:“呸……花婆婆, 我是戚家的人。”
花婆婆原将鸡毛掸子舞的虎虎生风, 猛然听见“戚家”二字,心头大惊, 连忙吹了灯,指着林菘:“你在说什么狗东西?什么七家八家, 我听不懂, 这可是鸿蒙书院, 你快点走!要不然, 书院的护卫抓了你去。”
林菘叹口气:“您收养的那个孩子玉宝,是戚家的第六子戚衡。我们都是戚氏的亲信, 到如今,戚家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花婆婆“哎哟”一声:“你说什么戚家,我不晓得,但玉宝那孩子,你看看, 又胖又蠢,是个穷人家的孩子,不是你说的什么大家少爷,你快滚吧!”
林菘道:“这玉玦,戚家六个孩子,不论儿女,各有一块。我是戚家三公子的亲信,这玉玦与玉宝那块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的花纹不一样,有三颗石榴籽。”
“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六公子,一度以为他已经遭了毒手,因此才迟来了这么多年。这些年,婆婆费尽心力保护他,辛苦您了。”
说完,林菘跪地,连磕了几个头。
花婆婆半信半疑,但看林菘极有诚意的样子,便接过玉玦仔细辨认,果然如他所说,上面有三个石榴籽。
“他之所以蠢笨,是因为他被人下了慢·性·毒·药,损害他的精神,想让他不知不觉死去。之所以浑身浮肿,容貌大变,却是因为你想要保护他。”
花婆婆见到玉佩,先就信了大半,又听说他把玉宝的身世说的一清二楚,丝毫不差,已经有七八分相信。
她叹了口气:“你们来了就好了。这孩子命太苦了,连累的我家郡……”
花婆婆急忙住口,道:“你们来了也就好了。”
林菘见花婆婆终于相信,松了口气。
这位婆婆,也实在太强悍了。
林菘又叮嘱了几句,不日便会安排妥当,悄无声息将玉宝和花婆婆一起接走。
花婆婆犹豫片刻:“玉宝跟你们走就好了,快些把他治好。我在这里久了,就留在书院里,没人注意我这个糟老婆子。要是一齐消失,反而惹人注目。”
林菘办完心头大事,略微放心了些,又放出信号,让翟让趁着夜色,溜进书院商议要事。
翟让听说主子已经去见过六公子,大为兴奋:“那就好,那六公子有没有说什么?”
林菘道:“他什么都听到了。我进去不久,他就醒了,想来他已经知道,有人要接他离京。只不过他的病症时好时坏,我便没有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
林菘突然闭口,敏锐的发觉,顾箬笠呼吸声变了。
她醒了!
顾箬笠迷迷糊糊坐起来,揉着眼睛,似乎看见崧妹坐在床上,对面站着一个男子?
她疑心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咦”了一声:“菘儿?有人吗?”
林菘冷冷的看着翟让。
翟让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
可主子瞪他干什么?谁知道主子竟然没给千金郡主下迷药?
明明是主子叫他来议事,怎么能不把千金郡主给安顿妥当了呢?
顾箬笠晚上入睡前喝了一大碗猪骨汤,是被憋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听见林菘在说话,声音压的很低。起初,她还以为林菘在说梦话,哪知道一坐起来,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还是个男子!
翟让做了个手势:要不要把郡主给打晕?
她睡的迷迷糊糊的,没准明天起来,就忘了。
林菘倒有点舍不得,况且,也未必能瞒得过顾箬笠。
他神情越来越冷,突然樱唇轻启,喊了一声:“翟郎。”
翟让浑身一抖,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林菘咬咬牙,喊出来后,也豁出去了,故意往翟让面前凑去。
翟让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越靠越近,几乎就要凑到他脸上了。
床上的顾箬笠听到那一声“翟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也觉得这时候跳出来不大好,三个人估计都会挺尴尬的,于是又缩了回去,躲在床帐里装睡。
可没想到,帷帐外面,那两个影子,好像越凑越近……头都要碰到一起了!
莫不是要亲嘴?
顾箬笠不管了,急忙钻出一个脑袋,急切的喊了一声:“住嘴……口!”
翟让也是要疯了啊!
眼看着主子噘着嘴,越凑越近,他魂都要吓飞了嗷!
他连忙一把推开了林菘。
顾箬笠急了,跳着脚指着他的鼻子:“你这……这负心汉!你推我们菘儿干什么?不要脸,你下贱!你,你还想亲我们菘儿!”
翟让张口结舌:“是他自己凑过来的呀!”
“胡说!”顾箬笠瞪圆眼睛,把小表妹拉到身后护着。“你,你嘴上抹蜜了啊?我们菘儿亲你?你做梦吧你!”
林菘也要疯了,可那一声翟郎喊出口后,仿佛也没那么羞耻了。
他就当自己已经完全疯了吧!
林菘拉了拉顾箬笠的衣裳,娇怯怯的:“小表姐。”
顾箬笠的心都要化了!
她转过来安抚林菘,叫她别怕,自己不会声张,又恶狠狠的摆出老鹰护小鸡的架势来:“你这个臭猪蹄子,还不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