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箬笠脸都黑了:“什么跳下去?那是运气不好,菘儿偏偏被你抓到了衣带,拽到了山道边上。我要去拉她过来,又偏偏石头松动,这才掉下去了,不然,凭我的身手肯定能把她拉上来。再说了,我早知道这么倒霉,我还干这蠢事吗?”
宝宁哼了哼:“反正你就是喜欢林乡君。我和你还是打小一起长大呢,要是我遇险,你会这么奋不顾身救我吗?”
顾箬笠:“会,会。”
宝宁咦了一声,把橙子往她嘴里塞:“你好敷衍啊!”
顾箬笠心道,喜欢也不是喜欢吧,只是喜欢她的孤苦、无依,和我见犹怜。
就像一个剥去了坚毅皮肉的顾箬笠,露出了软弱的骨血。
正说着,大红公公来了。
宝宁自小就怕见宫中的人,连忙躲开了。
红公公见了顾箬笠,好一阵嘘闹:“我的千金郡主啊,您今年这是怎么闹的哟?不是落水,就是落山,老奴这个心啊,一日一日揪的紧紧的。您可是陛下的小心肝,可把我们陛下心疼坏了。”
“没受什么伤,岑先生都说了,不出七日就能痊愈。”顾箬笠嘻嘻笑道:“过几日我手好了,就进宫去见皇帝舅舅。”
红公公道:“那可不,您可许久没进宫了。陛下说,这书院毕竟嘈杂,不如,去清河别院住几日,好好休养。”
顾箬笠摆手,对红公公挤了挤眼睛:“没事儿,这儿有人伺候我。”
红公公问:“谁呀?”
“林乡君呀!”
红公公恍然大悟,兰花指捻起来:“郡主,您可真坏,真是个小调皮鬼。那林乡君也是您的小表妹,同您一样,是陛下的亲外甥女,可不能太欺负人家。”
此时,林菘推门,缓缓入内。
少女眉目清婉,偏周身气质清冷,眸光之中更如含冰一般。
红公公又稍留片刻,将陛下的意思带到,便先行回宫了。
顾箬笠明显松了口气:“可算走了。”
林菘这才起身,周身冷意全都收了,将一点参须喂到顾箬笠嘴边:“若若,含着这个。”
虽是参须,但品相看着十分不错。
顾箬笠偏开脸:“我只是手上破了一点,成日让我吃什么猪蹄、凤爪也就算了,没必要吃这个。”
林菘坚持:“若不是大夫说,不必太补,我拿来的就是整参了。”
“都叫不要补,干什么还要我吃这个?”
林菘抿唇,鼓足一口气,耳朵微红,语气也有些许僵硬:“你吃一点好的,我便舒心一些,恨不得你立刻就能好了,我也就能放下这颗心了。”
顾箬笠心头一跳:“你这说话,和话本子里的情话一样,都从哪里学的甜言蜜语?”
“你喜欢吗?”林菘把床上的话本子往枕头下塞了塞。
他隐约记得,顾箬笠上次学话本说话,还被宝宁说了。怎么她自己反倒不喜欢这一口?
顾箬笠:…… ……呵呵,太油腻了!这玩意儿……谁遭的住?
她脸上偏笑意如花:“喜欢呀!这甜言蜜语,谁不喜欢!”
林菘:“那要是这样的男子,你喜欢吗?”
顾箬笠一拍床板:“要真有说话这么好听的,还和菘儿一样好看,我当场就嫁了!”
林菘喜不自胜,深以为自己摸准了长大后的媳妇的真切喜好,继而废寝忘食,愈加埋头苦学。——终成一代宗师。
夜半,林菘睡的不沉。
今日,顾箬笠仍然不曾熟睡。林菘只消听她呼吸声,就知道她是在装睡。
林菘担心她伤口疼的厉害,便留有一丝清醒,正要起身问她可要喝水,就听窗外传来数声难听的鸟叫。
顾箬笠猛地从床上翻身下来,摸黑下来,用力将锦袍套在身上,裹上披风便出去了。
林菘不敢置信的起身,随后暗暗跟上。
她一直不睡,难道就是在等这暗号?
这一路遇见几人巡查,都认得是顾箬笠,却都被她不耐烦的打发走了。护卫们也被叮嘱过,不必惹她,因此不敢久跟,见她不曾离开藻园,并无危险,便先行退下。
林菘避了人,暗中尾随,到了园舍后的竹林之中。
顾箬笠怕黑,捡了跟竹枝握在手中壮胆,她进去没几步,一个黑影冲出来,朝她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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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琉璃簪花
林菘隐在暗处,手中捻着石子, 方要阻拦, 顾箬笠已经将那黑影拦住,护在怀中。
“别怕, 别怕!”
顾箬笠就像在山道边拉住他一般,带着义无反顾的气势, 将那黑胖少年抱在了怀中。
玉宝牙关打战,紧紧捂住耳朵:“我, 我不怕, 我没怕……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姐姐, 我好难受!”
顾箬笠用自己受伤的手臂,把这个比她胖上许多的少年护着。
她眸中泛出冷光, 眼睫微微颤抖,声音却轻柔而坚定:“玉儿, 怕什么?你忘了, 你可是最厉害的, 是打不倒的小怪物!和你父兄一样, 流着同样的血,战无不胜, 就像戏本里说的战神一样。”
玉宝抖的厉害:“我这个样子,还配吗?姐姐,要是我一辈子也好不了呢?谁来替父亲母亲报仇?谁来替兄长洗雪沉冤?我就不配!”
顾箬笠捂住他的耳朵:“玉儿别怕,别听那个声音。你听我说,就算你好不了, 你好好活下去,也是他们最大的心愿。”
她前所未有的温柔,细碎的说话:“你今年十四岁了,再过几年,弱冠之后,姐姐帮你相看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你迎娶她过门,再生两个胖娃娃,花婆婆就能带重孙子了,我也要做姑姑了。要是小侄女就好了,姑姑给她做最好看的衣裳……”
那少年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眶发红,情绪激动,难以控制,几次抓住了顾箬笠受伤的手臂。
林菘数次都忍不住出手,想将人打晕,也忍了下来。
最后,玉宝真被顾箬笠这些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安抚了下来。
林中复又寂静,此时此刻,黑暗之中的脚步声也格外清晰。
玉宝如惊弓之鸟,看向暗处:“谁?又有谁来了?”
李老捋着胡子,宽衣水袖,从竹林里边出来了。
冬日起雾,又在竹林之中,这么一身飘逸的白衣,真跟冤魂一般。他老人家每次露面,都是这形容,狐妖鬼怪似的。
顾箬笠若无其事的松开玉宝,问道:“这么晚了,您老人家怎么在林子里?”
李老又捋了捋须须,打量二人,道:“老夫高兴。”
“你们二人,又是因何夜半在此?”
顾箬笠:“我也高兴。”
李老“唔”了一声,捋须须:“看来,陛下说的不错,是该让内侍进来,随身服侍千金郡主。”
顾箬笠立即一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太叔公,我们书院的宗旨,那便是教书育人、亲力亲为。学子们不止要学习圣人之学,更不该懒惰。我可听说,当年陛下进书院读书,那都是自己洗衣裳的!我今日是因为发钗掉了,正好白日睡的太多,晚上实在睡不着,因此出来透透气。以后,我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乱跑。”
李老半信半疑,又仔细打量她:“你这孩子,是哭了?”
顾箬笠胡说八道:“是刚才有只乌鸦,扑棱扑棱,啪啦着翅膀窜了过去,吓我一跳。”
李老便道:“没什么大事,这就好,回去吧,孩子们。”
李老也没问玉宝别的,就让他快些回去,反而亲自送顾箬笠回藻园。
他老人家慢吞吞的捋着胡子:“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
顾箬笠这才“嘶”的一声,后知后觉的捂住了手腕。
李老嫌弃的摆摆手:“走吧,走吧,你们这么大的毛孩子,一肚子鬼心思,嘴里没一句真话,长两耳朵也跟摆设一样,没有一个听话的。”
顾箬笠反驳:“那孟和光不是怪听话的?和老头子一样一样。”
李老更嫌弃:“那又太死板了,哪有年轻人的朝气蓬勃?不过,近来他还学会作假了,倒有点意思了。”
顾箬笠蹑手蹑脚,摸黑回了房中,咬牙把染血的绢布换了,胡乱撒了点药粉,因为困极,上床没多久就真的睡熟了。
林菘听得她呼吸声,平稳而又均匀,这才缓缓起来,望着床底下染血的绢布,神色复杂难辨。
他轻轻掀开床帐,轻手轻脚的给顾箬笠重新包扎。
翟让扣了扣窗子。
林菘把顾箬笠的伤手放好,又落下床帐,才应声:“滚进来。”
翟让看林菘神色不好,有点不敢开口:“主子,玉宝的身份,还……还不能确实。慈幼堂的记录,说他是逃荒过来的,被收纳在慈幼堂内。就好像,是三年前突然冒出来的。而且,这孩子有点问题。”
林菘道:“有什么问题?”
翟让道:“是属下之前疏忽了,没有细查。昨日,银瓶姑娘暗中来过,她看出来,那孩子可能在服用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