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名字啊…”
元逐细细打量着面前发色枯黄身材瘦小的小女奴,抓着脑袋一脸纠结,“我最不擅长取名了,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莺儿?小桂花?小宫鹂?”
“宫鹂!小奴喜欢宫鹂!”
那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扑在元逐面前,“听起来就像那些宫中宫女姊姊们的名字一样!”
“好好好那就宫鹂…”他一脸冷汗地把即将蹦到他身上的小宫鹂抱起来放在地上,然后看了一眼不知何时披甲,站在远远一旁静看向这边的年轻男人。
“那我明天去找你,记得在军营外面等我!”元逐又拍了拍宫鹂的头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那人走过去。
“宫鹂会等着大人的!”
衣衫破旧的小女奴在青年身后雀跃地喊,“大人您可一定要来啊!”
作者:——
最近熬夜过头,先放出来这点orz
第88章 卞宫霜月
月下飘散的细小光晕浅浅笼罩在卞唐镇国公主府附近。
青墙金瓦的公主府一如多年之前般静谧。偏北处是一片宽阔的跑马场,元逐眉目疏散地瞧着身侧手持兵戈, 身穿银灰轻甲的军士穿行在搭建未久的军营地里, 跟在那男人身后开口。
“卫将军今夜找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一身雪色军服的卫宁焕静了一下, 他又向前行了几步,停在了跑马场一角的一处帐子之外。
他抬手掀开了帐子, 冲身后的青年朗笑,“今日卫某邀元巡守长前来, 为的是请巡守长帮一个忙。”
“什么忙?”
帐内烛灯摇曳成一片枯黄, 卫宁焕没有回应, 他径直走到了帐子左侧的一处桐木矮桌旁,背手看着墙上一副地图。
符画宛转, 由细笔沾了浓墨绘在宣纸上的曲折线条自北疆一路向南,元逐紧跟着站在他的身后, 同样抬头去望。
“这是, 这一年来黎虹的行军路线。”待他看清了那图上所绘, 兀自喃喃起来。
“没错, 十月夺胤然,十二袭雪岭, 三月入抚城…”
白衣少将军的双指为剑,挨个点在地图的地标上,划出了一道曲线来,“北疆地贫,粮草储备不足已是共识。
是以前期他与宁拂大战获胜, 俘虏了宁小将军之后,便以雷霆之速向西行军,一路上放弃大部分北疆城池,冒死越过号称北凉三险之一的天堑雪岭。
随后又向着东南方向,占了废弃多年的北都云州抚城,借着城中良田沃水休养生息。
自进了抚城之后,黎虹自知军队已经力疲,便一边大举还兵入田,一边借着天险进可攻退可守之势,派小股骑兵骚扰云州附近边界,袭击驻守云州的元稹老将军手下军队,战况胶着。
如今已是八月,抚城之内粮草丰足兵马精锐,卫某想…这位年轻的北凉王许是该有所动作了。”
“那卫将军想让元逐怎么做?”
元逐跪地抱拳,冷声道,“如今敌军骚乱,末将虽力微,但仍愿为卞唐出一份薄力。
若是卫将军需要,元逐必全力相助!”
“哈哈,你有这份觉悟便好。”
卫宁焕轻笑,双手扶起了单膝跪地的青年,“虽说是青楼所生的庶出,但不愧为元老将军长子。我听闻你在禁军营待着…并不便利?”
元逐的脸在听见“青楼所生”的时候微微僵了一下。
“多谢卫将军关心,只是一些小事罢了。”他随即故作镇定地嘻笑了起来,“在下并未放在心上。”
“那么,巡守长就没有想过…”
卫宁焕的眉间依旧是神色不变,他从地图旁走过,右手似是漫不经心地抚过矮桌上并排放着的几柄乌银缨枪,垂眸随意拿了两柄,握在手里。
枪头割裂的破风声在两人之间响起。
白衣的少将军双手各握着一柄银枪,他的一个手腕转动向上抛起,挽了个闪亮的枪花,另一个则猛地向前斜斜刺出,枪头递到了红云玄羽服的青年身边。
帐内烛花抖了一下,卫宁焕的眼神骤然凌厉,厉声开口道,“抛开那群对你冷嘲热讽的禁军,入我卫家赤锦营?”
元逐原本还挂在脸上不以为然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元逐惶恐!”
他抬起手朝对方拜下,吐出的话中语气一时竟有些不稳,“卫将军,在下一介没流军士,何德何能入将军的军队?”
“元稹之子,何谈没流?
巡守长既然如今身为罗雀之首,你可知敬帝之前,赤锦营究竟是做什么的吗?”卫宁焕突然问。
“在下虽有所耳闻,但并不清楚。”他摇了摇头。
“卞唐初年,李长誉登基未稳,朝中党派针锋相对,外戚干政扰乱民心,就连当时的皇室之人也都深受其害。
是以卞唐初年九月,李长誉下诏,设立卞唐赤锦军尉府。尉府直通天子诏令,不受六部管制,其中位于衔首的赤锦总军尉府由当时李长誉的贴身亲信,候国府卫静将军全权负责。”
“将军的意思是…”元逐犹豫了一下开口,“赤锦营与明画夫人建立的罗雀网一样,属于军务机构?”
“没错,赤锦营从来都不仅仅是军队。
至始立国以来,赤锦军卫的存在,一直都是是‘统辖仪鸾,缉查追捕’,为历代帝王而生。”
卫宁焕看着元逐开口,“你掌管罗雀已经有些时日,手握大量朝官军尉情报,如今若是再入赤锦,其中利害不用我多说了吧?
当然禁军营那边不必担心,你仍可以继续当你的江都巡守,只是于赤锦营再任校尉一职。
如何,元巡守长对卫某的这个提议还算满意?”
“在下自然是恭然接受。”
元逐说道,“只是,卫将军如今破格提拔元某…恐是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在下做吧?”
“卫某确有一事。”
他低头看向那柄银枪,跳动的烛火燎在开了血刃的枪头上。
“宁拂将军被俘的消息传来之后,卞唐朝堂上下皆极为震动。
那一战役中卞唐损失巨大,但是有一件事情,是令卫某颇为在意的。
我从前方传报中得知,黎虹所率领的北凉军队多为骑兵,远可行弓马战,近可长刀横扫。
而我江都卞唐军队所设兵器,则大多为枪盾等步战所用,一旦对上,很快便会陷入被动。”
“所以,陛下才会启用赤锦营。”
元逐看着墙上的军甲恍然,“赤锦营之前为皇室仪仗,营中军士多善轻骑,所以就算是黎虹,也很难再以之前招数逼我们陷入苦战。”
“还有一个问题,是更为致命的。”
卫宁焕皱眉,抚手看着手中那柄银枪,“赤锦营之前所用之枪多为短缨枪柄,长于步战而非骑战,就算是官府如今及时赶制,也不能与常年马上行军,曾由黎钰亲自教导的黎虹与其手下军队正面久战。
我们需要能够尽快破解之法。”
“卫将军是想说…”
元逐隐隐料到了什么,默然拧眉垂下了眼帘。
“元巡守长是聪明人,想必此刻也明白了吧?”
卫宁焕正色看他,闭眼沉默了长久,才开口道。
“我明白此事对你来说并非易事,但卫某希望巡守长能够知道一点——叛贼当前,为从军者,最不该去讲那些儿女情长。”
元逐垂眼挣扎了许久,终于像是放弃抵抗了般,从喉咙里缓缓撕扯出这四个字。
“…北凉刀术。
卫将军是想让在下…为赤锦营众军卫教习北凉刀术,以寻求破敌之法。”
“江都之中,只有被叛贼黎锦亲自教习过的你,还有幽禁公主府的九公主黎九会这种刀术。”
他神色淡淡地开口,眸色间再无笑意,“元逐,你若是不肯,那卫某便只好上奏陛下,请九公主出府了。”
叛贼黎锦啊…青年在心头默默念着。
“…你们,够了吧?”
元逐抬起头,对着面前的将军毫不顾忌地冷笑,“一年来意图拿小九当要挟北疆的人质就罢了,如今还要榨取她的最后一点价值。
在下想请问卫将军,这朝堂,究竟拿她当什么了?”
“那巡守长又是如何看她的?”
卫宁焕并未动气,只是语气冷淡地说道,“巡守长该不会还拿这逆贼之女,当成朋友吧?”
“她不是我的朋友。”
元逐闭上眼,深深呼了几口气,压抑着胸口发闷的情感开口,“可是你们这一年,也不该任由陛下如此对她。”
“那巡守长便是答应了?”他问。
“请卫将军恕在下无礼。”
元逐狠狠拧了眉,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决心。他猛的睁开眼,将那柄银枪重新用力放在一旁的矮桌上。
“这赤锦营,元某还是不冒昧打扰了。”
“元逐,你明白自己现在究竟在做什么吗?”
卫宁焕的神色凝重了起来,他凝视着面前的青年,肃然开口道。
“你当真要呆在那禁军营里一辈子?任由那群乌合之众整日对你冷嘲热讽,暗地里作梗与你?
我记得元稹老将军和夫人,还有元府的下人们,自幼时起都未曾亲近与你吧?
你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以后便很难再改变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