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便是白盛叛乱被父王斩首,再算上之前的萧家灭门和大哥…”
“慢着,阿离生母又是怎么一回事?”
黎锦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捂住了嘴小声说,“他,他是先皇的皇子?
等等等等…我突然有点混乱,母后是先皇胞妹。
那我岂不是阿离表姐,小九你和他…算是亲上加亲?”
“人与人之间差距就是如此巨大。”元逐默默伸手递给黎锦一只虾,又扭头,“黎九,你没跟他干什么非分之事吧?”
“…听我说完。”
她头痛地打住了即将说教的二姐,在地上划起来。
“阿离他其实是泠妃和外人私通的遗腹子,不过具体是哪个外人,连阿离自己也不太清楚。”
“还真是身世曲折。”黎锦看了眼地上咳嗽一声,迅速拿柴木扫净,扭头看了看荷花池方向,“话说阿离人呢?”
“我在池边碰巧遇见了倾珠公主与息公子。”
尚在埋头苦吃的众人闻言齐齐抬头,看着萧世离抿着嘴角,悄无声息出现在了黎九身后。
“…凄惨伶仃的小白菜,你好。”黎锦瞟了一眼对方,忍不住小声逼逼。
萧世离笑了笑半跪在黎九旁边,在对方还没有把那只烤蟹咬得惨不忍睹之前抢救了出来,修长的十指上面翻动着,将蟹壳卸了下来。
“啊…张嘴,吃螃蟹。”他拿木签挑出来一块热气腾腾的肥美蟹肉,伸到黎九嘴边。
“好厉害!”某肉食小动物的眼睛直了,恨不得叼着竹签扑到对方身上。
“两位的感情真是令人羡慕啊。”息诚抱着臂靠在一棵树干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
身后还跟了紧紧抓着斗篷,把头埋在对方肩膀上,只露出眼睛的万倾珠。
“啊,是倾珠公主!”黎九抬起头,顿时放弃了要被自己勒断气的萧世离,朝瑟瑟发抖的万倾珠扑过去。
“九儿你给我安份点…!”
萧世离一把扯住对方的腰带,看着毫不顾忌,顺势坐在自己腿上的冒失鬼揉捏起了眉心。
“哈哈…小公主还是这么怕生。”
息诚抱起几乎缩成一个团子般娇小的灰发公主,把她放在萧世离旁,对黎九说,“刚刚我和阿离也谈起了一事。
息某如今和倾珠殿下,已经订婚了。”
“恭喜二位,那我到时候定要去讨杯喜酒喝了!”黎九笑道。
——
黎九拿着烤好的鱼虾去招呼息诚和万倾珠,萧世离接过黎锦递来的莲子羹,再度开口。
“刚刚我听你们,似乎聊起了北凉世子黎晟?”
“我还是不太明白,江都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黎锦倒在草地上,困惑道,“但是绝对有什么致命的东西,是正在缓慢发生的。”
“这天底下只有一样东西,可以让人心甘情愿地为其献命。”
他闭上眼,面前浮现的是李旻兆苍白病弱的脸庞。
“对了,世子殿下的密诏还不知道是什么吗?”他问。
“诸位,我不打算再继续下去了。”
黎锦忽然站起来,背对着二人望向北边,“元逐,阿离,经此宴会一事,我想通了。
你们是知道的,我对江都的权力斗争向来都没有什么兴趣,一直以来,都是只想和家人朋友在一起。
大哥的死我确实很痛苦,到现在为止都很痛苦。
但是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是黎家的长女,不该放任自己,沉湎于追寻真相的痛苦之中。
我不在的这一年已经又死了一个小八了,谁知道黎家最后,还能剩下多少人?
阿离,元逐,小九她如今长大了。她是一个纯粹的女孩,虽然性子还有些顽劣,但总算可以保护自己。
况且,把她交给你们,我也很放心。本殿下现在应该向前,去看看那些活下来的人。
元逐,我想回北疆了。”
——
同一时间,另一边的树林中,黎九和万倾珠正在背对着息诚剥虾。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啊?”
黎九把香脆的虾仁塞进嘴里,转头问着,“小公主,怎么回事,你不喜欢息公子?”
“不是公子哥哥的问题!是我,我的戏本子出了点岔子。”
万倾珠揉着手指,小声开口,“大概是我在勘测星轨的时候算错了,之前的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什么事情?”
黎九倒是不以为然,嘻嘻调笑着,“我看过的,你那个本子记载的可是千年之前的逸事。
怎么,难不成你观测的结果,是黎牧把苏衣然给杀了?然后李家那位又把黎牧杀了?”
“不是这样的!”万倾珠被对方这个大逆不道的发言给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比划着开口。
“是…苏衣然其实和北凉王黎牧有个孩子!”
“啊?哈哈哈哈…”
黎九笑得肚子痛,她胡乱揉了一下对方灰色的乱发,“这有什么出岔子的,本来他们当时就是真心相爱,有个孩子也很正常吧?”
“不,这个事情很严重。”
万倾珠倒吸了一口气,缓缓解释道,“卞唐史料之中记载,谥后苏氏并没有子嗣,我们万家,是从国师苏坠幽一脉中流传下来的后裔。
但是国师的旧族血脉并不稳定,万家除了长命,在最开始时便几乎与常人无异。是以李长誉在苏坠幽死后,便借此取消了国师一位。
但是苏衣然却不同,就算放在千年前,她也是最强的旧族之人。”
“那也是千年前了。”
黎九皱眉,“如今沧海桑田,就连你口中最强的旧族之女都被李长誉所杀,尸骨已经化为飞灰…更何况是她的孩子?”
“我们所说的时间,与你们并不相同。”
灰发的小公主轻声说,“人们浮生百年。而像谥后那样的女子,如果不被刺杀,甚至可以活几百年有余…
一个你们口中盛大的朝代对于她而言,仅仅是半梦之间。
我也知道,如今旧族已经名存实亡灭亡,但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卞唐很可能会被迫重新恢复国师之位!”
“确实,那将会是最为恐怖的灾难。”
黎九想起了宴会上父王看向万倾珠那种复杂的眼神,沉默了片刻。
她突然明白李长誉所做的了。
他确实爱着苏衣然没错,但若是她继续活下去,自己这个皇帝究竟还有何意义?
权利的战场上,从不包含儿女情长。
“但那个孩子,你不也还没找到吗?”她犹豫了一下,问。
“我不是找不到。”
万倾珠迷茫地摇了摇头,“就算是苏衣然的孩子,他的命运也该显现在星轨之间。
可是我翻遍了这千年间的星象记录,却没有找到任何一处有关于他的记载。
那个孩子,从卞唐千年的历史之间…消失了!”
——
傍晚的落日烧得像是燃起的火焰,息诚和万倾珠走后,惊风他们草草收拾完了湖边的残物,先行回府了。
萧世离如今也去了万春宫,黎九吃饱喝足打着哈欠,在回府的小路上散心。
“倾珠那小丫头就会吓唬人。”
她拎着一瓶陈酒,边喝边摇摇晃晃地朝公主府走去,“说什么千年前的孩子,跟眼前毫无关系好吗?”
虽然听起来,还挺吓人。
兴许是元逐从军营带来的酒过于烈了,她此刻有点神志不清,便扶着一块后院的假山石坐在地上,单撑着腿犯困。
“阿离…”女孩喃喃自语起来,头一晃一晃的,几乎要低下去。
夜色渐渐地深了下去,晚归的大雁从院子外大群大群地飞起,消失在了即将消失的落日边缘。
黑夜就要来了。
——
黎九一个激灵被冷风惊醒,猛的抬起头。
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彻底黑了,她缩了缩被冻得彻底僵硬的身子,看向四周。
说巧不巧,公主府院子附近已经点上了大红的灯笼,唯独她呆着的这片地方被乱石和树荫遮挡着,安静得渗人。
她下意识抖了抖,伸手去摸刚刚放在一边的狼吻,然后呆住了。
那把她一直随身携带的刀,竟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黎九瞬间醒酒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地上跳起来,忍着背上不断冒出的冷汗,小心翼翼握了一块石头在手心。
要尽快出去才行!
她这么想着,连忙向前一步,突然感到抬起的小腿上一阵剧痛,忍不住低呼出声。
她僵在原地低下头,看着小腿附近不知何时布起的细密丝线上沾满了刚刚渗出的血珠,一点一点地向下滴落。
她细看之下,只见在她的面前,无数交错的亮点在反射着细微的光。
“公主,是在找这个吗?”一个清冷的女声在黑暗中开口。
“你是什么人?!”黎九被困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身穿兜帽的身影从她的府中走来,怒喝道。
手里还拿着她的刀。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
对方在距离她几尺的地方站定,淡淡开口,“北疆的九公主,你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你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