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黎九一边对着那堆淋了满头满脸瓜汁后傻眼又怒火中烧的年轻男人们狂笑,一边被元逐扯着一只袖肩拼命朝外面跑,不由得又气得冲他大喊。
“逐哥你是猹么?!军营械斗是重罪,想拉我垫背啊?”
“他们聚众赌钱还想抢我的!”
元逐边跑边答的理直气壮,“老子从云州一路走过来穷得裤子都要当了,刚刚最后一板钱还去买了西瓜…我是任由他们胡来的人么?”
“早知道…早知道你要打架,我就把修罗殿留下的那匹狼给带过来了。”
黎九他们拐过一道弯,正看见门口那几个守卫虎视眈眈地想要包抄过来,忍不住气喘吁吁地嘀咕着。
“那个你信里提到过叫兀柔的雪原狼?”他回过头没理她,转身右拐,“我还以为你把它放了。”
“那两个小子在那儿!”
还没等黎九接下话茬,前面不知道是谁又怒气冲冲地喊了一声,朝她这边挥手,“先抓穿白衣服的那个…剩下的那个杂种老子要慢慢搞死他!”
“…走这边!”元逐闻声顿时黑了脸,猛的一皱眉,紧接着掉头就和黎九两个人往墙边跑。
随即有几十名军士朝二人涌来,他见状立刻蹲下,让她踩着自己的肩翻了过去,自己则把即将捅向他腰间的那把木刀往自己身前一带,顺势夺了立在地上。
“你们刚刚骂我什么来着?”元逐送了黎九出去,猛的起身,哑着嗓子恶狠狠地面向他们低吼着。
“西北元氏又怎么样?”随即有不怕惹事的领事喊道,“谁不知道你是勾栏院里捡出来的!区区副尉而已…来了我们卞唐营里,照样要给我跪下来喊爷爷!”
“滚啊!我怕你么?!”
他单手为轴朝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失了刀的小卒抬脚飞踢,低喝一声带起了一地尘土,那个人登时带着飞起的刀一同撞在了领事身上。
“你敢打我?!”
对方惨叫了一声,抓狂地骂道,“元逐你完了!有本事别回来,这城里都是我们的守卫…我不信你能躲到明天!”
元逐没再恋战,紧接着猛的借力,抓住一个小卒的背踩了上去一跃而起,长腿一掀落在墙外。
“一群没眼看的怂货…还不如云州的街头混混能让我松松骨头。”他拿手背捂着嘴后退了几步,咧着嘴靠在墙上闷咳了两声。
随即像只野猫似的又凶又坏地一歪头,擦了脸上的血笑得满不在乎。
至于黎九,摄政王家的九公主殿下翻墙很明显是没什么经验,跳下的时候直接栽进了旁边的菜棚子里。此刻正顶着一头白菜叶在墙内的一众怒骂声中眼冒金星。
她懵懵地看着一旁的元逐抛了手里的袋子,手上被刚刚那柄刀划出来的割伤还在往布袋上渗血,抬腿就想往旁边的酒楼里跑。
“走走走,我带你逛酒楼去…刚刚我放倒他们的时候顺手抄了那几人桌上赢来的钱,估计足足有几月的俸禄呢。”她晕晕乎乎地抬起头,听见对方颇为得意洋洋地朝她说道。
“……喝,喝你个大头鬼啊!”
黎九猛的回过神了,一把探身,拽着他的袖子从买菜小贩的棚子里站起来,看着自己身上那件沾满灰尘的北凉白螺纹的戎装欲哭无泪。
“你知不知道刚刚你惹了什么人啊?这才第一天,卞唐军营的领事长就被你打趴下了,我现在这个身份又不好出面帮你,你自求多福吧…
完蛋了…一会儿阿离要是看见我出门一趟把自己搞成这样,绝对又要冷着脸埋怨了。”
“他把你一个人丢去大街上,也好意思埋怨?”
元逐一脸血地凶巴巴皱眉,从领口掏出一个皱成一团的信封丢给她,“喏,之前你要的扬州城各大贵族的信息。从他们爱好吃什么味的点心,到包养妓子时的恶趣味,再到官官相护私下收贿,全在这里面了,我调用了不少卫家的雀儿们才找到的。
还有领事怎么了,你觉得我混迹云州舞真那么多年,像是怕他们的人?”
“…我倒不是担心你怕他们。”黎九扬了扬信封权当道谢,“我是担心你脾气一上来,被那帮老油条们乱棍打死。”
“哎呀两位主子你们别聊了,这边这边!”
原本一直在外面不敢进去的流月听见营里的大门隐隐又有异动,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拉着她就往旁边早早停好的驿车里快步走去,顺路还不忘拼命眨眼扭头招呼元逐。
“走了走了,你们打的时候我拦了马车准备跑路,再晚就赶不上了!”
作者:啊啊啊我回来了,,期末考结束没有挂科!!!!
买了古剑,开了电脑边下边码字,快乐的暑假生活就要开始了哈哈哈!!我没有我不是咕咕!!!
第44章 鹤染长街
城南的鹤染街上,走南访北的织业商贾们推着流动的牛车摊贩, 在轻罗缓步的妙龄江南女子间满面放光地兜售着车上摆放着的新染的垂珞团扇, 言语之间极尽恭维。
卞唐以江南雪鹤为尊。李长誉开国建都三十载后,因颇为想念当时已无北都之称的云州抚城的黄金葵花, 在一个春天,命人从小城之中浩浩荡荡地运来了万株金葵进宫。
此之后扬州衔首原上不论春夏秋冬, 永远盛开着朝日的满地葵。据史官记载,扬州建都五十载, 宫里的内侍经常会看见, 卞唐的开国之人身披乌金盔甲, 手握重剑危月呆坐于思齐宫中那一处仿照云州温泉池旁的满地金葵中,怀抱一把焦尾古琴一坐就是一整夜。
有时候天朗气清, 白发的苍老皇帝偶尔也会手执危月在花田中醉酒起舞。重剑挥舞之处金葵花瓣纷纷落地,恍若银枪铮铮杀伐之声。
那是这位一生之中未曾真正立后的儒雅皇帝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刻。在他之后, 皇室植葵的风俗被保留了下来, 后世的继承者们酷爱葵花这种金碧辉煌的颜色, 在江都的大街小巷种满了这种来自云州小镇的植物。
但也有例外。就如李氏姊妹中的镇国公主少时喜爱白海棠, 某日私访时兴之所至,将城南的商市街上种满了白海棠花, 将此街命名为万棠。直到白盛率军攻入扬州,将此地海棠斩落,街里坊间们才又将这里称为鹤染。
至于真正的名字叫做什么,早就不是乱世黎民所能记住的了。
“这位小姐可真真是生得明月似的…你看这云锦铺的团扇,多清透!扇骨是岭南特有的湿竹做的, 保准让你大夏天握着也不沾一点汗渍!”
路过牛车面前那位头戴风帽的少女停住了,她低下头,只露出半个白皙的侧脸,久久地凝视着一把被搁在角落里的云锦团扇,没有说话。
“…嗯?小姐你喜欢这上面的图?”那小商见了,连忙把那柄扇子拿了出来热情地推销着。
“哎小姐你可真有眼光!不是我夸,瞧瞧这银水做线绣出的白发,还有用金贵朱砂点出的红眸…苏衣然小姐可听说过?对,就是那个卞唐大名鼎鼎的旧族神女扎朵!
上面画的啊,可是一等一的东海美人扬纱图。但要我说,就算这白发的神女再世,也抵不过小姐兜帽下如云般的姿色啊!”
“先生莫要再说了。”
温软如水的嗓音低低地从女子遮得严严实实的水青色风帽响起。一只洁白如玉的纤纤玉手从披风下探了出来,纤细的五指轻轻推开了尚还在推销着手中物件的商贾。
“关于那一位的事,你一句都没有说对。”
一缕银灰色的秀发从她的风帽下漏了出来,被少女静悄悄地抬手塞了回去,随后抬起头,用手掀开一角帽沿。
商贾惊恐地捂住了嘴,呆呆地看着面前端庄沉静的少女,抖了手拿着那把团扇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在我们那里,苏衣然她从来都不是神女。”女孩极浅的眸色在夕阳变幻的余晖下显得形如琉璃,一时望去,竟像是染上了火焰一般的颜色。
“你是…长公主……万家的…”他结结巴巴地支吾着,动作之间似是要行下拜之礼。
“她是祸水。而且,那位大人也从来都不会浣纱。”
风帽下的年轻小姐依旧在欢快地笑着,从对方手中拿起了那把团扇,举止却不失端庄,“扇子很好看,你编的故事我也很喜欢,比娘亲刚刚拉我去看的那些听雨楼上的舞女们唱曲儿有趣多了。
我在家里的时候,听说中州江都比瀛洲玉泉岛要好玩的很,如今看来果不其然,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呀。”
第45章 层雨将至
云层聚拢,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落下了凤凰木。萧世离冷冷地瞥了最后一眼那条巷子, 转身从树后的阴影处离开。
萧家被灭之后, 江都的局势他在北疆时便早已思量过。
新皇不过十四,黎卫息三家把控朝廷已成定局。至于剩下的贵族, 早早被选定为下一任皇后的虞家积贫积弱,攀附在黎九父王的旗下, 空有名门望族的称号。
至于此次从东海而来的万氏一族,则是当年的旧族苏氏后裔, 多年来与世无争, 基本栖于东海。精通之事也以星象卜商, 船支建造为长,就算是在扬州与家大业大的卫家结成联盟, 也很难享有真正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