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军队的帮助下,大部分村庄搬迁到了附近的城池之中,连物资也尽数运走,用出了坚壁清野的战略之后,就更是彻底遏制住了铁狼族的汹汹来势。
铁狼族的习惯就是以战养战,打到哪里抢到哪里,完全不去考虑会造成的破坏。
这一次也不例外。他们出发时,只带了十几天的口粮,剩下的都打算从大楚抢夺。如今这种打算落了空,顿时成了困兽。如果不是榆林关的存粮被他们抢到了大部分,估计这会儿就该弹尽粮绝了。
所以现在的态势,在草原人的存粮耗尽之前,一场大决战不可避免。
在那之前,只会有试探性的小规模作战。不管是铁狼族还是大楚守军,都在等。守军在等铁狼族的粮食耗尽,而铁狼族则在等三河县附近的河水结冰。
老天爷是站在大楚这一边的。直到十月底,河面上也仍旧只有细碎浮冰,并没有大面积冻结。按照这个状态推断,至少还要一个月左右,河面才会冻结到可以供人马行走。
而铁狼族这边,却只剩下三到五日的粮草了。
如果只有人还好,但铁狼族以骑兵征战天下,马才是他们的利器。而喂养战马,需要耗费的粮食数量实在太多,能支持的时间比预想的还要短。
当然,这也要怪大楚封锁得太彻底。有了望远镜之后,大楚的巡逻军队可以提前很长时间发现敌人的踪迹,做好万全的准备,铁狼族的骑兵“来去如风”的冲阵方式完全被限制住,已经很久没能突破封锁,抢夺到粮草了。
布日古德还特意派遣出五千人去劫夺大楚的粮草,结果对方早有防备,不但没有抢到粮食,还损失了无数人马。
种种情况加起来,让他们现在的境况相当糟糕。
终于,这位铁狼族再也坐不住,暗中调兵遣将,不但将银州城下的一部分部队调了过来,还暗中安排部队在外搜罗木材,预备强行渡河,发起最后的决战。
虽然城里已经尽力掩饰热气球的存在,但是铁狼族人也不傻。虽然没打探出消息,但也有所猜测。那东西居高临下,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堡垒,若是自己手中有,也必然会用来观察敌情。所以他们已经有了防备,这一次的战前准备,就千方百计安排了许多混淆视听的行动。
不过,这么大的动静,毕竟很难彻底掩饰住,三河县内也很快察觉到了这种变化,迅速将消息报到肃州城。
张太后闻言,立刻紧张起来,“真师,这一战必然能胜吧?”
“这世上哪有必然之事?”贺卿对着地图沉思,“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完,接下来就只能听天命了。不过从如今的局面来看,只要草原人不出奇兵,我们的赢面更大。”
“那就好。”张太后双手合十,念了一声无量天尊。其实以她的性子,本来更喜欢佛教的教义,但因为贺卿修了道,她也就跟着读了不少道经,如今倒也成了习惯。
然而,这场战争却打得远比贺卿所预料的,还要艰难。
第70章 兵法之道
朔风猎猎,高举的旗帜在风中翻卷着,隐约露珠一只狰狞狼首。
布日古德纵马飞驰,凛冽的寒风卷起干枯的衰草,呼啸着从脸畔刮过,即使戴着头盔,他也能够感觉到一股冰冷之意侵袭而来,让他整个人几乎半僵住。
但再凛冽的风,也无法扑灭他心头的燃烧着的火焰。
自从大楚立国,将铁狼族远远赶到草原腹地之后,铁狼族已经上百年没有过王了。
他的父亲是哈莫族的首领,母亲却只是个没有身份的汉女,从小受尽冷眼,备遭忽视。只有母亲会给他一点温暖,她在无数个寒夜里,将年幼的他抱在怀中,对他述说那个富饶的中原王朝有多好。
她说过的内容都已经模糊了,但是提起故乡时她脸上带着的光,那种期盼与向往,却长久地留在了布日古德身上。
十岁那一年,体弱多病的母亲没有熬过冬天,撒手人寰,将他孤零零一个人抛在这世上。这个年纪,在草原上已经是个小男子汉,可以独当一面了。同父所出的兄弟们忌惮他日渐长大,有夺权的可能,因此暗中设下陷阱,要害死他,却被他提前察觉。
绝境之中,布日古德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他改换衣裳,打散发辫,混进了关内。
他在大楚生活了整整五年,不但看到了母亲曾经向往渴慕的一切,也学到了无数草原上所没有的东西:文字、礼仪、兵法。与此同时,他更将边境线附近的地貌都摸得一清二楚。
十五岁,他背起行囊回到草原,出关时,他站在山坡上遥望那一座座城池,曾经在心里发誓,自己迟早会回来,到那时,这些富饶的城市,将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五年时间,他成为哈莫族的首领,一统整个草原,成为这百年间第一个铁狼王。他踌躇满志,挥师南下,要一展抱负。
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完全在他的设想之中。
利用对环境的熟悉,声东击西,攻破榆林关时,他本以为这场战争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离开了雄关险隘,大楚军队想要继续固守城池,难度会提高许多。而且在大楚的生活让他发现,其实坐拥这锦绣河山的中原王庭,已经渐渐式微,不复之前的强盛了。他们没有英明的君主,也没有强干的朝臣,一切事务都是在扯皮与和稀泥之中了结。
而且国库空虚道百姓人尽皆知。
这样一个朝廷,根本无力指挥与支援西北的战斗,只要初期建立起优势,胜利就必然属于自己。
草原人并不擅长攻城,即使布日古德学了兵法也没有用,因为这受限于草原上的材料及器械制作水平。那些攻城的工具,即使可以模仿中原朝廷制造出来,效果也大打折扣。
所以布日古德一开始的打算,是围城打援。
西北几座重镇之间,互为支援。只要打掉他们派出来的兵马,就能不断削弱他们的实力。没了人,西北自然也就守不住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跟他设想的完全不同。他已经建立起的优势,在大楚朝廷迅捷的反应下,全都化为乌有,围城打援的计划也完全被打乱,只能留在城下与之对峙。
这样的情形对他们极为不利。
虽然天气是一样的严寒,但可想而知,住在城里和在城外扎营,条件必定是截然不同的。而且自从大楚那个小皇帝御驾亲征到了西北,各种物资便源源不断送了过来,半点没有短缺。
再这么下去,士兵和马匹都受不了,等天气再冷一些,不用作战,就可能会直接冻死饿死。
河面还没有彻底上冻,但布日古德不打算再等下去。他留下了一部分人马继续守在三河县外,自己则率领真正的精锐骑兵,纵横驰骋,专门寻找大楚的小股部队,将之歼灭。
这些从别处调遣来的援军,战斗力远不及西北守军,所以被派出来做巡逻这种差事。一开始还会遭遇小股出来劫掠的草原骑兵,后来布日古德见这种方式无效,将人撤走,他们就彻底闲下来了。
虽然贺卿已经震慑过了他们一次,但效力是短暂的。这些军队毕竟习惯了偷摸打混,一开始到西北时还会紧张,时间长了就再次恢复了懒散。尤其是草原骑兵绝迹之后,他们渐渐连巡逻都敷衍了事。
大冷的天,比起到外面去吹风受冻,显然是躲在屋子里喝酒吃肉更得人心,反正分给他们的这差事无关紧要,也没什么人会来查。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遭遇了布日古德亲自率领的精锐骑兵。这一次,布日古德吸取教训,没有再分兵,而是学狮子搏兔,用尽全力。面对这样的军队,这些散兵游勇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很快就被屠戮殆尽。
草原人这几天一直都在调兵遣将,让三河县里的守将们好一阵紧张。
所有人都没想到,大决战的序幕,是从这样不起眼的地方拉开的。等他们发现异常时,前来增援的几支地方驻军,已经被灭掉了两支最散漫的,剩下的也伤筋动骨。
而最可怕的是,针对草原人的封锁,因此出现了漏洞。
贺卿收到这个消息,直接冷了脸。她是想过要趁机淘汰其中几支暗地里桀骜不驯,恐怕已经恶事做尽的部队,却没想用这种方式,一时也有些措手不及。
坐在旁边的张太后板着脸,骂出了她的心里话,“真是废物!”
原本的防守计划,张太后也是看过的,只要严格遵守,必然严丝合缝,不会给草原人任何可趁之机。但偏偏就是有那起阳奉阴违的人,将大好局面葬送。
如今那一支神出鬼没的草原骑兵踪迹难寻,或许又会折腾出新的麻烦,怎不叫张太后生气?
而惹得所有人咬牙切齿的布日古德,领着他的军队躲在一处山坳里,手中握着长筒状的望远镜,琢磨了半天终于弄明白用法,眼底立刻闪过一抹火热,“原来大楚做出了这样的利器!”
他将望远镜凑到眼前,几乎是痴迷地看着被拉进的远景,心中不停模拟此物可以运用在什么地方。
不愧是天-朝上国,即使没落了,一时半会儿也非蛮荒之地可比。他们总能造出种种匪夷所思、令人目眩神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