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敏儿笑道:“只要我家锅里有了,肯定也让大家的碗里有。”
施老爹在内心暗暗感慨,这小娘子咋这么会说呢,这么讨人喜呢。
每家五十铜子发好后,麻敏儿说道:“两位老爹,能摘的菜摘一些吧。”
付老头惊道,“东家,菜还嫩着呢,可舍不得。”
“老爹,要拿菜去还人情。”
“原来是这样。”付老爹还是感觉舍不得,庄稼没成熟就动,对他来说就是浪费,可谁让人家是东家呢。
麻敏儿正准备去郭婶那里送工钱,突然发现渠头小路上来了一大拔人,其中就有麻家人,不要感叹她视力好,实在是麻家人跟村里人不一样,他们走路都跟螃蟹似的,真不知横的什么。
“两位老爹,你们看着摘,只要能吃的,每样搞个十斤。”
二位老爹还没来得及回话,东家小娘子就拉着他爹走了。
“这娃儿每天心痒痒要摘菜,真想让她跟着一起摘呢,怎么走了?”施老爹有些不解。
付小有站在他爷爷身边,顺着麻二娘的目光看过去,知道为什么,不过他不会说出来。
施大娘别了自家老伴一眼,“就你话多,赶紧给东家干活。”
麻敏儿就请了施老爹、付老爹,但是施老爹的老伴,甚至住得的近儿子女婿都来帮忙,就更不要说付小有了,她要给他们工钱,他们不要,说是偶尔帮帮忙,不值当给钱,真是朴实啊!
却总有人不朴实,比如麻家住在罗家大院里的庶子们,他们一定是听到村里人说什么了,知道自家的菜长出来了,来打秋风了。
投人投钱,让你们来打秋风,怎么可能!麻敏儿边走边看了看十五亩周围,几个巴掌大的茅草棚子,有施老爹的,有郭家母子的,他们都尽心尽力的看守着十五亩地上的蔬菜、旱稻。
可是随着这些菜越长越大,麻敏儿感觉就凭施老头等人怕是守不住,该怎么办呢?她愁上了。
麻家庶子兄弟外加妯娌孩子,人数不少,站在田梗头,乌压压一片。
麻敏儿已经走到郭李氏的棚子边上,“郭婶——”
郭李氏正在田里薅草,看到麻敏儿叫她,连忙上了田埂头,“二娘——”
麻敏儿啥话也不说,把五十个铜子塞到她怀时,“麻家人来了,我得走了。”说完,就拉着他爹走了。
“哎——”郭李氏连客气的时间都没有,“这二娘……”伸手摸了摸怀中的铜子,乐得嘴都合不上,跟着二娘就是好,有吃有喝,还有钱。
“娘,你别发呆了,看那边麻家人想干嘛。”郭大平提醒。
看到那些人,郭李氏气得扔了手中的草,“走,咱们去看看。”
老姨娘看到麻老六走了,避开了他们,装着没看见,指着芥菜就道:“阿菱,下地拔几斤。”
“是,姨夫人。”
老嬷嬷阿菱居然提着裙裾就下田,付土根怎么会答应,麻家的是是非非,他早就从小跑腿孙子口中知道了,连忙上前把人推上了田埂。
老嬷嬷阿菱可是在大宅门混过的,那里能让乡下土瘪得逞,歪着身子就要朝付土根身上倒,“非礼啊,非礼啊……”
付土根一个老实巴交的农人那里见过这场面,吓得不知所措。
施老爹夫妻俩也被麻家人吓住了,他们记起老姨娘母子跟东家掐架的事,本能的朝田埂头站了站,势要挡住这些摘菜的人。
只有十二岁的付小有小眼珠子转了下,突然叫道:“爷爷你娶了这婆娘,给我做继祖母。”
……
一群人被小屁孩的叫声吸引住了,有惊有怪,但更多的是好笑。
“哈哈……”赶过来的郭李氏大笑,“付老爹,你孙子说得对,娶了她,你不亏本。”
施老爹夫妻俩相互看了一眼,知道郭李氏这是挤兑麻家人,也跟着起哄笑起来,他们可不希望菜被这些不劳而作的人摘去。
老嬷嬷阿菱觉得老脸挂不住了,也不为主人冲锋陷阵了,连忙爬上头梗头。
付小有抬起下巴,“你们擅闯民田,我们要报官。”
付土根觉得自己活了快五十年了,从没被妇人这么恶心使坏过,气得跟着孙子叫道,“对,报官!”
“大平——”
“娘,我在。”
“去报官!”
“报……报什么官啊,我们又没怎么的?”麻齐光朝郭李氏等人瞪眼叫道。
“我们要是不报官,你们就能怎么的了。”
“你……泼妇。”
郭李氏大嚷:“泼妇又怎么了,总好过没脸没皮偷吃人家东西。”
“谁偷了,谁偷了,你这贱妇给我说清楚……”老姨娘恶毒的骂道。
“哎哟喂,倒底谁贱啊,人家都没请你来,自己跑过来才叫贱呢?”郭李氏也是吵架的一把好手。
“贱……”
“姨娘……”麻二夫人扫了眼田埂头,越来越多的村人聚扰过来,她是要面子的人,叫住了要撒泼的老姨娘。
“老二媳妇……”老姨娘还想闹,可现在老二当家,她得给老二媳妇面子,压下了心气。
“姨娘,今天的风景也看得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麻二夫人边说边示意姨娘,人多广众,闹了不好看。
老姨娘消停了,哼了声转过身子,“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回去纳凉。”
妇人们带着孩子转身回头。男人们看了看绿层层的田地,稀稀拉拉的,也没觉得什么,菜不菜无所谓,有肉吃那才叫一个好。
到底是世家大族出来的,还要几分面子,麻家人乌压压的又回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施老爹感慨,“东头大片大片的良田荒草连连,真是可惜了。”
“那有什么办法,人家不屑种田,听说都在啃老本。”郭李氏说道。
“能有多少老本够这样啃的。”施大娘也感慨。
付小有一直在镇上打听消息,说道:“他们把田佃出去了,收租子。”
“荒年能收到什么租子?”
付小有道:“他们说自己是富贵人,反正不会亲自下田种地。”
施老爹道:“可以跟我们东家学啊,自己学着做些,再雇人做些,日子不就起来了?”
付小有摇头:“他们嫌种田又苦又累,又不体面。”
“那他们想干什么”施老爹不解的问。
付小有摇头:“不知道,反正现在每天看他们不是躺在家里藤椅上,就是去镇上麻宅,或是到镇上唯一的茶楼里喝茶水,那麻九、麻五还跟镇人小赌几把,经常赢,搞得镇上人都不跟他们玩了。”
施老爹听得一愣一愣的,连连感慨:“果然是京里的气派人,竟然在茶楼里喝茶水,没事小赌赌。”
郭李氏道:“要不是姚大人是麻老大人的学生,我猜早就有地痞流子打他们家主意了。”
付小有贼贼一笑:“你以为没有啊,根本就是外面亮堂里面虚黑,没钱。”
“啊……”
事后,麻敏儿知道是付小有机智赶走了打秋风的麻家人,笑着对他说:“小有,要是我家发了,我聘你做我家大管事。”
“真的呀!”付小有高兴的眉毛都飞起来了,“做大管事可神气了。”
“哈哈……”麻敏儿被他的话逗笑了,“我跟你讲,等那天你真成了大管事,你就不会说这话了。”
“啊……难道不是吗?”付小有不解的说道:“可我看到的大管事都趾高气昂啊!”
麻敏儿心想等你的人生阅历到了,就会明白站得越高、走得越远,越是谦虚、低调,微微一笑道:“小有,你跟我哥学认字吧。”
“啊……”
“啊……”
不仅付小有被惊到了,送菜过来的付土地也惊到了,“学……学认字。”
“对——”麻敏儿点点头,看向郭家兄弟二人,“你们也是一样,每天下午过来跟我哥学认字,学会认字,以后就算到外面做学徒都比别人机会多。”
“二娘说得没错。”郭李氏放下菜筐,高兴的抹了把汗,“婶也没别的出息,就是看到铺子里的账房先生,觉得人家特别牛,要是我家大平识了字,将来能做账房,我这辈子也算对得起老郭家了。”
“娘……”
郭大平先是被麻二娘待付小有的态度惊住了,心里真不是滋味时,又听到她让自己跟着一起学习识字,低沉的心又立即喜悦起来。
听到娘让自己做账房竟有些迷茫,本能的就在内心叫道,我不要出去做账房,我只想帮二娘干活做事。
施老头两口子放下菜筐,相互看了一眼,觉得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二……娘,能……能让我家小孙子来认几个字吗?”
麻敏儿点头:“当然可以啦,施老爹。”
“太……太好了。”施老爹高兴的眼不见缝。
菜送过来了,几家人又得到了意外之喜,个个都高兴的离开了麻家小院。
平柳条编的筐子齐齐整整的摆了七、八个,摘的菜码在里面水灵灵的惹人喜。
“爹,等送给恩人后,我们可以卖菜了。”
“是啊,想不到都长出来了。”麻齐风颇感慨,可是在孩子们看不到的地方,他内心有些茫然,还有些慌乱。幼年时与姨娘相依为命,跟族里的兄弟们一起读书,由于资质平庸,十四岁后他没有再进一步,出了学院,没人为他的将来打算,任由他呆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