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吃了亏,不敢轻易动作。不过我的过往,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来她也是无功而返。”
楚添霖却不这么想,她为了抢回三个弟弟的抚养权,曾和她姑母反目,为了保障她和三个弟弟的生活,曾进出青楼和鸨母打交道,她为了替他照顾冯妈,曾深夜留在他家,这些对当时的她来说是不得已而为之的种种行为,搁在京城那些是是非非中,对她绝对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他一一分析给她听,期望得到她的重视。
她却是嫣然一笑,反问他,“即使那些事我继母都一一掌握,那又如何?私下威胁我?把消息放出去让我丢脸?说来说去,不过就是有损我名声罢了。”
在她心中,名声能值得了几个钱?
“你不在乎?”姑娘家不是最在乎自己的名声,何况她现在不是普通小贩的女儿,而是将军府的大小姐。
“以前,我多少还是在乎的。京城女子最注重名声,名声不好的,哪怕家世再好也难寻一良人。”顾婉婉提起茶壶,为他倒了一杯茶,目光在他脸上扫过时,不经意的多停留了一会儿,“如今,我已是你的未婚妻,我还担心什么,担心你因我名声不好与我退婚吗?”
楚添霖看向她,眼里藏着一分笑意,是啊,她已是他的未婚妻,她名声再不好,那又如何?他从没想过放手,这个处处受人欺负的小可怜,是他一开始就想要保护的对象。
即使她已经强壮起来,即使她一次又一次向他证明,她不需要人帮忙,他仍是忍不住出手相护。
“再说了,我之前的名声也没好到哪儿去,我们为什么会订婚?还不是因为京城的流言蜚语传得太厉害?”
她说的好像都对,是他多虑了。
他放下心来,低头喝茶,想起她这慢条思理但沉着内敛的说话方式,和他印象中的那个她有些不同,却让他更加欣赏。
“这几日还有教他们练武吗?”
她有几日没出府探望他们,一来是怕让他们分神,影响学业,二来怕耽误他们学武。
养父母虽然一直希望他们考取功名,为朝廷做贡献,可依她看来,无论是学文还是学武,只要用心钻研都能够有所成就。
且每人性格不同,擅长的领域也不同。她看林重水在学堂的成绩就不如两个哥哥,可他对功夫的兴趣俨然要比那些知乎者也大得多。
因材施教,或许才能让弟弟们都学有所成。
“只去一回,最近比较忙,没顾上。”
她‘哦’了一声,紧接着又问道,“忙什么呀?侯爷对你好吗?有很多差事交给你办?”
一连三问,足以表达她的关心,楚添霖一个接一个耐心回答,一点不觉得她烦。
他忙着和京城中一些后起之秀建立联系,现在看似平平无奇的他们以后能够助他一臂之力,而外祖父那边的关系后期能够让他更上一层楼。
楚云月看不看重他,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他入侯府,只不过是想提前拿回他应得的东西,他的介入会给楚云月和安宁县主之间产生不少争执和矛盾,哪怕是为了给他们添堵,让他们不快活,他留在侯府都是值得的。
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顾婉婉听得很认真,可听着听着,就听出了不对劲。
“所以侯爷是你的亲生父亲,而不是你的养父?”
她都还没有告诉他,侯爷的嫡子现在也仍健在,他是打哪儿知道的消息?
“冯妈身子不好时,和我交代了一些事情,我暗暗追查之下,得知事情真相。否则堂堂侯爷,怎么会突然收我一个乡野小子做养子?”
他将事情的经过说得极为轻松,可她却听出其中的艰辛和苦涩。
侯爷定是不愿意认他,或是安宁县主容不下他这个私生子,可他找上门去,让侯爷下不来台,只好先将他认作养子。不让他认祖归宗,妄想用区区一点钱财来封他的口,实在太卑鄙了。
顾婉婉想起昔日楚侯爷嫡子一过逝,他立即派人将楚添霖接回身边养着,还让他入了楚家族谱,那般殷勤,哪像现在这般拒不认账。
果然是现实又无情,自私自利之辈。
她抬手轻抚着他送她的那耳坠,突然笑道。“你上次送我的耳坠,我戴上了,可还好看?”
她一下转移话题,他顺着她手看过去,那金灿灿的耳坠衬着她皮肤更为白皙。
“好看,自然是好看。当时看到这对耳坠就觉得它很衬你。”
她故意左右摇晃一下脑袋,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而左右摇摆,配上她乖巧的笑容,甚是好看。
“第一次送我金耳坠,第二次送我金如意,下次送我什么,你想好了吗?”
她第一次主动向他要礼物,楚添霖终于反应过来,她是担心那话题引起他的不愉快,故意转换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金饭碗如何?”
他双手隔空比划了一下,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
顾婉婉伸手拍拍他的肩,“行啊,金饭碗寓意好,有了金饭碗,这辈子都不愁吃喝。”
两人笑作一团,房外头,红玉听着房里的动静,心里那叫一个忐忑。
她家小姐虽说是和楚公子订了婚,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处得这么开心,会不会出事呀。
想到有可能发生的那干柴烈火之事,红玉越发害怕,正巧刘权走进屋来,红玉连忙过去敲开顾婉婉的房门,“大小姐,刘大人有事找您。”
听得红玉那一声通传,房门吱呀一下开了。
顾婉婉走出房间,楚添霖紧跟其后,红玉见两人衣着整齐,没什么衣衫不整的,手抚着胸口叹了口气,看来她是想多了,小姐也是个聪明的,那等傻事想必小姐也不会去做。
“刘权,你找我何事?”
顾婉婉走到厅堂,向站在厅堂里的刘权问道。
刘权不过是替管家进来看下厅堂的布置,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添置或是更换的,忽被顾婉婉这么一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红玉说你找我。”她在厅里坐下,楚添霖自然的坐在她右侧。
“哦,是,小姐,管家让我帮忙看看要不要添置些家具,您觉得呢?”
接收到红玉求救的眼神,刘权虽不明白红玉为什么要对顾婉婉说谎,还是没有戳破她。
顾婉婉环顾自周,这小院的摆设她平时根本没怎么管,认真一瞧,倒还真有些地方可以改善的。
她指了几处破旧的地方,剩下的让刘权自己决定。
刘权一一记下,加上他留意到的几处一起添上,把单子给顾婉婉过目。
“这些小事,以后你自己决定就好,不必特意来问我。”
她看完单子,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将单子交回给刘权,遂向他如此说道。
刘权点头应下,他看了红玉一眼,红玉愧疚得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再没看他一眼。
楚添霖再坐了会儿,也起身告辞。
顾婉婉本想留他吃饭,思及他们现在的关系,虽已订婚,到底还未成婚,留他在府中太晚离开,怕又会遭人闲话,也就打消了这念头。
一路将他送往将军府大门外,她权当是出来散散步,楚添霖身高比她高许多,走起路来迈着大步,她要跟上他的步伐只能加快脚步,纵是春天天气怡人,这么疾步走法,她只感觉自己呼吸急促,浑身热得紧。
楚添霖初始还不自觉,偶然一侧目,看她额间冒出的细密汗珠和绯红的脸颊,他立即放缓步子。
“跟不上怎么不叫我走慢点?”
顾婉婉脸蛋红扑扑的,她歪着头看他一眼,“谁说我跟不上。”说完,她无声的喘着气,不想被他看出她的勉强。
好倔强的丫头!
他伸手轻拍一下她额头,顺手抹去她额间的汗珠。
“行了,就送到这儿吧,我认得路。”
他心里惦记着未办之事,刚刚才走得匆忙些,没想到却累着出来送他的顾婉婉,不忍再看她如此劳累,遂想劝她先回小院。怎知顾婉婉偏不答应,偏就要把他送到大门外,等他走远了,她才转身回去。
楚添霖走出很远,再回头看她,没看到她的人影,这才放心的继续往前走。
*
“小姐,我刚刚亲眼看到大小姐把楚公子送出府,楚公子走远了,大小姐还依依不舍的在门外张望好一会儿才回来。”
将军府另一侧的屋里,丫鬟红烟向顾清宁报告着顾婉婉的行踪。
顾清宁倚靠在床头,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小姐?”
红烟久久不见她说话,也不知她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只好硬着头皮再唤她一声。
“知道了,你出去吧。”
顾清宁不耐烦的挥挥手,把红烟赶出房间。
她从床头拿出一小铜镜,借着屋内的烛光,看着被自己狠心划伤的脸,好在划得不深,结痂之后就是细细的一条,大夫说很大可能不会留下疤痕。
她自己下的手,自是懂得轻重,只是她这脚……
想到当时被顾婉婉一脚踩下来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还有大夫给她接正骨位时的痛楚,她现在回想起来,都感觉背后直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