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受了那么多苦,那畜牲不仅对你母亲始乱终弃,不顾她未婚生子的难堪,连自己亲生子都能狠心弃养,他不愿意负责任也就罢了,他还故意将你们的消息藏得严平实实的,让我们全蒙在骨里!”
韩方文心里那个恨啊,当年就不该订这门婚事,是他看走了眼,相中那人面兽心的混账东西。
“逝者已矣,还望韩大人节哀,莫要太伤心,我约韩大人出来相见,只是想要让我母亲落叶归根,母亲的尸首现在还葬在别处,我想她在天之灵,也会希望有朝一日能迁回韩家祖坟,和亲人们团聚。”
他找店家要来纸笔,写下一个大概的地址和方位,交给韩方文手里。
“希望韩大人能圆我这个心愿,我再无他求。”
韩方文收下他给的纸条,对眼前这少年越看越感觉亲切,他的相貌虽然更像楚云月一些,可他那眼睛,却像极了当年他小女儿的那双眼睛。
“这事我现在只听你一人之言,回去还得再派人查查你所说的话是否完全属实,涉及到韩家祖坟兹事体大,我若不查清楚,不能轻易将尸骨牵回。等查清楚后,你可入我韩家族谱,我认你这个外孙,你不用再寄人篱下,做那什劳子的养子。”
韩方文主动提出要把他纲入韩家族谱一事,他可以不顾颜面,公然承认他这个外孙,实在让他为之动容。
若不是心中早已有了计划,他还真想答应他。
“韩大人能这般为我考虑,我铭感五内,不过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婉言拒绝。
这让韩方文很是不悦,“你为何一定要认他这个父亲,他都不愿承认你的身份,只对外宣称你是他收的养子,这样的人,你留在侯府他能给得了你什么?他的爵位必然是留给他和安宁县主的儿子。”
“楚云月当年对我母亲那般无情无义,理应受到教训,母亲不在了,我这做儿子的替她讨回公道,义不容辞。我和他之间的恩怨,我自会想办法了结,在那之后,我再与韩大人下棋品茗,一叙祖孙之情。”
他这话说得很明白,韩方文见他有如此的斗志,这才松了口气,若是那为了一点荣耀就认贼作父的无能鼠辈,他韩方文可不想认一个这样的外孙。
“那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再主动与我提。”
临走之时,他留下一块竹简给楚添霖,“以后可以直接到我府上找我,无需再托其他人给我传消息。”
楚添霖接下竹简,没再与他客气。
以后说不准他还有需要这外祖父帮忙的地方,他那几个舅舅个个在朝为官,且官职不低,韩氏一族在朝廷有着举足轻重的份量,只稍稍比楚云月势弱一些。
若没有安宁县主母族势力加持,韩氏一族和侯府怕是不相伯仲。
大家族认亲,不能光凭他一面之词,韩方文回去以后一定会广派人手,将他提到过的地方、事件都一一细查,若真的属实,才会真正考虑认他这个外孙。
这一点他早有心理准备,短时间内他暂时也不需要他们的帮助,由着他们慢慢去查清楚。
从茶楼出来,他发现外头有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跟着他,直到他进侯府,那人才消失。
不知是楚云月的人,还是他外祖父派的人。
他暂时装作不知情,先看看那人到底是何目的再作定夺。
*
将军府
顾婉婉离开以后,吴氏派人出去请的大夫紧跟着就来了。
二话没多说,先替顾清宁处理了脸上的伤,又去看她的脚裸。
“二小姐,您这脚脱臼了,我给您接回原位之后,可得好好休养才行,一个月内千万不能随意下床走动。”
大夫神情凝重的向她叮嘱道。
顾清宁被大夫这么一说,小脸都吓白了,她无助的看向顾清城,习惯性的向他寻求安慰,顾清城这会儿站在顾正国身旁,远远看着她,那眼神充满探究的意味,对她的求助视若无睹。
她再看向吴氏,吴氏此时也格外紧张,拉着大夫细细问道,“大夫,这以后好了腿脚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若是落下腿疾,她这婚事可就难成了。
“应该只是脱臼,关节复位就没事,但休养期间不能使力,否则就怕造成以后习惯性脱臼。”
吴氏对大夫说的这话有些不明白,大夫只好再次与她解释得通透些,“就是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脱臼,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也不影响走路,可是每次将关节按回原位得承受很大的痛苦。”
大夫蹲着身子正和吴氏细细解释,顾清宁听得很是认真,心里正胡思乱想时,脚下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感,随着咔嚓一声响,大夫已处理好她脱臼的问题,再拿来两块薄木板,在她脚踝两边夹住再用棉布缠紧以作固定。
“切记,不要用力,实在要下床时,让人扶着,受伤的这脚轻轻点地,借力而行。脸上的伤每日需要换药,普通的金创药就可以,其他没什么大碍,主要还是得多休息。”
顾清宁疼得满头大汗,后背都湿了一大块,哪里还有精神回应大夫的话,吴氏给大夫塞了些赏银,吩咐下人送大夫出去。
见她伤势不严重,大夫也已处理过,顾正国这才摇头叹气的走回自己屋里,顾清城见父亲都走了,他向吴氏说了声,自己也离开。
前厅剩下吴氏和顾清宁二人时,吴氏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下她的肩膀,“你说说你,她就一乡下丫头,你犯得着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吗?现在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好处你是一样没落着,还差点儿连累你父亲丢面子,何必呢!”
顾清宁缓过劲来,擦了把汗,幽怨的看向这前不久才认回的亲生母亲,“您真当她是个单纯无知的乡下姑娘呢?我瞧着她可一点不简单。”
吴氏楞了一下,这顾婉婉确实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加难以对付,她还没怎么对付她,已处处受制于她,连老爷都开始围着她转,宁愿让宝贝儿子来做药引,也不舍得利用她。
“先消停一阵,我让人到青云县再查探一下。”
之前查探的消息和顾婉婉本人完全不符,吴氏不禁怀疑起消息的准确性。
她当即花了高价,找人去青云县林家以前居住的地方附近,四处查问有关于顾婉婉的一切。
*
青云县柳花院
鸨母一如既往的下午坐在自己大堂,一边喝茶醒醒精神,一边指挥着丫头们打扫大堂的卫生。
这时院外来了一人,问起顾婉婉。鸨母原本还没有印象,当那人拿出顾婉婉的画像时,她一下认出她是那个卖发饰给她的小姑娘。
那人给了些赏钱,鸨母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都与那人说了。
“我都好些日子没见过那姑娘了,你知道她在哪里吗?我还想找她买些发饰。”
那人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对鸨母的问题置若罔闻,转头就离开柳花院,继续赶往下一处。
林金花收下陌生人一锭银子,那嘴就跟开了闸的河水,滔滔不绝的讲起林家三兄弟和顾婉婉的事情,一点没有隐瞒。
临走时,她多得了一锭银子,被告知有需要时会再找她,到时还有银子可赚。林金花想着这银子赚,哪里还管得了其他,连声答应下来。
几日过后,楚添霖再次莅临将军府,门口小厮再不敢拦他,直接放他进去。
顾清城听说他来的消息,连忙出来相迎。他父亲不在家,这接待之事还得靠着他这嫡长子负责。谁知楚添霖看到他眉眼都没抬一下,径直往顾婉婉小院走去。
“楚公子,那日之事是个误会,我当时确实也没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不过我对婉婉没有偏见,两个妹妹我都一视同仁,只是……”
顾清城追在他身后让他心烦得紧,他终于停下脚步,扭头看他,“顾公子,这些你不必与我解释,有什么误会,你和婉婉之间说清楚即可,与我何干。”
“那之前你准备与我合作那事,之后都没机会再和你谈谈。不如趁着今日你来了……”
楚添霖打断他道,“那事不如就算了,我和楚公子性格不合,怕日后难以相处融洽,即使勉强合作也不愉快。”
他冷淡拒绝,扔下楞在当场的顾清城,一个人继续去找顾婉婉。
到了小院,顾婉婉正巧在房里没出去,他没怎么避忌,直接进她房间。
红玉一路跟着想要拦他,又怕惹恼他,一直‘楚公子、楚公子’的叫着,顾婉婉早就听见红玉那怯怯的声音。
她放下手里的小册子,走过去迎上楚添霖,她将红玉支使出去,合上房门,“找我有要紧事?”
自从楚添霖回了京城,连着帮了她几回,她发现这京城他玩得比她还溜儿,虽然没有他她同样可以妥善处理,可身边有大树可依靠,不靠白不靠,何况是他主动上门来。
“我收到消息,你那继母四处派人打听你以前的事,青云县的人快被他们问了个遍。”
他也是无意中得知此消息,那吴氏一看就不是个好招惹的,怕是想找她以前的错处作为要挟她的把柄。
她仔细回忆自己平平淡淡的过往,还真没什么能让吴氏大作文章的。况且她的过往在她回将军府之前,就已经有人查探过,不止吴氏,连着她父亲,还有她那大哥都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