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瞠目:“难怪他们神神叨叨的弄这么多名堂。”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待遇的”荣平把那小女子买的药拿出来给他看“对没多少钱的人,就
只卖一副祛热邪的,差不多都能对症。”
年轻再不聪明也反映过来了,他一拍大腿,怒骂道:“这不是把我当傻子哄我花钱吗?!”
荣平沉重的点头:要不说你不聪明呢。“幸而你来找我,不然又得五百两花出去了。”
年轻人当即噗通跪下:“大夫,那天是我不对,你可一定得救我娘。”
“放心,能救。”荣平把太太扶起来喂药:“她是添了气恼,肝火上炎,柔肝,理顺肝气,就可盼好了。”
年轻人不说话了,他知道荣平说对了,母亲一直在为他当了家传玉狮子恼火,但因他是孝心又不好骂,所以受了暗气。她儿子也无奈,要是不这么干,老有人议论他“不孝顺”“治老娘不尽心”。这谁顶得住?
荣平开这方子,三碗水熬成一碗药,喝下去到了晚上,老太太眼中红血丝便少了,当天晚上腹泻止住,睡了好觉,第二天人就精神了许多。
年轻人千恩万谢把她送出去,还包了大大红包,顺便把苏和堂的药囊狠狠丢进河里。荣平看着手中的银子,一直想不明白的关窍豁然开朗。
“此地的疫情有些文章,你想想,以前瘟疫爆发的时候,先得病先死的是什么人?穷苦之人,贫寒百姓。因为他们身体本就单薄,生了病又舍不得吃药。但这次疾病爆发区却侧重于富人区,明湖区,东街西坊,都是繁华地带,我问了异地同行,其他州府也是一样、我原本想不明白,但方才看了地图,忽然发现这是地方都靠近水边,整个明湖区的吃喝洗漱用水更是全靠这个湖,其他州府也是一样。”
“您的意思是水有问题?”
“至少这次所谓疫情来的十分蹊跷。”
荣平把自己的推测说给当地的乡绅听。人命至重,犹贵千金,刚经历过病灾,五心惶惶的人更是把性命看得大过天。这位颇有些威望的乡绅立即联络了几个乡贤大户,带了人在城中游走查看。这座城极其附近地区,百姓平日洗菜洗马桶用的是同一条河同一个湖。因为大家觉得水是活的,反正都流走了,所以就没关系,前两天那“人傻钱多”的儿子还往湖里扔垃圾呢。普通垃圾尚且是滋生疾病的温床,那若是有病菌病源的呢?
“有人急着赚钱,这批富人成了肥羊。”荣平缓慢而果断的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他故意污染了几片水域,而有病灾蔓延的几个州府,全有苏和堂的分号。”
最大的受益者,显然就是始作俑者。
“他们制造祸端,囤药居奇,再用诛心之论胁迫,赚了个盆满钵满。”
若果真如此,这罪过就大了,这是谋财害命啊。
乡绅们不动声色,连着数日盯梢,终于抓到了证据。荣平也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当即修书一封送达京城定国公府,实指望能上达天听。
当今皇帝得到报告也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步田地。他知道自己有私心还有浓厚的私欲,更不是什么明君贤王,甚至很多时候显得昏庸残暴,但他有个底线,就是不能让国家在自己手里完蛋了。亡国之君哪个有好下场?所以哪怕为了自己,他也不能对民变的出现坐视不理,当即派人前去按擦。
还有人比林缈更好使唤吗?或许有,但那是苏妃的。
苏表弟的堂口不知道被人扔过多少次石头,他怕有人点了他的房子,甚至光明正大的作为“贵客”住进了官府。因此,林缈过来,被地方官员接待,就顺手把他拿下了。
苏表弟叫嚣:“我是皇帝的功臣,打我屁股就是打皇帝的脸”。然而并没有用,这位年纪颇轻的林大人天生一张淡漠面孔,虽然没有刻意做出冷酷姿态,却仿佛天然拒人于千里之外。
苏表弟向交好的官员求助,官员却摇头叹息,胁肩摊手表示无力。这位林公是油盐不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跟大家都不在一条线上。威逼利诱对他没有用,他本人就很擅长威逼利诱,连当年说服皇帝不要改立皇后,也没有像其他大臣一样从伦理纲常出发,用的理由都是“你要是满足她了,她就没有那么爱你了。”
“好与宠,不能一下子全部施与,但也不能一点不给。分少量多次进行,可以让对方欲罢不能,又心生依赖,正所谓亲之则骄,远之则怨,关键要秾纤得中,修短合度。一次给一点,断续续断,张弛紧缓,全握在自己手里,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总之,一下子甜头抛出去,往往就没有然后了”
皇帝听了这句话,颇觉有理,虽然他完全不明白万年单身的林缈怎么会冒出这样一套成熟又缜密的理论,但不妨碍他心动。于是为了实践这个理论,当即打了林缈五十大板,向苏羽环表示我心里还是很想立你为后,你看敢阻碍的人我都打了。但是阻力毕竟太大,要是都打坏了,没人干活……苏羽环果然更“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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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很会学习*缈
第26章 医女(10)
接下来苏表弟和地方官员就见识到林缈不止油盐不进他还不择手段。他二话不说,就把刑狱手段来了个遍。
“您这不合常理啊,您得先问问招不招,若是嫌犯不招,才能用刑。”
林缈完全一副我懒得理你的模样,实在被缠的很了,终于冒出一句:“他招不招很重要吗?我是来平民怨的。”
对方当即哑口无言。
事实如山,何须更查?只是苏妃盛宠之下,无人敢触雷罢了。
不出两天,便有苏和堂的一个伙计先承认了。
原来这个地方的夏令病给了苏和堂灵感,他们特意弄来病人的粪便呕吐物投放于泉眼浅河地带,让大量污秽物集中于人口富积地,而岸边人家各色垃圾都尽数进入河湖所以不会引起警觉,其他州府的分号也受命炮制,很快,比往年凶猛,强烈的多的病灾便扩大开来。
事情弄清楚,在场之人,无不冷汗满背。这是何等恶毒的人,做着救人的生意却干着害人的勾当,这还是街坊邻居,一方名流……你不怕遭天谴吗?
简直令人发指!
愤怒的百姓,冲进了苏和堂,砸了店铺,烧了药材,连苏和堂本店,皇帝赐的那块匾都被摘下来,砸了个稀巴烂。
苏表弟才刚刚因御赐牌匾而沾沾自喜,结果得意没两天,就身陷囹圄。荣平这次行动大胆心细,而林缈更是动若雷霆。皇帝得知真相,气得脸都黑了,想想“苏和保民”那块牌匾,直觉的是莫大讽刺。
“那是匾吗?那是一个巴掌,一个狠狠抽在朕脸上的巴掌!”
本要求情的苏羽环吓了一跳,忍下恨意,当机立断,从求饶变成了赎罪。脱下钗环,换上素衣,口口声声都是:“臣妾受了蒙蔽,督教无方。”
皇帝看着苏羽环这幅模样,只觉得别有一番滋味儿,心道这个爱妃原来不仅宠起来舒坦,虐起来也合手,她似乎更依恋自己了。
苏表弟呆在牢里都还在幻想苏妃保他,等被送上了断头台,才明白自己成了弃子。
“毒妇,毒妇!苏羽环,你逼我的,你不得好死……”他刚喊两声,就被堵上了嘴。
他们夫妻二人都是指望着跟苏羽环享福的,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出钱出力,谁知道一遇到事就被舍车保帅,心里焉能不恨。
咒骂声中,远在京城的苏羽环睡梦中惊出一身冷汗。皇帝罚了她的份例,还申斥了她娘家,还把她禁足,断了她与外界的联通。幸好她用的是表弟,要是亲弟,只怕自己也牵扯进去了。她不断后怕,又心中恼恨,只觉得最近诸事不顺,奇怪,怎么觉得冥冥之中,事情不该是这个样子呢?
红红火火,四五年开遍大江南北的苏和堂说倒就倒,于此同时,《荣氏知堂》以简便经典实用的有点,受到热烈欢迎,还有不少药馆和医馆来找荣平商量,研制经方中的汤剂,散剂,丸药,荣平稍作考察便会答应下来,但是要求他们制药时,统统印上“荣知堂”的符号。每当问起荣知堂,荣平都会郑重告知,“我爹荣知堂,是个大夫,小女今日所作所为,都是继承亡父遗志”。
不需要刻意宣扬赞美,百姓心里,荣平就是医仙,那她父亲,更是圣人一般。
苏羽环如今幽闭深宫,得不到外界消息,否则看到随着苏和堂倒下而兴起的“荣氏”流派,只怕会芒刺在背,如坐针毡。
荣平在此地盘桓很久,除了治病救人,还告知地方百姓,疏浚泉眼,挖深井,保持用水清洁,以后夏季到来前先做好洁净用水工作,所谓夏令病自然就可缓解。
“你去哪里?”林缈理清本地事务准备离开,却发现荣平也收拾好了行囊,踏上征程。
“回京。”荣平笑容清浅。
林缈眉心微动,忽然对未来生出期待。
——
京郊的亭子除了送别践行,日常也会有行人歇息。只是今天这里的气氛似乎不太一样,一众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中间有一位姑娘晕倒在地上,有人在为她诊脉,而她的母亲趴在一边呜呜的哭。周围有人劝她,“你别哭了,你以为这是谁呀,这是京城第一的太医陆陆勉。”